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银廓蹲在地上,一边抽针一边回:“你将军我没打仗之前,是行医的。”
众人正唏嘘不止,平躺的聂元景猛然睁开眼睛,捏针的江银廓猝不及防,只见人影一掠,自己就被剪住了咽喉,背后狠狠撞在地上。
四周是此起彼伏的惊呼,士卒大叫着“将军”,上前拖拽聂元景,聂元景被喊声唤醒了神智 ,这才发现身下的不是追兵,而是江银廓。
他迅速松开手,士兵连忙将他拖到一边制住,有人扶起江银廓。
江银廓摸着脖子,心底一阵发凉,若聂元景反应不及,如今只怕自己的脖子就要断了。
“属下该死。”聂元景自知伤了主将,没有为自己开脱。
“你不能死,斥候如今就剩你一个,你死了,找谁问军情?”
江银廓推开士卒,弯腰在地上寻觅,“我针盒呢……”
众人见江银廓丝毫没有怪罪聂元景的意思,于是缓缓松开手。
聂元景自幼眼神极佳 ,昏夜间可视物,目光梭巡间,望见斜插入草堆中一只木匣,于是走上拾起,只见匣中的软布上插着细亮的银针,他细心扣好盖子,交还江银廓。
“还以为要丢……”江银廓长舒一口气,妥帖将匣子收起来,还不忘提醒聂元景,“别忘披甲……传令下去,撤军回营。”
骑兵回到营帐,江银廓带他见魏时同,还没说正事,江银廓在魏时同面前,对聂元景褒奖有加,“我到河滩时,这人正骑马追着一千步兵杀,一千步兵啊……”
这是聂元景第一次走进聂元景的帷帐,只见眼前的统帅端坐案前,面颊削瘦,一双眼睛却生的明亮,仿佛一眼便能将自己望穿。
魏时同问:“只有你一人回来?”
“是,斥候全部在河滩战死。”
片刻沉寂后,魏时同再次开口:“情报呢?”
聂元景只觉头皮有些痒,像是有虫子沿头皮向下爬,又悄然坠落到眼皮上,他伸手摸了一把,才发觉是头上的伤口裂开,留下的血水。
回过神,他躬身回话,“从天子城来的援军一共五万,由参知政事黄淮统帅,如今距离河束四十里,即进入河束。”
为保消息确切,聂元景不惜暴露的风险,活捉了一名传令兵逼问情报。
在场最了解黄淮的,只有魏时同。
往日师生情分深重,胜似父子,如今刀兵相见,狭路相逢。
江银廓望向魏时同,不知他是什么心思,只见他目光闪动,有什么东西沉入眼中,不见踪迹。
而聂元景本无意,却又准确点名了众人考虑的事情。
“早年间西南天火教叛乱,当年黄淮带兵剿匪,倒是成功击退过,但关于黄淮是文官,是唯一一次领军,带兵深浅,也不好说。”
魏时同的手指在膝间轻敲,闻言忽然停下,“不要轻敌,黄淮师从秦林子,并非纸上谈兵的腐儒。”
聂元景闻言一怔,不知秦林子是何人,于是下意识看向江银廓,只见江银廓的神色有些凝重,心知不太妙。
他想了想,不妙的事情,不如一起说完。
“属下觉得,对方战败,极有可能同归于尽,水淹河束。”
第26章 偷袭
是夜,贺州军营地,三千人兵马与夜里悄然离开军营,沿若水向西进发,来到若水对岸。
江银廓带着三千贺州军,拉起绳索,涉水过江。
本就是一次偷袭,为了不惊动南郡敌军,江银廓下了死令,出声者一律枭首,此时两岸草苇被风扫过,发出细细的声响,绵密无穷。
江银廓听着河浪声,捉过身边聂元景的手,摊开他的掌心,摸黑在他掌心书写。
——涉水过江,马在对岸,此去没有退路,我若不进,你便斩我,你若不进,我便斩你。
星夜微茫,她借着一点点光,望见聂元景漆黑的眼珠,眼白里汇聚一星暗亮。
聂元景蜷起手掌,伸出食指,另一只手同样捉过她的手掌,写写画画,粗粝的指尖落在她掌心,酥酥痒痒。
她仔细感受着聂元景的落笔。
——就这么办。
密集人影悄然登陆对岸,江银廓在黑暗中褪去外衫,穿着事先准备好的平民衣物 ,荒野间站直身体,独自跑向南郡城门。
“军报!传令太守!速速开门!”
静谧的河岸间 ,江银廓的声音清晰又响亮,哨楼上的士兵张弓搭箭,瞄准江银廓头颅。远处的聂元景伏在草地上,仔细聆听着远处的人声 ,从这里跑到城门,要三十个数,一旦江银廓叩开城门,江银廓必须要坚持到他们赶来。
楼上有人在问:“哪只军队的人?”
“参知政事黄大人的身边人!”
江银廓紧张回头,观望河岸,又猛然抬头看向墙头,从怀里掏出一枚铜章,“我有黄大人私印为证,有追兵涉水过河,尔等速速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