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紧张跟随赵荺坐进车厢,里面铺着厚厚的绒毯,小几上还有一个满炉炭烧得红红的小铁炉,顿时在风雪[jiao]加枯等好久冻僵的母子俩,被这股暖意一包围,齐齐打了个喷嚏。
“阿嚏——”
“阿嚏——”
不好,当着乐陵君的面失礼了。
赵姬怯生生地抬着眉眼去瞅赵荺,见他也在盯着自己看,吓得脑袋一缩,招呼儿子赵政坐到两人中间。
乐陵君果然如传闻说的俊逸,但赵姬不认为赵荺气质如妹妹形容的那样……儒雅,他不是温润的白玉,他是假寐的猎豹。
赵姬承认赵荺这幅模样是她爱看的,却也不可否认一点——她很怕他。
“你知道吗?”赵荺忽然出声打断车厢中的沉静。
“什么?”赵姬明白这话是问她的,却弄不明白这话的意思。
“如果方才在本君面前打喷嚏的人是你弟弟尹姿,”赵荺拿铁钳散漫拨了拨炉中红炭,“他会说这是风雪的错。”
说完,赵荺笑了,终于不再绷着嘴角:“你们姐弟俩长得很像,脾气却完全不像。”
“姿儿夸过乐陵君很善识人。”赵姬小意接着话。
“他在你们面前经常提到本君?”赵荺声音略微上扬。
“是。经常。”
“噢?都说本君什么话了?”
赵姬镇静回答,心中却焦急万分这个乐陵君怎么尽扯些没用的,马车跑了有一段距离,他居然还不询问尹姿为何被抓起来,他是真想帮忙,还是装装样?
赵姬提着心把尹姿说的一些话捡不容易惹事的说给赵荺听,注意力却始终放在马车行驶时辰上,估摸着马车就快停在邯郸大狱,赵姬情绪变得更加焦虑。
“司寇抓人的理由是什么?”
终于赵姬等来了最想听的一句话。
赵姬开始酝酿眼泪,最终梨花带雨地讲完故事全部经过,期间儿子赵政虽一言不发,耳朵却竖得直直的。
赵荺眉头不自觉跳了好几下,府中妻妾都知他喜爱清静从没谁敢这样在他面前哭哭啼啼,如今他能忍一路的哭声,也是不容易。
如果啼哭的这个女人不是那小子的姐姐,他应该早把人丢下了马车,赵荺一直暗自做比较。
马蹄踩雪的声音消失了,驭手恭敬的声音从厢外传来:“乐陵君,邯郸大狱到了。”
“他是得罪了小人。”
赵荺拢了拢金丝绣的蓝[se]斗篷,给出对尹姿遭遇的判断,从软垫上站起,看着一路安静沉默的小赵政:“你跟本君进去,让你阿娘在马车里等。”
“喏。”小赵政捏了捏赵姬的手心,站起身朝赵荺深深鞠躬,“赵政多谢乐陵君了。”
这说话腔调简直与尹姿一模一样,连鞠躬的小动作也是如出一辙。
赵荺暗笑。
*
狱卒头毕恭毕敬提着灯笼,刻意放缓脚步在前面给赵荺带路。
“剧里讹有[jiao]代何时审问尹姿?”赵荺语调极冷。
“回乐陵君话,司寇大人说明[ri]。”狱卒头小心回话。
赵荺没继续问了,在很多场合,他的话一向不多,除了爱掐头去尾地讲话,他也爱把话点到为止,总给人威严寡言的高冷印象。
狱卒头也怕这股子冷气,慌忙又补充一句:“司寇大人亲自审。”
赵荺没理会,径直往前走。
转过墙角,赵荺看见了尹姿。
她坐在[cao]席上正仰头目不转睛盯着墙角一只蜘蛛网发呆,似乎有些形单影只的可怜,似乎又有独于天地往来的孤僻。
脚步声很明显,尹姿不为所动,直到察觉是自己这匣监牢的大锁被打开了,她才慢悠悠转头望去。
第 26 章
赵荺一路忍不住想象尹姿此刻的表情,应该是惊恐、是委屈、是愤怒,是茫然,然而他想错了,尹姿很镇静,甚至给他一种处变不惊的感受。
难道自己低估了这小子?
