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小青番外二
村东头,老沈家院子里。
沈老娘正在扯着嗓子骂人。她面前，苗氏正蹲坐在院子里搓洗着一大盆的衣裳，旁边还放着两个盆,里头衣裳、床单、床帐子堆得冒尖，苗氏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不抽不动弹的懒玩意儿,和你生的那个哥儿一样刁滑,净会躲懒！家里面这些活儿,还要出去疯玩疯跑！”
赵艾叶从西厢房又抱出来一摞脏衣服,放到苗氏手边,脸上挂着假笑：“大嫂，真是辛苦你了！这小子啊就是皮,出去跑一天，回来跟泥猴子一样,这衣裳就得换的勤，你没小子你不知道！”
苗氏搓洗衣裳的手一顿。
赵艾叶半掩着嘴：“哎呀，我说错话了,我这人就是嘴比脑子快,没其他意思，大嫂你别跟我计较啊。”
沈老娘的声音又从灶房传出来：“她还有脸计较？这说的是实话！一个当娘的，连孩子都看不住……”
苗氏吸了吸鼻子,一滴眼泪落在盆里,溅起一点点水花。
好容易洗完了一大盆子，苗氏起身晾晒，沈壮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将一个沾满泥灰的藤球踢进了放干净衣服的盆里，转身又在晾起来的衣服上留下两个泥手印。
赵艾叶倚着西厢房的门磕着瓜子看着这一幕，也不训斥沈壮,苗氏甚至觉得，他眼中带着两分期待——期待她说上沈壮两句，就又有借口发作了。
沈壮也朝她做了个鬼脸，抱着藤球又跑出了院子。
苗氏最终什么也没说，默默添了水重新洗。赵艾叶把瓜子皮一吐，切，真没劲。
他撇了撇嘴正要进屋，忽然看见沈青和一个陌生汉子，一前一后往家走。那汉子穿着十分华贵，像县城里的财主老爷。
“娘！娘你快出来看看呀！”赵艾叶朝屋里喊了一声。
半晌沈老娘才出来，不悦道：“叫魂呐？”
“娘你看，那是青哥儿和谁？”赵艾叶有些兴奋道。
沈老娘一看，愣住了。
何止沈老娘愣住？自从山上下来，遇上的村人没有不盯着宋开霁瞧的，有的傻愣愣的看着，有的躲躲闪闪偷瞄。沈青的手一开始被他牵着，被人看得越发不好意思，赶紧甩开了。
“怎么了？”走在前面的宋开霁刚开始没有反应过来，回头看到沈青带着尴尬和惊慌的脸才了然，笑了笑：“差点忘记了，我们青青现在还是小朋友呢。”还不能像未来一样，拉着他的
手满村的秀。
沈青板着脸，他才不小呢，他还可能干了。不过直到现在，沈青也对“未来的夫君”感到不真实和好奇。
这世上真有未来的人能回到过去的离奇事？
原来他以后喜欢这样的人？沈青摩挲了几下手，似乎还沾着宋开霁的体温。
会喜欢他……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
两人就这样，没有牵手却维持着一个牵着手的距离，一路走到老沈家院子，身后缀了好些村民，是偷偷跟过来看热闹的。宋开霁站在院子门口打量着院子里的人，第一眼都没有认出来苗氏。
太可怜了。宋开霁满眼的震惊。如果沈青只是干瘦，还算有精神。苗氏就是一副随时可能会倒下、几近油尽灯枯的模样。都这样了还能硬熬好几年，熬到和离过上好日子，他都不知道该说苗氏身体好还是不好。
这也是自己叫了好几年娘的人，宋开霁满面的心疼，瞥见沈老娘的神色，又硬是按捺了下来，两指在院门的门框上敲了两下：“打扰一下，问件事。”
他指了指面前的苗氏，和身后的沈青：“这两个人我看上了，要买，多少钱？你开个价吧。”
院子里的人都愣住了。然而赵艾叶只愣了一下，继而心中是止不住的狂喜。这人看起来就有钱，又让随便开价，老沈家如今只有他生的沈壮一个独苗，卖了苗氏和沈青，钱可都是他儿子的，连忙满面期盼的看着沈老娘。
沈老娘的面色却有些僵硬，目光在宋开霁华贵的衣服上再四扫过，又看了一眼苗氏和沈青，僵着脸道：“不卖！你什么人？上人家门张口要买人家儿媳妇，像什么样子！”
“沈青！滚进来！老二家的，把门拴上！”
