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蓉妃,看到了芸乔的伤,惊呼道:“芸乔,你跌伤了!”
    芸乔轻揉自己发疼的鼻子和嘴角,看见手上的血迹。“我流血了?”
    她望向身边的永璋,发现他似乎和她刻意保持距离,眼神中净是一片淡漠。
    这是昨夜那热情到让她吃不消的永璋吗?
    永璋只是点点头。“你流血了。”然后什么也没表示。
    “你不要紧吧?”温婉的蓉妃来到芸乔身边,用绣帕轻拭芸乔的嘴角,又替她整了整歪斜的旗帽。
    哇……好美、好温柔的妇人!就是这样的美人才能生出像永璋这么俊朗非凡的人吧?芸乔被蓉妃娴婉的气质所吸引,这也是她心中第一次出现对永璋的评价。
    “皇上,请容臣妾带芸乔下去上药。”蓉妃朝乾隆皇欠身。
    “准。”
    “臣妾告退。”蓉妃挽起芸乔的手,微笑道:“跟我来。”
    临走前,芸乔看了一眼永璋,漠然的陌生感令她如陷入五里迷雾之中。
    “芸乔已经是你的福晋,怎样都不会改变。”乾隆皇看着儿子直盯芸乔离去的方向,心中有所了悟,语重心长地留下一句话,随后离开。
    永璋依旧面无表情。“儿臣恭送皇阿玛。”
    需要改变什么吗?
    他并不需要。
    “哎哎哎……好痛!”当蓉妃亲自用沾了清水的丝绢,拭净芸乔嘴角边的伤口时,牵动伤口的吃痛声自芸乔口中连续传出。
    伤口是不大不深,不过擦破皮的部位遇水则疼煞人。
    “忍着点,伤口若不清洗干净,很容易发炎,到时犯病就不好了。”蓉妃轻柔地安抚着芸乔。
    再一次觉得,蓉妃好美、有好高尚的气质喔!不像她,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模样……
    待稍稍习惯皮肤上传来的刺痛感后,芸乔似乎忘却了疼痛,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雍容华贵的蓉妃看。
    “永璋这孩子的性子就是这样,凡事都淡然惯了,对于感情亦是如此,你多担待些,假以时日他自会发现你的好,今日的事就别放在心上。”蓉妃没错过芸乔在儿子身上停留的疑问眼光,在替芸乔上药的同时解释道。
    芸乔轻抿一笑,轻颔螓首算是了解了蓉妃的话。
    虽然她还不太清楚已然和她分享过最亲密碰触的永璋,眼中为何有着抗拒与陌生,但她再怎么迟钝都能感受到昨夜的他对她的包容与忍耐……以及热情,因此,他绝对不是一个寡情之人,她相信。
    或许就如同蓉妃娘娘所言,日子一久,两人一定能相处的十分融洽。他不是说了吗,他并不讨厌她。
    这大概代表了他接受她,有这句话就能给予她莫大的信心了!她也相信快乐地生活在皇宫里是指日可待的事。
    至于,为什么会打定主意如此相信?以芸乔率性单纯的个性,压根还没想到那么多。
    “好了,伤口处理妥当了,你介意和我这老女人聊聊吗?”蓉妃微笑道。
    “娘娘,你高贵美丽,一点都不老!”芸乔立刻反驳,率真的态度自然流露,没有拘谨的束缚。
    “我的儿子都娶妻了,不久以后说不定有孙子可抱,还不老么!”蓉妃愈来愈喜欢芸乔可爱的性子。
    “不能那么说啦……”芸乔不赞同地挥挥手。
    “芸乔,我这么问或许很冒昧……”蓉妃欲言又止。
    “娘娘,你尽管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芸乔豪气地拍胸脯保证。
    “你会爱永璋一辈子吗?”
    呃?
    这问题应该不属冒昧的范围,而是……芸乔根本不懂问题的意思,她只能微微颦起烟眉,侧头思量。
    爱?
    她爱阿玛、额娘;爱黑儿、小白;爱鸡腿、甜饼。
    但……“爱永璋一辈子”是什么意思?总觉得,蓉妃娘娘提的“爱”和她所想的“爱”似乎不太一样?
    成亲的本身除了生活在一起,还有什么别的是她不知道的吗?
