第138章 [VIP] 第 138 章
竺玉心裏打鼓, 着實也分辨不出陸綏是喝出來了還是沒喝出來。
但這藥是她再三驗過的,無色無味,絕不會輕易被人察覺。
燭火搖曳, 火光下映着她緋白的臉龐, 朱唇點绛,膚白勝雪, 只是嬌媚的臉龐多了幾分不自然的心虛。
陸綏望着她的臉,他放下手中的杯盞, 笑了笑:“無事。今日也累了,早些歇息罷。”
竺玉聞言舒了口氣,她平時安置的時候都要推三阻四、能拖就拖,這回倒是很乖覺,沒再做那些無畏的抗争。
竺玉也不是抗拒。
她就是怕。
按說幾年都過來了, 她早該習慣,可是…可是陸綏那個人就不大是會能叫人習慣的。
不管來多少回。
她都是會怕。
藥效慢, 要等他昏昏沉沉的睡過去還要些時辰。
竺玉悄悄瞄了他兩眼, 見他揉了揉眉心, 眼神也漸漸有些模糊, 她像吃了定心丸,悄然放下了心。
看來這藥還是有用的。
剛躺上床沒多久,枕邊的男人呼吸漸沉, 樓在她腰肢的雙手好似也沒了什麽力道。
竺玉輕輕的拿開他的手, 他毫無反應, 睡得依然昏沉。
借着微弱的燭光。
竺玉看清了他的五官,他的眉眼其實很柔和, 沒有那兩道鋒利的眸光,他看起來就像是個溫潤如玉的小郎君。
莫名的, 她擡起手指,溫涼的指腹輕輕貼近他的臉龐,順着男人英俊的輪廓緩緩觸碰了兩下。
這幾年。
她同他相處的也算和睦,甚至都沒吵過架。
她是個軟綿綿的性子,極少生氣。
陸綏雖然容易生氣,有時候也挺小心眼,甚至斤斤計較。
可他到底是個沉穩的人,什麽事,在面上都能忍。
真惹毛了他,至多那幾日不怎麽吭聲。
也上點眼藥,叫她不痛快罷了。
兩人好像都已經摸透了彼此的性子,日子這樣過下去,其實也不是不行。
竺玉回過神來,盯着他的臉看了許久,不知為何,她忽然在他的唇瓣落下輕輕的一吻,親了他之後,她自個兒都驚了。
其實陸綏很喜歡她親他。
在床榻間,沒少哄着她親他兩口。
有時候他低頭來吻她,她甚至還會故意躲開,不讓他得逞。
陸綏在這種時候,則會愠怒非常,扣着她的下颌,也不管她痛不痛,就要親她。
竺玉慢慢抽回手指,輕手輕腳從床上爬了起來。
她換好了提前準備好的衣裳,櫃子裏鎖着她早早就準備好的包袱,裏面裝了足夠的銀錢還有一些屆時能夠用來換錢的首飾。
一份假的身份。
官府路引。
一應俱全,好讓她在路上不至于舉步維艱。
至于朝堂上的事。
這兩年皇帝罷朝是常有的事情。
少則幾天,多則幾個月。
龍椅上少個人,這天下照樣轉。
況且她也将這些事情都安排好了,不會出差錯。
趁着夜色。
竺玉背着自己的小包袱,悄悄摸摸就出了宮門。
夜深寂寥,蟬鳴聲都顯得有些駭人。
宮門外有馬車等候。
竺玉爬進馬車裏,掀開車簾,往外看了眼。
夏夜難得有冷風,迎面撲來,一陣涼意。
不知道為什麽,她心裏有些不安,好像人已經出來了,心卻還是沉沉的、落在了宮裏。
一直到城門口,都還是靜悄悄的,仿佛今夜什麽都不會發生。
她熬了半宿沒睡,往日這種時候早就去夢裏會見周公了。
或許是察覺不到危險,又或是緊繃的心弦漸漸放下。
竺玉也慢慢放松了警惕,覺得這事不會再節外生枝,她靠着枕頭,正準備小憩片刻,馬車驟然停下,重重的這麽一磕,實在颠簸。
像是車輪壓着石子兒了。
竺玉醒過神,眉尖微蹙,她問:“發生何事了?”
