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不能。”沈致亭微仰着头,将下巴搁在对方肩头绵软的衣料上,眨着笑眼看他:“等我们回家说。”
“那你拍我屁股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是想拍。”
陈北劲偏着头,垂着眼和他对视,过几秒,唇角不由自主地扬起。
“沈致亭。”
“嗯?”
“你真装。”
谈恋爱的时候,谁都不是正人君子,陈北劲认为沈致亭是个非常道貌岸然的人,没在一起时,沈致亭堪称清心寡欲的素和尚,可在一起之后,晚上同床,那人笼罩在他身上,沉默,贪婪,不肯停歇,恨不得连他的骨头都拆卸吃抹干净。
但这晚在沈母家,虽然仍是沈致亭卧室,两个人却如同小学生一样安分守己地躺在自己的铺位上,仰脸朝天,叠手搭在被子上,睡姿规范,表情坚定纯洁,中间隔着一条宽宽的缝,各自也不知道在演什么,只感觉周遭全是监视器。
凌晨时分,陈北劲憋屈得难受,忍不住翻过身,看向旁边阖目安详的某人,低声道:“沈致亭。”
沈致亭转头看他,“怎么了?”
陈北劲往前凑近来一点,眨了下眼:“我有点想你了。”
这次没骂神经病,因为太懂对方看得见吃不着的心情,沈致亭语气也有些伤感:“我也是。”
“我后悔留宿了。”
“笨蛋,早就警告过你。”
“诶,你说,咱妈不会像那种电视剧里的老母亲一样听墙角吧?”
“不会,她睡得早。”
“那你给我拉一下手。”
“嗯。”
两个无聊幼稚的人就这么在被窝里牵上了手。
“沈致亭,”陈北劲提议道:“我们说说话吧。”
“说什么?”沈致亭也侧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笑道:“现在不就是在说话么?”
“说点正经的,有意思的。”
“比如?”
“比如——”陈北劲终于逮住机会问出自己好奇已久的问题:“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你喜欢男生的?”
“嗯……”沈致亭略一思索,道:“初中吧,刚上初一的时候,我进了学校的围棋社,遇到一个特别聪明的男生,他下棋很厉害,当时我们指导老师是国家围棋协会的主席,很喜欢他,想培养他做专业棋手,他以纯兴趣为由拒绝了,每天就去我们那里玩两局就走了,总是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据说是同校高中部的学长。”
陈北劲哼一声,说:“然后你喜欢上他了。”
“是有点喜欢,不过更多的是欣赏吧,我也从没有过要跟他发生点什么的想法,当时年纪还小,只是觉得他很厉害。”沈致亭说:“社团里这么多人,只有他能和老师对弈,很难不让人注意吧?”
“印象这么深,还说不喜欢,”陈北劲有些吃味,“你当时肯定天天想着他,如果没遇上我,你是不是也要一辈子等着他?”
“没有,你想什么呢?”沈致亭轻笑一声,捏捏他手指,“我和他没有交集,我也没想过跟他有交集,时间一长,你不提,我都忘了有过这么一个人。“
“说谎。”陈北劲不信。
“那你呢?”沈致亭也好奇地问他:“你在国外变化这么大,肯定有很多人喜欢你,你有过喜欢的人吗?”
“没有。”陈北劲答得干脆利落。干脆利落完,突然又沉默起来,半晌,说:“但是有一个女生。”
“嗯?”
“你知道吗,”陈北劲注视着沈致亭的黑眼珠:“因为你的存在,她的预言失灵了。”
“什么预言?”
“秘密。”陈北劲得意起来,“总之我现在很幸福。”
沈致亭跟着笑笑,没说话。
都是过来人,他大抵能猜到那女生说什么,谁要是喜欢上了陈北劲,那才叫一个倒霉,暗恋过程大抵都是煎熬又痛苦,无论如何给这笨蛋暗示,陈北劲要么真看不懂,要么看懂了也装傻,除非陈北劲自己愿意,否则一切有关恋爱的浪漫幻想都注定无果。
窗外春夜寂静,风朗气清,皎月高悬在天,犹如深黑丝绒镶了颗亮钻,卧室软床上,薄被宽大绵软,覆盖着不知什么时候拥在一起的两个人。
彼此呼吸均匀起来,谁也没再说话,室内也静悄悄的,陈北劲将嘴唇落在怀里人眼睫处吻了一下,沈致亭阖着眼,搂住对方的腰作为回应,然后逐渐陷入沉睡。
耳畔突然传来声音。
“沈致亭。”
“嗯……”
“他多高?有我帅吗?”
一夜无眠。
早上两人一齐推门出卧室,沈母路过,瞅着二人淡淡的黑眼圈,先是惊讶一下,嘀咕了句“年轻人啊……”,还不待沈致亭解释什么,沈母便察觉自己失态,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捂着嘴忍着笑,一溜烟跑进厨房炖补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