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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我在太真宗很多年了,我在朱翎果的果园里捉过虫,被咬得浑身麻痒,晚上无论如何不能入睡,第二天又要很早爬起来干活。”
    “从前外出游历,每一次都担心自己死在外面回不来……这些苦楚我吃过,我忍过去了,我怎么能死在这里……”
    我说得磕磕绊绊,语无伦次,最铁石心肠的人听了这样的话也该心生不忍吧?
    陆宵见过我鲜研的美貌,见过我在他身下如花绽放,我不信他真的忍心眼睁睁看我去死。
    但陆宵真的就不如所动。
    或者说他动摇的地方跟我想的不一样。
    他抓住我的手,柔情蜜意地说,“不要再怕沈霖了,你嫁给我,往后沈霖无论如何不敢动你,陈静雨也一样。”
    他在这种时候提起陈静雨,叫我心里觉得不大舒服,有点危机感。
    但转念一想他不可能知道的,不然哪还能跟我在这里虚情假意。
    大概只是个巧合,陈静雨毕竟是我师祖,是太真宗的至高尊位,在这时候被他提起来,也是情有可原。
    陆宵凝望着我,轻声说,“我从来没有骗过你,这次也一样,你只需要抓住我,接下来的都让我来,嗯?”
    从来没见过他如此轻言细语的模样,简直像是在哄骗小孩子一样。
    我有一瞬间的恍惚,陆宵平时其实一直很有孩子气,但这时候看起来真是勇敢又坚定,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我想他这时候的样子应该很讨女孩子喜欢,一个男孩愿意为了你变成男子汉……可我不是女孩子啊,我跟他之间也不是这种山盟海誓的关系。
    于是我缓缓摇头说,“我始终不敢相信,您难道是真的喜欢我吗?会一直喜欢我吗?”
    当然不是。我在心里冷静地说。
    但陆宵毫不犹豫点头,“是真的,当然会一直喜欢你,我发誓。”
    我沉默片刻,心思急转,说这样不行,我现在是在危机时刻,您难免怜惜我。可是等到出去之后,或许这些许怜惜就灰飞烟灭了。
    所以我想等到跟您出去之后,再谈论婚嫁的事情。
    说到这里我又补了一句,无论事成与否,我都遵从您的意愿,绝对不敢有忤逆不顺从的举措。
    “如果是担心这个的话,”陆宵粲然一笑,他真的很好看,那张脸俊秀得,几乎要称得上一声漂亮,“我们现在就定下婚约,我可以发天道誓,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天道誓……
    我几乎控制不住我的脸色。陆宵愿意,我可不愿意,鬼知道他有什么能脱身的东西,我可只能以肉身硬扛天谴。
    “好吗?这样可以相信我吗?”陆宵把头低下来蹭我的脸,像个毛茸茸的小动物一样撒娇。
    我深吸一口气,“你为什么不愿意听我说话……”
    陆宵打断我,“沈默,你在无理取闹。”
    “你今天——一直都在无理取闹。”
    我闭上嘴,满屋子都随之安静下来,之前你来我往的热闹,似乎只是一个幻觉,消散得不剩下一点影子。
    陆宵又在笑了,“你真的以为我不喜欢你吗?那你怎么敢这样跟我说话呢?”
    他腰间的佩剑,硬邦邦地抵着我的大腿。
    他说,“你什么都知道,你只是不承认,因为你不想和我在一起。”
    “我真的不太明白,我到底有哪里不好呢。”
    “你想起我的时候,会不会,哪怕只有一次,你会不会觉得对不起我?”
    我傻掉了。
    说实话我可真没有这个意思,我说那样的话绝对不是恃宠而骄……冤枉啊,吹枕头风的时候不都那样说吗,你不给我买这个,你是不是不爱我。
    分明是陆宵自己不按常理出牌,现在又来怪我?
    ——他当时要是从善如流地说,我当然爱你了,现在就带你出去,而不是反复在这里纠结嫁不嫁人的问题,事情能走到如今这一地步吗!