車夫是表哥替她尋來的,應當是極靠譜的。
過了會兒,竺玉才聽見車夫磕磕絆絆的聲音,也不知是不是外頭太冷,他說話還有點打哆嗦:“姑娘…”
周遭火光亮起。
四下都被圍了起來。
就連城門口,都被他們給擋住了,進不得出不去。
為首立在中間的男人,五官冷峻,冷肅的神色叫人看見了都覺得不寒而栗。
方才撩起那淡淡的一眼,都夠叫車夫膽顫心驚。
他不敢吭聲,只待裏頭的人緩緩掀開車簾。
明晃晃的火光将四周映的猶如白晝。
她神色一怔,望着中間那道挺拔的身影,甚至恍惚了下,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陸綏這會兒不應該還在沉睡嗎?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他身後帶了不少人來。
一襲黑衣幾乎要與這昏沉的月色融為一體。
竺玉不聲不響抓緊了手指,靜靜的同他對視。
陸綏開了口,直接問:“你想去哪兒?”
竺玉抿直了唇線,好半晌都沒吭聲。
她不想告訴他,顯然對于他将她攔下來這事兒,心生不滿。
她只是好奇:“你沒喝那杯茶嗎?”
陸綏往前了幾步:“喝了。”
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他主動解釋道:“我早早換了你的藥。”
寶成殿到處都是耳目。
她要做點什麽,不太好隐瞞。
哪怕是宮外,也有他的耳目,何況她本來就不擅長遮掩。
陸綏将她的藥換成了同樣無色無味的粉末。
喝了也沒什麽作用。
陸綏捉住她的手腕,輕而易舉把人抱了下來,他明知道答案,還是要很頑固的來詢問她:“你要去哪兒?”
竺玉偏過臉:“左右也去不成了,你何必問。”
陸綏已經許久沒見她這般抗拒自己的模樣,一想到那日所呈上來的信件,她不過是湊巧碰見了裴忌,就想要撇下他遠走高飛。
既讓他心痛,又叫他心寒。
可是哪怕再痛,他都不想放手。
思及此,陸綏抓着她的手忍不住多了幾分力道,他說:“你若真的想去,我陪你一道去。”
她心煩意亂,此番離開本就是存着同他作對的心思。
可是好像還是掉進了逃不脫的陷阱裏,如何能不惱羞成怒?
竺玉低着頭:“不要你。”
陸綏心中愠怒,正準備說幾句狠話,手背落下一滴滴冰涼的觸感,仿佛一陣忽然的雨,打在他的心上,陰雨連綿,潮濕久久不退。
這讓陸綏原本要說的那些話又全都咽了回去。
過了會兒,他慢慢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擡起小臉來。
人已經無聲無息哭得滿臉都是淚,梨花帶雨的樣子瞧見了都覺得心疼。
陸綏抿直了唇,說話還是有幾分冷硬:“你哭什麽?”
他用帕子一點點幫她擦去眼淚:“你就是不想讓我好過。”
“存心不讓我好過。”
陸綏哪能看不出她心裏別扭的小心思。
覺得委屈、覺得憋屈、看見裴忌就想起她被迫中斷的金玉良緣,又是不甘不願留在他身邊。
仿佛事事都如他所願,所以才要讓他不好過。
可這幾年,他何嘗真的是好過的。
壓抑在心間的樁樁件件,又如何不是心上的刺。
她愛慕過裴忌,那樣乖巧甜蜜的對裴忌笑過,為他鬧過哭過,一顆真心真真切切的交付了出去。
還有阿照的存在,他每每瞧見這個孩子,都覺得厭惡難忍。
即便如此,還是要什麽都忍下來。
只有他,什麽都沒有。
都已經如此。
她好似還不滿足。
竺玉矢口否認:“我沒有,我就是想出去透透氣。”
陸綏這回并未叫她糊弄過去,而是非要逼迫她承認她內心的別扭,他捏住了她的下颌,盯着她烏黑的眼,他說:“我沒你瞧見的那麽快活。”
竺玉別開眼神,心尖好似觸動了一下。
她什麽都沒說。
陸綏接着道:“你怨我強留你在身邊,可是我想要的,你從始至終也沒有給我。”
竺玉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顫了兩下,假裝聽不懂他的話。
但是陸綏今晚是鐵了心要把所有的話都說個清楚,不給她逃避自己的機會,他的語氣算得上咄咄逼人,一字一句,态勢強硬。
“非要我日夜煎熬,如此你才甘心?”
