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下去!

    我还活着!可我什么都不是!

    万事已成定局。我只是个无力改变的旁观者,仅此而已。

    那种哀伤缠绵不断。使我满怀愁绪。使我颤抖。

    我真想放声痛哭,可我的心比荒漠更枯竭。

    直到很多年后我才恍然。原来幽灵不是不会哭。也不是没有爱。

    而是见多了凄惨的事,滴不出几滴同情的泪来。更别提爱这种东西。早已随着时间的流逝消亡于无尽的。

    德拉科醒着的时候我会使出浑身解数与他谈笑风生,让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快乐和满足。然后带着这种情绪入睡。

    他睡着后我变得多愁善感,思绪万千。

    他有时看我的眼神会让我的心骤然停滞一秒。我认得那种眼神。那是我梦寐以求的眼神。

    他还会因为我多谈了几句尼克或是夸了皮皮鬼而赌气耍小性子。必须得等我加倍说好话把他夸舒服了才行。

    有时候他的举止行为真的会让我误认为我们是一对热恋中的小情侣。

    可理智告诉我,那不过是我渴求爱的错觉罢了。

    我继续麻痹自己,仿佛他对我的爱是真实存在的。尽管我知道我在他那里的逗留和付出毫无意义。

    然后,天亮了。

    我慢慢地离开那里,穿过漆黑的走廊。我听见墙上火把火星滋滋作响的声音。还有睡着了的画像浅浅的呼吸声。

    我抬头向黑暗中凝视。看见自己成了一个被虚荣心驱使和嘲弄的动物。于是我的双眼燃烧起痛苦和愤怒。

    我心里清楚,这种爱情是虚假的。

    我得不到他的爱,就像他无法触碰我。

    但我又离不开他。

    蕴藏在心底的、坚信不疑的那些论点遭到嘲笑,不被承认。

    我必须证明自己是对的。否则我会崩溃。

    我最后选择了一种较为简单的办法来检验他是否爱我。

    如果他爱我,他的未来里就必定有我的存在。

    我隐晦地试探他对未来的规划。诸如去哪,要做什么或是帮助家里打理家族的事务。

    德拉科却闭口不谈。

    他只说他很迷茫。

    这倒不假。

    但他迷茫的是什么,我不知道。

    其实我已了然。

    他懦弱、自私,擅长逃避一切责任。他不会为我停步。

    他最后还是会选择放弃我。只是没想到那一天会到来的那么快。

    夏天总是充满离别。

    当我得知最后一场魁地奇决赛结束的时候大吃一惊(通常举办于六月初)。

    我向来没什么时间观念。尤其是变成幽灵后。时间于我而言成了最不值钱的东西。我也不得不面对一个摆在眼前的事实——德拉科要毕业了。

    六月伊始,德拉科不再频繁地与我见面。偶有几次也是找尽各种借口将我打发走。

    开始的时候我的情绪无比低落。不过我很快就释然了。

    如果命运注定这样的事情将要发生,那就发生好了。既然德拉科注定要离开,那他不论表现成什么样子都不会使我有荒谬之感。

    我仍记得我们最后一次约会。准确的说,是他叫我去他的寝室陪他睡觉。我感到很意外,因为那是他毕业前的最后一晚。

    我的心中生出几分雀跃,感觉脚步都轻快了不少(虽然我并不具备人类的躯体)。这一刻我突然产生了一种愚蠢的幻觉:或许他有话要对我说。又或者我于他而言要远比我感知到的更为重要。

    德拉科在等我。此时的他又变回了孩童。仿佛无人保护的脆弱男孩,把自己完全交付出去,疲于在内心对抗他们那些让自己都嫌恨的东西。

    “恭喜你毕业了。”我说。随即在他眼睛里看到一团火焰。一团冷冽、哀郁的火焰。

    我的灵魂情不自禁颤抖。我试着接近德拉科,推摇我所缺少并幻想借来的躯体。我必须感受那股从他体内发散的热流,倾听从鼻翼间溢出的气息,关注一颗冰冷的心的跳动。

    我期盼着他说点什么,哪怕发出简单的一个音节也好。但他什么也没讲。

    “我要睡了。”他避开我的视线,低着头爬到床上。再无言语。

    我扯出一个微笑,飘到床角。开始说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我的嗓子很干,声音晦涩。我记不清自己当时说了什么。或许我在胡言乱语也说不定。毕竟整个脑袋都是乱糟糟的,被烦心事所填满。

    我不知道自己絮叨了多久才如梦方醒。房间里很静,我慢慢地飘到他的身前。

    我不确定德拉科是否睡着了。但至少他闭着眼,表情恬静,呼吸均匀。

    一阵痛苦的激流被卷入我内心的漩涡。德拉科即将离开这一不争的事实在我的脑中盘旋。如此冷酷,如此凶恶,错乱着我的神经。

    我望着他,终于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

    我急迫地必须变成一样能触碰到的物事,否则他便会离开。我必须变成可被理解之物,否则没有人会理解。如果我不说也不讲,我会孤独。

    抽泣中我几近瘫软。

    可哭是没有用的。

    人们无法理解没有说出口的话语。他望着我,只看到了他自己。

    他注定是要离开的。

    如果我开口挽留,宛如一个丧失尊严的乞求者,估计也只会收获些薄情的言辞。倒不如给自己留些体面和幻想。

    可无论我如何幻想——他注定是要离开的。

    于是,一种看似弥足珍贵的温柔悄悄潜入我被痛苦填满的灵魂,一步步抹去我的意识,令我越来越麻木直到化作大理石般的僵硬。

    我无法忍受自己再待下去。于是慌忙起身飘向寝室的门。

    这里,我一刻都不想多待。

    天空迷雾朦胧,月色悠悠,疏懒的寂静笼罩得也更为长久。我在走廊里漫无目的地飘荡了一整夜,直至太阳升起才机械地回到拉文克劳的休息室。

    格雷背对着我站在高塔的窗前。

    “他有跟你说什么吗?”在此之前她已经很久没和我主动说话了。

    “没有。”我的声音小的可怜。

    “他要离开了对吗?”

    我闷哼一声。

    “去吧。”

    “去哪?去做什么?”

    “去找他。”她依旧没有回头。

    “我不想去。”我低声说。

    为了自己那点可怜的面子,我把“去了能有什么用”这半句咽回肚子里。

    “我只是希望你不会后悔。当然,去与否由你自己做决定。”格雷留给我一个淡淡的背影便不再说话。

    我杵在那儿思考了两分钟,却感到宛如一个世纪般漫长。耳畔似乎已经响起霍格沃茨特快那急不可耐的汽笛声。心里有一个声音催促道:快一些!否则他就要离开了!

    为了避免继续忍受内心的煎熬,我转身踏出休息室的大门。

    现在我觉得世界是一个巨型的空洞。我感到一阵寒意。这个洞已经存在了很长时间,我怎么一直没有发觉呢

    我一阵恍惚,竟然也飘到德拉科寝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