    我舔了舔嘴唇,想再说点甜言蜜语,给陆宵顺毛。
    “你怎么能这么说呀,我当然——”
    我的话被打断了。
    一声很轻的笑音,轻得像是春天的薄雪,落在桃花枝上。
    沈霖说,“好听的话,还想要再听下去吗,陆公子?”
    第四十六章
    我僵住了。
    在这种时候,听到沈霖的声音,就像是被毒蛇的獠牙抵住了心脏。
    陆宵舔了舔嘴唇,笑出唇边尖利的虎牙,“沈家主你不想再多听几句吗?恐怕轮到你的时候就听不到了哦。”
    沈霖轻声笑了笑,“这么有自信啊,还以为他已经答应要嫁给你,你们好事将近了呢。”
    他话中讥讽意味很重。
    陆宵也果然像是被戳中了痛脚一般沉下脸。
    我脑子都要炸开了。
    什么……这怎么……
    说不出话。
    不仅仅是因为沈霖突然出现在这里,更因为我脑子里正缓慢浮现出的一段记忆。
    我想起来了,我根本不是来找陆宵的,我是来找陈静雨的,我也的确见到了陈静雨,但那是之前的事情了。
    我花言巧语地哄骗他,就像是现在花言巧语地哄骗陆宵,然后,然后,然后——
    沈霖和陆宵当时就站在我身后,冷冷地看着我抹黑他们两个人,看着我在陈静雨怀里,面不改色地说谎话。
    就像现在,陆宵心知肚明地听我扯谎,陈静雨和沈霖就站在我身后,把这些话一字不落地听进耳朵里。
    在我软语哀求陆宵的时候,兴许他们还会对视,沈霖对陆宵冷笑,而陆宵一边抚摸我,一边向他露出尖利的虎牙。
    大戏开场,戏台上只有我一个茫然不知真相的丑角。
    冷意从骨髓深处一阵一阵泛上来,冻得我嘴唇发抖,头脑发晕。
    我想从陆宵腿上跳下去,但是被按住了肩膀,同时听见陆宵说,“你笑得好开心啊,莫非好事将近的其实是你?”
    我没回头,但我大概可以想象出来沈霖这时候的心情,应该不太美妙。
    多少年没有人敢这样当面讥讽他了。
    当然陆宵的心情肯定更不美妙,沈霖在高位,他也同样在高位,他今天承受的冷嘲热讽不比沈霖少。
    而且他年纪小,看起来是从来没隐忍过,更没受过委屈的模样,我真怕他当场发疯一剑捅死我。
    毕竟我如今,在他看来,大概算是个,耻辱的象征。
    我试探着挪了挪腿,事到如今我的脑子跟浆糊也差不多了。
    虽然我一直以来过得都挺惊险的,可以说是夹缝求生,每次逢凶化吉小部分看运气,大部分靠机智。
    但眼下这个毁天灭地的场面还是超出了我的处理范畴,乃至理解范畴,我觉得我还活着这件事本身就挺不可思议的。
    换我是这三个人里的任何一个,早在我坐在陈静雨怀里撒娇说谎时,就已经该冲上去把我碎尸万段了。
    但怎么说呢,无论如何我还活着,那就得想办法继续活着,首先定一个小目标,第一步,远离陆宵,先从陆宵腿上下去。
    这样大概就没那么扎陈静雨的眼,也离陆宵远一点,再留出点狡辩的余地。
    至于沈霖,我已经懒得在意他了。
    他的确想杀我,只是他比我以为的知道的更多,下手也更狠毒。
    费尽心思布下了这样麻烦的幻阵,不就是想让陈静雨和陆宵看清楚我的真面目吗。
    现在他成功了,他唯一的后顾之忧从此消散,我最后的生路也被他一举斩断。
    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才能让陆宵,或者陈静雨,不杀我,而是怜惜我。
    或者断我一条胳膊一条腿之类的,总之把命留住,只要还活着,就总还有机会。
    我正在脑子里疯狂思考着这个生死一线的问题,忽然听见沈霖说,“还要抱着不放吗?该给我了啊。”
    等等,他这话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