竺玉忍不住為自己辯解了句:“我沒有。”
陸綏冷冷道:“你有。”
竺玉便不再說什麽了。
她就是記仇的性子。
陸綏的确了解她,說着,他擡手撫了撫她的臉頰,忽然間問她:“方才為什麽親我?”
竺玉若是知道他是裝睡,才不會那麽傻乎乎的去親他。
這下好了,不僅親了,還被他知道了。
竺玉答非所問:“你讓開,我要趕路了。”
陸綏依然掐着她的手腕:“你知道,我不會放你走的。”
竺玉方才瞧見他的時候,就知道自己今晚走不成了。
陸綏便是這麽個霸道的人,心腸也硬。
陸綏見她眼尾好似還有淚光在閃,微微嘆息了聲:“同我回去罷。”
他捉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這個向來不會展示自己柔軟一面的男人,今夜難得将壓在心底的話同她說了只言片語:“我這心裏不比你好受。”
可是放也放不得。
便只能一日日這樣熬過去了。
他松不了手。
黯淡的、灰白色的世界驟然多出這麽一抹顏色。
想要清洗幹淨,便不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了。
陸綏做出了退讓:“日後有機會,我再陪你去。今夜不是好時候。”
竺玉擡起臉來,巴掌大的小臉瞧着白白的,這樣看來就很脆弱,她問:“我若是不答應,你又如何?”
陸綏只得同她說了實話:“只好想打暈你,将你抱回去。”
緊接着他又說:“你身體不好,在宮裏養上月餘也不會有人起疑。”
他看着她慢慢僵硬的身軀,并不後悔自己說出口的這些話會吓到她。
她本就是吃硬不吃軟的性子,同她好好說道,才是浪費最無用的口水。
竺玉又給氣到了,渾身都在發抖。
陸綏這個人就是狗改不了吃屎,指望他好好做個人是不太可能的了。
他永遠都學不會什麽是成全。
陸綏溫柔的安撫着她:“別怕。我也會在寶成殿裏陪着你。”
竺玉一把揮開他的手:“你這個人、你真的是…”
她說不出別的話來。
陸綏嗯了聲,接下她的話:“我早已無可救藥。”
他這些天總想到以前的事情,到底是從什麽時候起,偏就生了這麽深的執念,非她不可,步步為營,徐徐圖之,一步步像狩獵一樣,把人困在自己的牢籠裏。
後來陸綏就想通了。
他少時最不願成為像他父親那樣的人。
不被情愛所困,尤其是不想要被一個根本不喜歡自己的人所束縛。
所以,他下意識抗拒任何不喜歡他的、會叫他失控的人和事。
分明小的時候,他第一眼看見躲在皇後身後的小太子,也是覺得合眼緣的,覺得她粉雕玉琢的很可愛。
他內心的喜愛,在小太子往後躲閃的時候,蕩然無存。
從那個瞬間,他就知道。
太子不喜歡他,既不喜歡他,他便不想與之有更多的接觸,更不願深交。
這點抗拒甚至再後來漸漸變成了厭惡,仿佛這樣他就不會陷進去。
後來。
卻變得更加糟糕了。
越要忍耐,就越控制不住被她吸引。
一颦一笑,哪怕是她不說話,撐着下巴,安安靜靜往窗外看的畫面,在他眼中都像是一幅令他喜愛的畫。
他步步被引誘。
壓抑的本性在爆發的那日只會變本加厲。
他忽然間就想通了。
變成同父親一樣的人也沒什麽。
喜歡就是喜歡,無法強迫自己變得不喜歡。
既然喜歡,那就得搶過來。
到手裏了,哪怕不情不願,也無妨。
所以變成今日這樣,他也不後悔。
哪怕到他死的那日,她都不肯真心愛他幾分,他也認下了。
人哪能那麽貪心,什麽都要,就什麽都沒有。
她是這樣。
李裴亦是如此。
人生來就要取舍,他們都太貪婪。
