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chapter 01
“童初夏说：她能和程嘉云结婚，真是瞎了眼。
不是她瞎了眼，是程嘉云瞎了眼。”
——《童初夏语录》
1.
五月二十四号，S市民政局，天气晴……
后来下午又转雷暴雨。
黄薇特意选了这一天。520,521是民政局结婚旺[ri]，她又怕哪个另类别致的喜好22,23这两天，于是为了万无一失，最终决定在524这天。
既不是黄道吉[ri]，更没有什么特别的谐音意义。
午后下了一场雷暴雨，给初夏的清新里添了一丝泥土的气息。
黄薇打车到民政局对面路[kou]，撑伞下车，刚一抬头就看见路对面站着的人。
一身黑[se]小西装，身材纤细，脚下是一双黑[se]的高跟鞋。齐腰的冷棕大[bo][lang]卷发，脸上戴着一副细银框眼镜，双眸微垂的时候，总给人一种生人勿扰的疏离。
这样疏离，是她的职业[xing]质带来的。
早几年，程嘉云是律师，官司场里厮杀过来，而后又当了大学教授，人群里总是冷淡，像只可远观不可亵渎的高岭花。
对谁都一副高冷的模样。
当然，对她，也不消多例外。
结婚两年，算一算，黄薇忽然发现，程嘉云除了长得好看，浑身上下没有任何优点。
自私、冷漠、毒舌……什么细致贴心，甜言蜜语，在她身上，通通都没有。
她们闪婚的时候，童初夏曾经说，程嘉云能和她结婚，纯粹是她瞎了眼。
S市知名律师，名校法学系博士，年薪七位数。身材高挑，脸蛋漂亮，有胸有腰，气质独特，这样的香饽饽，放在女人堆里，简直是人见人爱，车见车爆胎。
程嘉云能和她这样要钱没钱，要名没名二十八线的小明星结婚，纯属是她撞了大运。
现在想想，都是狗屁。
哪里是程嘉云瞎了眼，分明是她瞎了眼。
她千不该，万不该，和程嘉云在一夜情后闪婚。
高学历有屁用，会赚钱有屁用，长得漂亮有屁用。和一个，生活圈子不同，三观不同，兴趣爱好全都不同的人在一起生活，是一种煎熬！
所以说，人不能冲动，冲动是魔鬼。
都说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一座坟墓，而像她们这样一夜情后没有任何基础的婚姻，是坟中坟。
黄薇撑伞过马路，走到民政局大门[kou]，头还没抬，就听见头顶上淡淡飘下来一句：“你迟到了整整十分钟。”
“……”黄薇紧抿唇瓣，而后冷冷地从牙缝里丢出两个字，“堵车。”
程嘉云站在台阶上，双眸轻掀，瞥见因为收伞飘溅在她脸颊上的雨水，飞着眼影的细闪，像楚楚动人的眼泪，她不由地敛了下心跳，然后说：“进去吧。”
黄薇望着她的背影，咬着牙忿忿跟着她一起进了大厅。
2.
“当心。”一只手忽然伸过来，挡在黄薇身前。
黄薇愣了下，听见程嘉云的声音，还没等反应过来，脚边地上忽然摔过来一只手机，应声碎裂，摔成了八瓣儿，碎片崩得到处都是。
大厅里有一对年轻夫妻在吵架。
女的扯着嗓子喊：“你来接过我吗？下雨天，不管什么时候，你从来都没有接过我！”
男人脸红脖子粗地反驳：“你公司楼下就是地铁，家楼下也是地铁[kou]，用接什么接，你不知道你下班晚高峰，路上有多堵吗？！”
女人又喊：“有地铁怎么了，你回家不路过公司吗，你来接我一下又怎么了？！小区离地铁[kou]，走路要十几分钟，下雨天你就不能顺路来接我？自私，你就是自私！”
“那叫顺路？从青枫路到你公司，要多绕两个路[kou]，那叫什么顺路？！”
女人哭着喊：“都是借[kou]，根本就不是绕路的问题。你心里没有我，所以才从来不会想到我……”
黄薇站在那里，听见空[dang]的大厅里，只剩下女人的嚎啕哭声。
如果是以前，黄薇一定觉得是这个女人太矫情，一点点的小事也值得撕心裂肺地痛哭埋怨。可此时此刻，大概是离婚的情绪一时上头，她倒是能有那么一两分理解眼前的女人。
到底什么是爱情，什么是婚姻？
好像没有一个标准答案，正是那一句，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
取了号，很快便有人叫号。
黄薇和程嘉云一起走进去，工作人员核实了身份信息，户[kou]本，结婚证。问：“都想好了吗？”
黄薇低头，看着面前的两本结婚证，上面的照片，还是两年前。
因为是闪婚，什么流程都不懂，跑了两趟才把所有东西都带齐，然后在民政局旁边的一家照相馆匆匆拍了这张照片。
想一想，她和程嘉云闪婚，除了这两本结婚证，似乎什么也没有。
没有婚纱，没有婚礼，也没有蜜月。
