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满脸失望,说完将积木随手扔在床上就走了。
    外面响起弟弟撕心裂肺的哭声,说哥哥欺负他、妈妈欺负他,所有人都欺负他。
    然后是爸低声下气哄弟弟的声音,说改天给他买个更好的玩具。
    杂物间寂静无声,与外面仿佛两个世界。
    姜允盯着床脚的积木,嘴唇动了动,却没能说出话来。
    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错的明明不是他啊。
    他咬着唇,在黑暗中不敢哭出声音。
    外面灯火通明,他却连开灯的自由都没有,因为妈说开着灯费电,没必要,可明明弟弟都能开一整夜的灯睡觉。
    他早知道两人的待遇是不公平的,却不敢有半点怨言,毕竟他现在这具身体已经没有价值了,只会成为累赘。
    一般情况下,姜允都很听话,爸妈说什么就是什么,从不主动要求什么。
    但这天是个例外,他跟朋友约好一块去看画展,所以迫不及待想要出去。
    于是趁爸妈周末在家,他犹豫许久,终于鼓起勇气提出,希望他们能带自己去一趟画展。
    他对画展其实兴趣不大,重要的是,这次是跟朋友一块出去,这让他觉得自己跟正常人也没什么差别。
    这个朋友是他在网上认识的,两人谈天说地,聊得很投机。
    这次对方来B城玩,便顺路约了他见面。
    姜允看过对方照片,人长得高高大大,看起来很阳光。
    他怕对方嫌弃自己,不愿跟他做朋友,并未说过自己的病情,所以对姜允来说,这也是他往前踏出的很重要的一步。
    他准备在见面时告诉对方自己的情况,要不要继续做朋友,则由对方决定。
    “画展?”姜爸爸紧蹙眉头:“你什么情况自己不清楚吗?还瞎折腾什么?”
    若是之前,姜允可能就放弃了,他很懂事,从不愿为难任何人。
    但这次他没有,无论如何,他都想努力争取一次。
    姜允认真道:“爸,我只是想在动弹不得之前,再过一过正常人的生活,您还记得我有多久没下楼了吗?”
    因为下楼很麻烦,他们得负重将自己背下去,尤其他们住的还是顶楼。
    狭窄的楼道里,要将他和轮椅一块搬下去,并非一件容易的事,姜允之前从没主动要求他们这么做过。
    他都忘记自己上一次下楼是什么时候了。
    那之后,爸妈总是以各种理由跟他解释,为什么没法带他出去,姜允总是安静听着,哪怕那些理由十分蹩脚,也从不辩驳什么。
    姜爸爸心烦意乱:“我一周就一天假,上班已经够累了,只想放假休息一下,你就不能懂点事吗?”
    姜允沉默很久,最终道:“你不用陪我去画展,只要送我下楼,这样可以吗?”
    姜爸爸看起来还是不情愿,但终究没拒绝,点头答应了下来。
    画展当天,姜允难得收拾了下自己,让妈妈帮忙换上最好看的衣服,心里对即将参加的画展充满期待。
    爸爸背着他下了楼,妈妈则将轮椅送了下来,并叮嘱他路上注意安全,有什么事随时打电话过来。
    姜允应了声“好”,没将这些话放在心上,毕竟他们要真关心自己,早就跟着一块来了。
    他们对自己的疼爱和关心,早在这几年时间被消耗殆尽了。
    姜允操控轮椅往前走,心想没准爸妈更希望自己真的出什么事吧,这样他们也都解脱了。
    他脑海在这刹那涌现出很多极端的想法,片刻又摇头将其甩出脑海。
    心想他还要参加画展呢,怎么能轻易放弃,即使爸妈不爱自己,他也还有朋友。
    只要这世上还有一个人希望他活着,他就能获得活下去的勇气。
    姜允很久没出门了,他操控轮椅走到最近的地铁站,看着周遭密集的人流,心中不由生出恐慌不安。
    好在有人主动过来帮忙,又给他指了路,说可以坐电梯进地铁站。
    去往画展的路上,姜允收获了很多或好奇或同情的注视,他感觉自己像是过街老鼠,想努力将自己藏起来,却又无处可藏。
    这期间他很多次想放弃,想立刻掉头回家,却硬是咬牙强撑了下来。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画展的,总之检票进去后,终于是松了口气。
    那种如坐针毡的感觉好了很多。
    虽然这里也有很多人看自己,但比起地铁站、街道,已经要好得多。
    他在画展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在微信上跟朋友聊天,问对方到了没有,然后安静等着对方的到来。
    他心情紧张又忐忑,这还是他生病后交的第一个朋友,他非常重视,也不知道对方见到自己这样会怎么想。
    姜允心里乱七八糟想着,旁边忽然响起道声音:“你、你是姜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