他已經是最舍得的人了。
他如此大方,她還妄想逼迫他放手,這又是何其的殘忍。
陸綏輕輕安撫着身體發顫的她:“回去吧。”
竺玉還能說什麽?遇上這樣說不通道理的人,她既争不過就只能認下。
陸綏抱着她上了馬車,他的心情似乎不受影響,擡了擡手,暗處的隐衛就都散去了。
他摟着她,如尋常那般。
男人低頭,貼着她的耳朵,親了親,緊接着他說:“你親我的那下,我很高興。”
竺玉沒吱聲,耳朵卻有些燙。
陸綏接着說:“你從來沒有主動親過我。往常我讓你親我,你也總是不情不願,扭過臉去不肯理我。”
不過那種時候,陸綏也不怎麽逼她。
知曉她不痛快,就不去招惹她。
陸綏溫聲細語,一點兒都不像剛剛說要打暈她的那個人,“你親我的時候,我想你還是有點喜歡我的。”
竺玉偏要嘴硬:“不喜歡。”
陸綏聞言笑了笑,沒有和她計較這句不愛聽的話:“我不信。”
他說着目光又掃向手邊這個鼓鼓的小包袱,打開一看,衣裳沒有兩件,銀票和金子倒是不少。
陸綏的目光變得深了幾分,男人擡了擡眉:“這點錢夠你花多久?”
竺玉氣悶,一把将包袱重新攏了起來,不想給他看。
陸綏失笑,“下回少帶點金子。”
竺玉不解,甚至覺得他在坑害自己,這個人就不會安好心,滿肚子的壞水,指不定又在算計她。
不過讓她最為惱火的還是,陸綏到底是什麽時候知道她準備了迷藥的呢?
她知曉身邊有他的耳目,特意做的小心謹慎。
壓根沒想過會被他察覺。
就算被發現,也只會是她做賊心虛,被當場揭發,而不是這麽神不知鬼不覺就讓人把藥給換了。
“金子能換錢,夠我花很久,為何不能帶?你少在這兒坑我。”
陸綏真心實意告訴她說:“金子沉,你帶着太累了,反正也走不出京城,倒不如讓自己輕松些。”
竺玉聽見這句話,就覺得他在嘲笑自己。
當即擺了冷臉。
陸綏一句兩句都是在提醒她。
以後不要再做這種無用之功。
她覺得自己像是早就被他捆住了似的,身邊無處不在都是他設下的藤蔓。
很快馬車就到了宮門前。
這麽一鬧。
天都快亮了。
兜兜轉轉還是回來了。
竺玉覺得挫敗,但又沒那麽生氣。
好像早就在預料之中,陸綏根本不會那麽輕易就讓她走。
守夜的宮人靠着門柱在打瞌睡,瞧見兩位主子從外頭回來,當即吓得臉色蒼白,一下子就清醒了不少。
好在主子沒有責怪,只是她也難免奇怪。
主子怎麽從外面回來了?
鬧了大半宿。
竺玉也困了。
等她睡醒,陸綏将阿照抱了過來,小孩兒現在認人比起更小的時候還要變本加厲。
倒是怪親陸綏的,讓他抱。
其餘的人,是抱都不給抱的。
只不過阿照看起來也有點怕陸綏,總之他們兩個之間的氣氛在外人眼中看起來總是有些奇怪的。
阿照乖乖待在陸綏的懷裏,剛睡醒時一張小臉看起來還懵懵懂懂的。
這種時候,是他看起來最可愛的時候。
竺玉瞧着兒子傻乎乎的樣子,心也軟了軟。
陸綏将阿照放了下來,拍了拍他的腦袋:“去你母親那裏。”
小孩兒跌跌撞撞朝母親的方向跑了過去,他現在走路穩當,還會跑了。
每次瞧見母親,就像一頭小蠻牛似的橫沖直撞。
哪怕跌倒了好幾次回,也不怕疼一樣,下回依舊如此。
竺玉看得膽顫心驚,趕緊下床來接住了他。
小孩兒抱着比起之前又要沉了許多,他胃口好,吃得多,哪能不長肉。
只是瞧着還是很讨喜,倒是不怎麽胖的。
陸綏站在一旁看着,見她忍不住對自己的兒子親了又親,也沒打擾。
過了會兒,陸綏不急不緩的開了口:“阿照,你母親若是有一日不要你了,你可知道要去哪裏找她?”
