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沈懿行拧干湿帕擦拭起上半身,结实的肌肉在灯火下映出阴影,更显健壮。
春杏端着一盆热水走进来时,无意瞧见这副场景,咽咽嗓子退了出去,“我把水放在门口了。”
沈懿行不走心地道了声“谢”。
隔着布帘子,春杏忽然多了几分扭捏,“奇遇,我娘给我说了门亲事,对方是河对面一户人家的小儿子,我不是很情愿,两家还没过彩礼。你若想留下,等我爹娘回来,你还需多、多主动一些。”
话落,她掩面跑开,留下眉眼疏冷的男人。
奇遇。
沈懿行苦笑,总是记不住自己还有这个名字,可他没打算真的做丁家的倒插门女婿。
昨夜,他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男一女在垂落的帷幔中交颈,发出燕好声。
他嫉妒得发疯,想要上前阻挠,却被绊了一下,摔在地上。
一只玉手掀开帘子,露出卫湛那张令人生厌的脸。
“殿下的恩赐,本相收下了。”
他从梦里醒来,无奈地望着屋顶,不知自己为何会梦见别人的良宵。
而这良宵,是他亲手为帐中的两人打造的。
还有那声“殿下”,无比讽刺。
闭了闭眼,他仰面靠在床头,几分颓然,几分不甘。
不是没想过就此平庸地度过一生,苟且于世,可他恢复了前世的记忆,不甘拘泥于平庸的一隅。前世,他是呼风唤雨的太子殿下,离皇位一步之遥,奈何命运多舛,沦落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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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廿八,青橘从河畔回来,提了一篮子瓜果,说是村民送的,用以感谢世子为他们拆穿了老张和假道士的骗局,拿回了银子。
“奴婢听说,大桥快要修好了,再有几日咱们就能启程了。”
“是啊,快了。”宁雪滢翘首以盼着,期盼与双亲重逢的那日。
心头的大石头落了地儿,她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双亲,诉说离别的相思。
不过还有一件事让她忧愁,就是不知卫湛何时能够醒来。
打心底里,她想要爹爹第一面见到的是卫湛,而非阴晴不定的卫九。
瞥了一眼懒散倚在雨棚里的男子,她摇摇头,让青橘将瓜果递送过去。
“那是村民用来感谢你家世子的,快洗净端过去吧。”
青橘笑嘻嘻道:“世子的就是大奶奶的。”
宁雪滢刚要反驳,忽然想起那天卫九的警告,下意识并拢双膝,不敢再惹他生怒,“去把果子洗了,多分一些给阿婆和阿伯,剩下的切成块拿给世子。”
“好嘞。”
青橘提着竹篮蹦蹦跳跳地跑开,麻花辫子一晃一晃,有飞虫围绕。
宁雪滢继续替眼花的婆婆缝补衣衫,于庭院里宛如一朵静美的玉兰。
卫九抬眼,望着日光下静坐的女子,摩挲起光裸的食指。
多日不戴银戒,他还是无法习惯,总觉得银戒与他是一体的。
想那银戒还是宁雪滢在前世挑选的,他不懂自己
为何会在意那枚银戒,明明自己衍生于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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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日后的傍晚,快要离开的一行人与老夫妻吃了顿大锅饭。
老翁有每顿晚饭饮酒的习惯,开怀时不免拉过卫九举杯。
卫九从没单独与陌生的老者在田园之间畅饮过。
能抛开朝堂的算计和暗斗,心无旁骛地品尝陈酿,新鲜感倍增,不禁多饮了几杯。
回到屋里,宁雪滢开始收拾包袱,准备明日一早启程赶路。
离开伯府一月有余,她错过了卫昊和庄舒雯的大婚,回头还要给这对新人补上一份大礼。
正思量着要在金陵采买哪些伴手礼回京,忽听叩门声传来。
漏尽更阑,不用猜都知道是何人前来。
叩门声轻缓持久,叩门人倔强如驴,宁雪滢拉开门,刚要嗔怪,就被浓重的酒气包裹。
卫九浑身酒气地走进来,脚步虚晃,“关门。”
还知道关门背着人。
合上门扇,宁雪滢抱臂看着走到桌边喝水的醉鬼,“一身酒味,去河边洗干净再回来。”
“那你还会给我留门?”