    好困难的问题呀……
    “你不用忙着回答没关系,未曾谋面的男女结成夫妻确实是需要时间来累积情感的,我不能逼迫你现在就理清你自己的心意,可是,请你答应我,尽你所能地去爱永璋,好么?”此时的蓉妃就如同天下的母亲,期盼着自己的孩子能拥有最真挚的一份情爱相伴。
    “蓉妃娘娘……”这实在是太深奥了,她真的想不透耶,应该答应吗?
    “永璋从小就是个聪明的孩子,读书过目不忘、论事有条有理。但自七岁以后不知为何开始变得少言,从来没有为自己争取过什么,也从不曾刻意在其他人面前展现自己的长处。大家都以为永璋毫无主见、可随意任人摆布……我知道,他不是这样的……”
    蓉妃边说,迷蒙的眼光仿佛回到了从前,芸乔听得人神。
    “皇儿,太傅先生教你的‘大学章句·经一章’背熟了吗?”
    “还……没。”六岁的小男孩愈说愈小声,低着头不敢面对眼前有着和他相似面孔的美丽女人。“敏嬷嬷跟我说你又出宫到昭王府去玩了?有这回事么?”女人问。
    “有……”
    “永璋,你教我太失望了。”女人平稳的口吻包含严厉,平静的脸孔闪过一丝恼怒,言语间的期望深之又深,像一团沉重的迷雾笼罩住小男孩。
    “额娘,我可以很快将‘大学章句’背好!”像是不服气,小男孩夸口而出。事实上,过目不忘的他,的确很快就能把文章倒背如流。
    “你这种读书态度对吗?额娘教过你什么你全部都忘记了吗?”女人一掌拍于桌上,优雅的动作中没有暴怒、也无巨大的声响,但严肃的气氛却令小男孩瑟缩了一下。
    “孩儿没忘……”
    “没忘就复诵一遍。”
    “额娘说过,读书戒之在急,不可粗而略之,熟而时习,更不可恃才智聪敏而骄。”小男孩一字不漏说出。
    “既然知之,为何漠视?”
    “……孩儿知错了”
    “今日以内,我要你抄写‘经一章’二十遍,没有抄完的话不许睡。”
    “是……”小男孩低着头,俊秀的脸上了无六岁孩童该有的天真调皮。
    蓉妃轻叹口气,又继续说道:
    “或许是我教他要在皇上面前不能有一点差池,对他的期望高过一个年仅七岁的孩子所能负荷的,以至于他对我不谅解,渐渐地对人产生陌生的疏离……可我是想给皇上一个优秀的儿子呀……”蓉妃在言语之间隐藏了太多的自责,不难窥知她和永璋之间的心结。
    “所以我希望你能……别给他负担,好吗——”
    “我来带芸乔回 熙宫。”永璋颀长的身躯出现在她们身旁,打断蓉妃的话,平静的脸庞没有任何表情。
    芸乔握住蓉妃的手,一脸诚挚。“我答应你。”随后走向永璋。
    “儿臣告退。”永璋率先朝外头走去,情绪淡得比烟还轻。
    “蓉妃娘娘,我走先喽!我会再来看你的!”芸乔朝蓉妃大挥手中的绣绢。
    “永璋,近日我会设宴替芸乔接风,你能陪芸乔来么?”蓉妃殷切地问。
    “一切谨遵额娘安排。”永璋依旧淡然得不加以多说。
    这些看在芸乔眼里,有说不出的惆怅。
    永璋和蓉妃娘娘与她和自己的阿玛、额娘之间,相亲的感觉相差好远……
    哎呀!她把黑儿和小白从天山带到京城来,虽然它们都断奶了,但和它们的娘亲分离太久会不会造成母子间的疏离呀?
    这问题不就比永璋和蓉妃娘娘还严重了吗?
    兀自沉浸在自责之中的芸乔,又是皱眉、又是撇嘴,最后则是张大菱嘴意识到带小羊到京城来是件多么罪过的事。
    离开想蓉宫的两人,隔了一大段距离一前一后地走在雕栏曲廊上。
    “永璋,等等我!”芸乔因为受不了脚下的鞋所带给她的不适,又加上追不上他人高马大的脚程,她忍不住抱膝蹲下,在原地轻唤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