阿照現在已經會說話了。
不僅會說話,還能聽得懂大人說什麽。
陸綏這麽長一句話還沒說完。
阿照只顧着聽前半句,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緊緊攥着母親的衣袖,小短腿使勁的往上蹬,就要往母親身上爬。
竺玉怕他摔了或者是磕了。
聽着他驚心動魄的哭聲,趕緊抱住了兒子。
她低聲安慰着:“好阿照,別哭了,母親怎麽會不要你?”
小孩兒哭起來總是沒完沒了的。
平日裏三言兩語就哄得下來的人,這會兒是怎麽都不聽。
扯起嗓子就是哭,一張小臉哭得通紅,眼睛也紅通通的看起來好不可憐。
竺玉望着兒子哭紅的雙眸,自個兒都心疼。
她忍不住朝始作俑者看了過去,狠狠瞪他兩眼,但是這個人毫無悔改之心。
一臉自己什麽都沒有說錯、什麽都沒有做錯的樣子。
“母親、母親,阿照聽話的嗚嗚嗚。”
“母親別不要我嗚嗚嗚。”
“阿照再也不會不乖了。”
平時調皮搗蛋的小孩兒這會兒乖巧不已,好像真的被方才那句話吓破了膽。
竺玉聽着兒子嘶啞的哭聲,耐心哄着他:“阿照別哭了,母親不會抛下你。”
連着哄了許久。
哭得滿臉通紅的小孩兒才漸漸止住哭聲,可即便如此,一張小臉看起來還是可憐兮兮。
竺玉都心疼疼壞了。
小人兒趴在她懷裏,哭着就這樣睡着了。
竺玉抱着他,等人睡得沉了才敢将他放到床上去。
她回頭,擺出冷冷的小臉對着陸綏。
陸綏厚着臉皮,佯裝無事:“這樣看着我作甚?我可有哪裏是做錯了?”
他扯起嘴角,笑了笑:“我也沒說錯。你昨晚若是走了,可不就是不要他了。”
“他還小,脾氣也不好,見不着你就不吃不喝,誰來哄都沒用,怕是他的親爹來了也不管用,這個小崽子只認你這一個人,你也不是不知道。”
“你現在心疼,昨晚打算離開的時候可有想起過他?可知道他見不到你會哭會鬧?”
說着陸綏又掃了眼床上的小人兒。
漫不經心的一眼,顯然是沒什麽感情的,一點兒在乎的意思都沒有。
仿佛任何人在他眼中都是好用的工具。
陸綏淡淡收回目光,繼續說:“他還小,會哭會鬧,也什麽都記得住。你抛下他,難保以後他不會恨你。你真的能承受得住日後他對你的恨意嗎?”
“再退一步,他即便不記恨你,日後等你回來,你覺着他還能記得起你這個母親?人都善變,何況還是個孩子。”
“深宮裏無人庇佑,就靠你在他身邊留下來的那幾個人,他能不能活到長大都說不好。”
“你不就是覺得我一定會幫你護着他嗎?如今我就将話同你說個明白,你走了,我不會管他的死活。哪怕是我的親兒子,我也不會管他的死活。”
陸綏這是把昨晚壓着的話,留到了今日。
這些話不說不行,他委實承受不起她的離開。
昨晚是被他攔了下來,他若是沒能攔住呢?
陸綏望着她眼底的紅,心裏也覺得疼。
“你哭吧,都怨我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