“小伯爷不请自入惯了,还需别人留门?”
卫九笑笑,坐在桌边轻晃瓷盏,动作是下意识地晃酒杯。
“挺了解我。”
宁雪滢不想与醉鬼扯皮,走到床边铺起被褥。
倏然,身体一沉,那人从背后抱住她,也将酒气传了过来。
宁雪滢挣了挣,丢开被子,费力转过身,“你再这样,我.”
“宁雪滢。”此刻的卫九,不似皇城中的卓跞世家子,没有醉玉颓山的洒脱风姿,摇摇晃晃的缬眼迷离,一脸的认真。
他弯腰靠在女子肩头,让她做自己的支撑,“你也喜欢我,行吗?”
身体无力,顺着女子的手臂下滑,蹲在了她的面前,双臂环住她的腰,用额头抵在她的裙带上,“卫湛在我前头,我次之,行吗?”
这是酒后的真言,还是戏谑的手段?
宁雪滢已区分不清。
狡猾骄傲的卫九真的会甘拜下风吗?
宁雪滢扶他,“你起来。”
卫九抱着她的腰向下滑,双臂卡在她的胯骨处,似要竖着将她举起。
“答应我好不好?”
阴晴不定的家伙委屈起来,像个被降服的雪狼,宁雪滢跟着蹲下,怕怕他的发顶,“答应你,你就会乖乖睡吗?”
卫九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问,立即点点头,目含期待,又掺杂着不可置信。
醉鬼是记不住事儿的,宁雪滢安慰自己,莞尔笑道:“好,我也喜欢你,快起来吧。”
久旱逢甘霖大抵就是这种感觉,卫九身心处在缥缈的舒悦中,更是迷醉了意识,不懂见好就收,他抱住宁雪滢站起身,在屋子里转圈。
视线天旋地转,宁雪滢拍他的肩,忽然有点心虚。
卫九转着转着,脚下不稳,带着人一同倒在床上。
他以手护着宁雪滢的头,继而翻
身将人压在下方,“你再说一遍。∮(*?)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醉与不醉同样粘人,宁雪滢不想依他,又无奈于他的磨缠,“好,好,我说。我最喜欢你,可以了吧?()?()”
敷衍的态度让卫九即便处在醉态也有所感知,他苦涩地点点头,趴着睡着了。
被压得喘不上气,宁雪滢费力将人推开,面朝屋顶放空思绪。
而睡着的男子忽然睁开眼,一敛醉态,缓缓坐起身,撑开虎口掐了掐眉骨。
头脑被酒气侵蚀,凭着强大的自制力克服着醉醺的意识,转眸看向同样看着他的女子,轻声道了句“是我()?()”
。
宁雪滢立即爬起来,犹豫了下,伸手抚上他的脸,语气温柔的快要溢出春水,“夫君醒了。()?()”
卫湛眼前浮现出那晚旖旎的场景。
曼妙被中断,不用多想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酸苦的滋味溢上心头,他覆上她的手背,以拇指摩挲,不打算再提。
“滢儿,我和卫九是一个人,所以,你不要太有负担。”
他也想以此安慰自己。
宁雪滢一怔,知他在安慰她,淡淡笑开,“本来就是呀,要不我会包容他?”
才怪呢。
露出略带俏皮的高傲表情,她哼了声:“他偷着乐吧。”
卫湛依旧摩挲着她的手背,紧绷的下颌有所缓和,向后靠在窗前,将宁雪滢拉进怀里。
感激她能接受这样一个不完美的他。
隔着衣衫,宁雪滢吻在他心口,“夫君,正因为他在你的身体里,我才会接受他,因为,爱屋及乌,我心里有你,能接受你的一切,包括不好的一面。”
不好的一面,是指卫九吗?
卫湛被逗笑,笑声低低沉沉,又将人向上提了提,紧紧搂住,“不要爱屋及乌,不要喜欢他。”
“我没有”趴着不舒服,宁雪滢索性跨坐在他身上,笑吟吟道,“我永远最喜欢夫君。”
心里算是舒坦了,卫湛搂在她腰上的手改为轻揉。
算算日子,卫湛不确定地问:“可来过月事?”