如果是,看来自己要重新认识他。
摆摆手,赵荺遣散狱卒头,款步迈进[yin]寒的囚牢。
“看起来你对这里很[shu]悉?”赵荺调侃。
“回乐陵君,从前小人在听完唐泰斯的遭遇,脑子里就反复在勾勒监狱的模样,体会他的那种绝望。”尹姿抬眸环视一圈,忽然眼睛一亮,见到一个小脑袋,“政儿是你吗?”
“是。”
小赵政脆生生应答,尹姿把他教的很知礼,当牢门打开那一刻,他即使恨不得马上冲进来抱住姨姨,但脚下是森冷邯郸大狱,前方是高高在上的乐陵君,他不可放肆、不可躁动,他只能等待乐陵君安排,于是生生克制住了向前扑进姨姨怀里的冲动。
“多谢乐陵君。”
尹姿朝赵荺鞠躬,瞄见小娃崽期待地看向自己,身子却纹丝不动,立即恍然大悟道:“乐陵君,政儿可以进来吗?”
赵荺点头默许。
等的就是这一刻,小赵政顿时一撒腿从牢房外一阵风似地冲进来,撞在尹姿肚子上,小手一合紧紧搂住姨姨。
“政儿,乐陵君可是被你请来的?”
小娃崽微不可察点个头,却转[kou]说:“是阿娘请的乐陵君。”
舍不得撒开小手,简直一个半[ri]不见如隔三秋。
“政儿担心姨姨?”幸亏当初让孩子改[kou]不要叫从母,否则早被人识别是女子身份了。
点头。
“那不要担心了。”尹姿期待地凝一眼赵荺,“乐陵君会帮小人的对不对?”
“请本君帮忙要付报酬的。”赵荺[kou]气冷淡又顽皮,“你小子能拿出什么报酬来。”
观察赵荺神[se],尹姿觉得好像这句话他不是开玩笑,讷讷地说:“小人能拿得出手的只有先前公子炽赏的玉佩。乐陵君您……要吗?”
闻言,赵荺的唇边滑出一丝浅笑,终于不端着了:“你小子铁公[ji]一毛不拔。”
这话一出,尹姿就明白赵荺会帮自己,还是无偿帮助,便盯着赵荺无声无息笑了。
赵荺被尹姿这抹笑弄的不自在起来,拳头抵在嘴巴虚咳两声,须臾说起正事:“明[ri]堂审剧里讹亲自上阵,你有信心自证清白么?”
“小人不能。”尹姿诚实摇头,对赵律她一点不[shu]。
“有结识的讼师?”赵荺又问。
“没有。”
“那这牢你坐定了。”赵荺故意吓人。
尹姿一听也慌了,忙说:“求乐陵君帮小人找位讼师。”
“钱要你自己付。”赵荺揶揄。
“是是是。那是自然。”
“专攻诽谤的讼师很贵的。”赵荺继续捉弄这只铁公[ji]。
“敢问乐陵君很贵是有多贵?”铁公[ji]立马现原形。
“得花光你这段时间挣的钱,或许还不止。”
“啊?!”尹姿舍不得了,静默片刻,一咬牙下定决心,“不请讼师了,小人自己为自己辩解!”
“这么有胆量?好小子。”赵荺语气轻飘飘似乎不信某人决心。
“不是胆量不胆量,而是清者自清。”尹姿嘟哝着,搂紧怀中小娃崽,“小人本来就是被冤枉的,不信司寇大人还能把白的判成黑的。”
然而,她心里却已经在盘算:“带会儿就去灰雾大厅,紧抱大腿,如果没捷径可走,那就苦读一夜将赵律全背下来,反正【借书证】的隐藏技能是过目不忘,想来也不算太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