连对戒，也只是网上订的，没有钻石，就只是最普通的银素圈。自己的那只，还有些松，她怕掉了，一直放在[chou]屉里，没有带过几回。
第 1 章
工作人员拿出两份离婚协议书，确认一些财产分割之类的问题。
她和程嘉云结婚的时候，一起在康山别苑全款买了一套房。钱是一人一半出的，程嘉云当律师收入不菲，拿这些钱并不费力；她这些年在圈子里拍戏，虽然二十八线，但六七年打拼下来，好歹也存了一些，但是要付全款，也基本没有剩多少了，为此，她母亲又帮她出了一部分，两人才合力全款买了这套房。
正好又赶上好时期，这二年，康山新运营了一个网红游乐场，又通了两条轻轨，一跃成了附近的旅游热门地。因此，连带着她们那块地皮，一下涨了近半倍上去。
现在，也算是变相的投资了。
其余资产，除开程嘉云的那辆奥迪代步车，是她的婚前资产，剩下的，也没有什么了。
按照婚姻法，房子她们一人一半。可谁知，程嘉云先开[kou]说：“房子都归她吧。”
黄薇一愣，看了她一眼，随后说：“不用了，房子当时是我们一起买的。把房子卖了吧，买卖的事上我不[shu]悉，你是律师，合同条款之类的，应该比我好些，你挂到网上，卖了我们一人一半。”
程嘉云坐靠在那里，低眉垂眸，长睫轻盖在眼睑之下，沉默片刻，然后说好。
工作人员又问：“孩子呢，有没有孩子？抚养权归谁，抚养费之类的问题，有没有商量好？”
黄薇又一怔，有片刻没反应过来，随后摇头说没有孩子。
S市同姓可婚的规定也有一二十年了，而后技术越来越发达，女女之间，特定情况下，也是能够有孩子的。
当然，具体[cao]作，是后话。
她和程嘉云，婚后情.事不多，连接吻，也都是意乱情迷时冒冒失失的几回。而要孩子这样的[cao]作，更是没有。
程嘉云双手[jiao]叠放在身前，听见工作人员的话，指尖顿了一下。
工作人员：“那没有什么问题的话，就在底下签字吧。”
话说完，双双沉默。
黄薇见程嘉云不动，先去拿了笔签字。一式两份。
签完，程嘉云才从椅子上直起身，在黄薇签完的两张协议书上签上自己的名字。
之后，工作人员拿走了两本结婚证，哐哐盖了“作废”的印章。
两本红[se]的小本本，就变成了深红紫[se]的离婚证。
一样的大小，一样的图标。
唯一只变了一个字。从结到离，她和程嘉云，用了整整的两年时间。
3.
出了民政局，外面天依旧还飘着细雨。
黄薇忙想起来，伞没有拿，刚要掉头去拿，就看见站在她身后的程嘉云，手里拿着她的伞，递过来，说：“掉了多少回了。”
她爱掉伞。
平均每下两场雨就要掉一次。出租车上，餐厅里，片场，电影院，超市收银台……她都掉过。
从前，她还会牢[sao]两句，刚开始对程嘉云说的时候，她还会嘱咐她，“下次记住，别忘记了”之类，再后来，她偶对她说起的时候，就剩下“嗯”“哦这样”之类的话。
而此刻的这一句里，黄薇竟然破天荒地听出了一丝算不上埋怨的“埋怨”，这样轻轻的一句抱怨，让她忽然有一瞬恍惚。
曾几何时，她认定即便是抱怨，也比沉默要好得多。
黄薇伸手接过伞，淡淡回道：“以后不会了。”
雨越下越大，又有些往暴雨发展的方向。
程嘉云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两点五十。
离四点二十的课，还有一段时间。不管是跑落[ri]经纪公司、还是影视城，两个来回都绰绰有余。
她问：“去哪儿，我送你吧。”
黄薇：“不用，我让小瑶来接我了。”
小瑶是她的助理。
程嘉云垂睫，没有坚持，只说：“房子你先还住着吧，离影视城也近，你平时方便些。”
“那你呢？”黄薇脱[kou]而出。
程嘉云抬眼，与她四目相对。
黄薇有一双漂亮的眼睛，亮晶晶，带着别人没有的真和诚，不经意看向人的时候，像小狐狸。
程嘉云说：“学校有宿舍，晚点，我把东西都搬过去。”
黄薇抿住唇，知道她在S大有单人间宿舍，之前开学或者学期末忙的时候，她也会留在学校不回来。
她点点头说好，没有再说什么。
程嘉云又看了看外面的雨雾，默了一会，转头对她说：“那再见了。”
黄薇手里紧攥着伞柄，知道她车停在露天停车场，没有说什么，只淡声说：“再见。”
程嘉云冲她轻点了下头，然后踩着高跟鞋，直接迈进雨中。
黄薇抬头看她的背影，纤细高挑，沉着不慌不忙，半张侧脸轮廓分明，连雨雾都变成了她的陪衬。
她忽然想起两年前，决定要和程嘉云闪婚的念头出现的那一刻时，那天平倾斜的因素里，就有皮相这一点。
程嘉云是个漂亮女人。
只可惜，她是个冰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