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台的上课铃声是钟楼里的钟鼓,庄严肃穆,就像是掺杂着提神咒一般穿云入耳、振聋发聩。
    不过,再怎么巨大的钟鼓声也换不来多少听课的巫师,三响过后,稀稀拉拉的几个人从侧门迈着仓促的步子闯入教室,还有的大概是刚下了飞行课,把扫帚往桌边一扔,大咧咧地在后排位置坐下。
    拢共五人,其中还有她熟悉的双胞胎曾鸿与曾灿。
    前三排的位置清一色地空了出来,几人埋首自顾,也不管是否有课本,似乎明摆着混学分的态度。
    安芮娅仅剩的一丝紧张在气愤中消散了,她抖了抖魔杖将几把扫帚堆到门外,把柜子里的课本分发下去,又将魔杖指着喉咙,“大家好,我是新任的西方魔法史教授芮娅·安,初来乍到,希望在未来能相互学习、共同进步。”
    “或许大家认为魔法史是个无关紧要的学科——今日正逢农历十五,山前香客众多,有不少学生都去实践了,对吗?”安芮娅舔了舔干涩的唇,“而且,你们对课本的兴趣并不大。”
    讲台下依旧个个埋头,倒是双胞胎难得同时应了声‘嗯’,以示应答。
    “很难得,第一次上课就有五位学生来捧场。”安芮娅擦掉了黑板上《国际巫师保密法》的板书,改换为‘千年未有之大变局’。
    “鸦-片战争直至新中国成立,大小战争,家中有亲属参战过、或因战争受到直接、间接伤害的请举手。”
    在座的五位巫师无一例外的都把手举了起来,看来,他们虽然不大认真,却都在听安芮娅的话。
    “认为中国巫师界会维持现状的请举手。”
    几只高擎起的手臂忽地半举不举,个个都有些犹豫。
    只有双胞胎里的一个朝安瑞雅叫了声,“什么叫做维持现状?”
    “巫师界的运行方式,以及与麻瓜之间的关系,等等。”
    “我们这么多年都如此生活,能有什么改变?”
    “那你认为昆仑台为什么要开展西方课程?因为西方巫师更先进吗,因为你们老旧的一套落后又无用?”
    这句话一说出口,安芮娅成功吸引了讲台下每位学生的注意,五双眼睛齐刷刷地盯了上来。
    “我知道,大家和麻瓜——也就是西方巫师口中没有魔力的普通人走得很近,或是依赖各种宗教、又或是依赖民间信仰,中国巫师与麻瓜被联系到了一起,甚至可以一块儿生活。”安芮娅用魔杖在黑板上重新板书上《国际巫师联合会保密法》字样,“这个法案颁布之前,西方的巫师与麻瓜之间也维持着类似的关系。”
    “从十五世纪末起,天-主-教-神学作为当时的正统意识形态,西方开展了长达两个世纪的猎巫行动,数以十万计的巫师死于火刑,甚至有部分被错认为巫师的麻瓜,更不谈哑炮之类了。”
    “那是他们的事情,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因中国特殊的地缘、文化,在世界面前,中国魔法界确实长时间维持着神秘形象,就像中国本身不是吗?但现在呢,你能说没有变化吗?”
    “有变化有怎么样,我们和麻瓜一起变,这种算得上巫师界的变化吗?”
    “不少知名大德支持巫师界西化,一旦与西方巫师界交融,《国际巫师联合会保密法》同样会适用于我们,我们和麻瓜之间的关系该何去何从?”
    “什么叫做西化?新中国成立了,我们这里是中国!”曾灿生气地站了起来,安芮娅能从他今天的袍子上看出——胸前绣着一团火焰,倒是和他的性格很像。
    “香港和澳门已经妥协了。”
    “我们内陆巫师虽然各执己见,有显派也有隐派,却都不曾有什么大动荡。他们被洋鬼子腐蚀了意志!”
    “不,这是麻瓜们的选择。中国巫师与麻瓜捆绑在一起,这意味着我们不得不接受麻瓜世界周期性的战争、灾害、朝代更迭等等。”安芮娅发出一声嗤笑,“你们连了解大洋另一边的巫师都做不到,又怎么抵抗他们呢?”
    “我们中有能耐的,上能成为国师、帝师,下到民间宗祠有塑像。”
    “这没有真正回答我的问题,曾灿同学,我在霍格沃兹读书时正逢伦敦大轰炸,灾难期间因躲在麻瓜所不能得知的学校而幸免于难......我很多出生于巫师家庭、不与麻瓜打交道的同学甚至不知道那个时期经历了战争,换成我们国家,可能吗?”
    “当然,我不是谶语师,未来的中国巫师界会不会变、会不会维持现状,我也不清楚。”安芮娅露出一个假笑,“但我知道,麻瓜们会逐渐接受科学,而极速进步的科学技术会一步步驳斥宗教,甚至是现有技术无法证实的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