宁雪滢会意,俏脸绯红,却还是主动解了裙带,还笑着系在男人的双眼上。
透过轻薄的布料,依稀可见模糊灯影,还有女子宽衣的婀娜轮廓。
拔下朱钗,长发倾泻垂腰,宁雪滢徐徐靠过去。
卫湛抬手去碰,凭着记忆触到她腋窝旁的一颗小痣。
“痒。”
宁雪滢拨开他的手,带着他去往别处。
大胆而魅惑。
卫湛喉结上下滚动,喑哑道:“滢儿,自己来。”
宁雪滢努努鼻子,丢开他的手,伸向他的衣带。
这一晚的少女很大胆,大胆到让卫湛快要招架不住。她跨坐仰头,一头乌发上下波动,映出烛台的光缕。
卫湛几次想要摘掉蒙住眼睛的裙带,看看女子此刻的模样,却被制止。
汗湿的小脸泛着春意,宁雪滢靠在他耳边说:“不许看我。”
薄唇微勾,卫湛回了句“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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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宁雪滢依偎在卫湛的臂弯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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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累坏了,比以往每次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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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温未烬,被枕着胳膊的男子仰躺在床,纾解着方才的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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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晓时分,宁雪滢揉揉眼皮,翻身寻个舒服的体位继续小睡,却又忽然醒来。
想起今日即将启程,她扭头看向安静睡在一旁的人,晃了晃他的肩,“夫君。”
卫湛浅眠,很快清醒,“怎么?”
“你是不是要回京城了?”
次辅不仅事务繁忙,还要代理首辅之权,案牍劳形,不可能再陪她去往金陵的。
没等男子回答,宁雪滢钻进他怀里,“夫君抱我。”
一大早就撒娇,即便卫湛再有自持力,也被激荡的不堪一击。他环住她,拍拂着她的背给了一颗定心丸,“我陪你回娘家。”
“真的?”宁雪滢抬头,“你别说好听的哄我。”
“没逗你。”经历妻子被劫持一事,卫湛哪还放心得下,“但咱们要适量减短逗留的时日,可好?”
红唇忍不住翘起,宁雪滢点点头,“回去呆上几日,咱们就回京,我还要给舒雯补上贺礼呢。”
妻子的乖巧让卫湛有些自责,身为丈夫和女婿,本该陪妻子多回娘家省亲的。
稍许,秋荷提着水桶叩门,服侍宁雪滢梳洗。
“小姐,屋里什么味儿?”
“不许问。”
晓色熹微,小夫妻与老两口作别,一直被送至河畔。
浮岚暖翠中,一行人越过大桥,踏上旅程。
青橘坐在马车外,吃起一早没有吃完的馅饼,“世子也要与咱们一同去金陵?”
秋荷打着哈欠点头,“小姐是这么说的。”
“世子不是很忙吗?”
“可姑爷不放心小姐。”
青橘打个嗝,拿起水囊灌了一口,“他们真腻乎。”
穿越河对岸的村落时,宁雪滢的月事在拖了几日后终于见红,她戴上月事带,舒了口气,差点以为自己稀里糊涂怀了身孕。
不是不想为伯府添丁,而是没有改变成亲前的想法,想要在十八岁后再行备孕。
车队浩浩荡荡越过修葺的大桥,吸引了对面不少村民的视线。
正在陪沈懿行熟悉周遭的春杏望着华丽的马车和油亮的骏马,不禁叹道:“瞧瞧那架势,应是富贵人家在出行的途中被困在对面的村子了。”
沈懿行站在树影里望向那边,本是不在意的,富贵如云烟,早已消散在卫湛对他的算计中。
可当他瞧见坐在车廊上晃悠小腿的胖丫头时,平静的眸光骤然一凛。
若是没记错,这丫头是宁雪滢身边的侍女秋荷!
怒火油然而生,他握紧拳头,压抑着想要嘶吼的冲动。
被窄袖包裹的小臂绷起条条青筋,血液快要倒流。
他扶住树干大口喘气。
见状,春杏上前扶住他,“不舒服了?”
处在怒火中,沈懿行一把将人挥开,反应过来后,又赶忙将人扶起,“抱歉。”
春杏拍拍衣衫,想说什么,却见他的视线再次落向车队,怎么唤也没有回应。
“奇遇。”
再听得这个名字,沈懿行生出浓烈的反感,紧紧盯着远去的车队。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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