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朝堂改革之事,他也不惜自降身份,前来清河,请教顾长澧。
当年,上林京中的太子与六殿下是何等风光,完全盖过了其余皇子的风头。若没有顾长澧,他如今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皇子,何以成为一朝天子。
“若先生能回京为官,是再好不过。”
顾长澧却说: “如今朝堂清明,陛下亦是圣君,有没有我,都是一样的。”
回眸,他看向院中摆弄花草的穆青绵。
“且说了,我家夫人的身子适宜这清河的风水。她不会离开清河,我亦离不开她。”
皇帝看向穆青绵, “若她能体谅,定知先生的功绩并非如此。由她随你前去上林京,又能享受荣华富贵,又何不好?”
“陛下不知道她……”
顾长澧笑了笑: “那些日子,她过得太久了。”
她从未与他说过,在皇宫之时,她是如何的胆战心惊,朝不保夕。可他明白她的不易。
便是知道面对的如何腥风血雨,若去上林京,她必然会遇上萧逸琅,可她依旧为了他而去。
而今,他又有何不能留在清河?
皇帝见状,也不再劝说。
与顾长澧聊过政事,他便与他拜别,带着人马离开。
等人都散去了,青绵才折回屋内。
茶香溢满整个屋子,青绵坐在萧钰峙面前,看着他与皇帝下的残局。
随即,从棋篓子里摸出一个白子。
按在棋盘上。
青绵说: “若是走这儿,你就赢了。”
顾长澧闻言看过去,她一贯是聪慧的,这样的棋局一眼便堪破。
“与帝王下棋,何论输赢?”
“只要能将棋盘盘活了,便是赢。”
闻言,穆青绵勾唇笑起来。
“真是只老狐狸。”
如今,她才算真的明白,功成身退许是一个文臣,一个武官最好的结局。
青绵摸着棋子,问他: “若是突厥人东山再起,意欲再攻中原。你当如何?”
顾长澧说: “即便是八十岁,也该老当益壮,披甲上阵。”
穆青绵不禁红了眼睛,嘴角却笑: “你也不怕到时候,手握长枪便将你的老骨头戳碎了。”
他凑上前,在她眼角落下一个吻: “小唯,那你来捡罢。将我这一把老骨头都捡回去。”
穆青绵笑着哭,哭完又笑。
她说: “好。”
满院子樱桃树都开了花,很快,便又到了樱桃成熟的季节,他们相守在此地。
等大雪的时候,她又醉了酒,赤脚走在雪地里。顾长澧瞧见她胡闹,拿上大氅,忙走出去。穆青绵跌跌撞撞地撞进他怀中,嚷嚷着说: “我没醉啊……”
顾长澧将她的脚包起来,自她身后披上大氅。与她席地坐在雪上,又递上一壶酒来。
她摸了摸,通红的脸颊不知是冻的还是醉的, “是热的。”
顾长澧说: “嗯。”
他特意温了酒。
“若我明日病了,又要你寸步不离地照顾了。”
穆青绵笑了一下,眼睛弯成一个月牙形状。
他拍了拍她肩头的雪,他说: “今日先胡闹,等你胡闹够了,我抱你回去。”
雪扑簌簌落下,落在头顶。
青绵仰起头,晃了晃,于大雪之中,她回眸看向顾长澧,他嘴角牵挂着一抹温和的笑。
瑞雪春满堂。
她于雪夜之中死过,又在雪夜里,过着一个极好的一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