这下所有人都惊呆了。苗氏本来哆嗦得像筛糠一样，生怕家里把自己和青哥儿卖了——在她心里，在自己家还过得这样的日子呢，被卖成奴婢还不知道得多苦！怕不是每天都得挨鞭子抽吧？
结果沈老娘竟然不卖他们！
赵艾叶有些着急了，“娘？您不是早打定主意，过些年把青哥儿卖去山沟里？现在有人上门来买，咋还不卖了呢？”卖山里能有现在随便开价卖得高？
旁边的沈青和苗氏听了这话俱是一愣，院子外看热闹的人听见，也小声嘀咕了起来：“这沈家老太婆还怪狠的。”
沈老娘狠狠瞪了赵艾叶一眼。她心中另有一番别扭，虽是打算卖沈青，可那是要卖去山里——就算被卖掉，也得卖去穷地方。面前这人穿着打扮都富贵，又是
和沈青一块来，说不得很中意沈青。
因为有个女儿嫁去了县城，沈老娘也算见了点世面，知道大户人家的奴婢比一般富裕的农家日子过得还要好，更别提当上贵人的小老婆了！她看不上、要卖掉的沈青，将来怎么可以过上比她还滋润的日子！
沈青和苗氏就该一辈子在泥潭里爬，一辈子比不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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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尽管她看见贵人心里直打哆嗦，面上也硬撑着：“我说不卖就是不卖！”
可惜她说的也不能完全算。有贵人找上沈家门要买人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沈志高立马从地里回了家：“怎么不卖？卖！快领走！”
沈志高早看沈青不顺眼了！这哥儿在外头打架多了，发了狠性，小狼崽子似的！他打自己婆娘几下，着哥儿就一副要吃人的模样，还敢跟他对上！
沈老娘气坏了：“卖什么卖？他连你媳妇也要买了，你就是那么急着当王八！”
宋开霁差点让口水呛着，这话可不兴说！这是他丈母娘！
沈志高也惊讶了，他当只买沈青呢。虽然他早不喜欢苗氏那个黄脸婆了，但这世上就没有汉子乐意戴绿帽！不过他看看长了不少白头发、比自己老多了的苗氏，再看看样貌俊朗又年轻的宋开霁。
不能够吧？俩人瞧着差二十来岁，这有钱人能这么重口？
宋开霁板了脸：“胡说什么！”又对沈志高道：“我来这边做生意，身边伺候的人不够。听说你媳妇有一手不错的灶上功夫，在几个村都有名的，我就是贪嘴好吃，这才要买她。还有你家这哥儿也伶俐，母子俩也能做个伴。”
这话沈志高有几分相信，苗氏确实做饭好吃，香的很。但卖孩子就算了，老婆还是怪没脸的，以后在村里抬不起头来。
宋开霁又看了一眼沈志高。沈志高为什么要和苗氏和离娶李寡妇，沈青和他细细说过，沈志高的心病究竟是什么，宋开霁清楚的很：“听说你媳妇伤了身子不能生了。你还这么年轻，何苦耽误自己？卖了她再娶一房，还愁没有小子？”
沈志高：！！！
赵艾叶：？？？不好！
赵艾叶这下反倒急了，可再想阻止已经来不及，沈志高甚至不用思考，斩钉截铁道：“卖！”
“一个八……不，一个十两银子！你就带走！”
沈老娘脸色变了变，还想说什么，沈志高只一句“娘！难道你忍心看我绝后！”就把她什么话都堵回去了。
“卖了钱，我再娶个黄花闺女，给您生一串孙子！”沈志高仿佛已经看到新媳妇过门的画面了。
苗氏脸上已经满是泪水，她心里怕呀！去扯沈志高的衣摆：“当家的……高哥……”
沈志高却一把甩开她，骂道：“滚开！你自己生不出来，还想拖累我一辈子没个后？！”
苗氏跌倒在地上呜呜的哭着，沈青连忙跨过去两步扶起了她，想要告诉她实情，又怕让老沈家人听见狮子大开口，才忍住没说。院子外头看热闹的人群中，有个女声高声骂了一句：“沈志高，你也配是个汉子！”
宋开霁转头去看，竟然是连二婶，她骂完这句，满脸焦急，脚下生风地跑了。
见状，沈志高唯恐迟则生变，忙道：“两个十八两，买不买？现在就能去村长家立文书！”
宋开霁挑了挑眉：“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