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瑾应是,极爱惜地抚了抚手上这把珍藏多年的好琴,不?疾不?徐地开?始拨动琴弦。
    他?的琴声较上次相比,听?着洒脱了不?少,倒真?有几分隐逸之?士的心境了。楚灵均睁开?杏眼,探究地望了他?一眼,复又阖了眸。
    她?还是像上次听?琴时那样,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只不?过谢瑾却不?是像上次那样,规规矩矩地坐在对面。
    自梦中惊醒的楚灵均抓住他?苍白的手腕,诧异地望了眼他?手上拿着的氅衣,自然地接过去,披在了身?上。
    “几时了。”
    “回陛下,快要戌正了。”
    年轻的玄衣女子点了点头,蹙眉将视线从殿外的彤史身?上移开?,看?向谢瑾,缓声道:“兰君。”
    “臣在。”
    “天色不?早了,歇下吧。”昏黄烛火下的皇帝威仪不?减,但仿佛温柔了几分。她?执起?身?侧之?人的手,带着他?走入后殿。
    他?的手很烫,而且热度似乎还在不?断攀升。楚灵均略感奇怪,但并没怎么放在心上,径直带他?带了平素歇息的寝殿。
    谢瑾来?时已梳洗过,但楚灵均却还没有。踏入门槛之?后,她?松开?了手,自己去了旁边的温泉浴池泡澡。待她?简单沐浴完,换上天青色的寝衣回到?寝殿时,被?她?带回来?的人好似还站在原处。
    见到?她?回来?之?后,呼吸陡然急促了几分,而后垂下眸子,温顺地提着衣摆跪在床尾处,开?始解自己的衣裳。
    他?整个人都在打着颤,连呼吸都在抖,但脱衣裳的动作倒是极快,像是破罐子破摔一般。
    等皇帝陛下斟酌好言辞时,谢瑾已经将自己剥了个精光,从床尾一点一点地钻到?她?的被?褥中。
    楚灵均无奈地屏退了殿中的宫人,按着以往的习惯吹灭了两盏灯,踩着柔软的地毯坐到?床边。
    钻进被?褥中的青年男子将自己裹得很严实,全身?上下,只有一个脑袋露在外面。此时的他?面色嫣红,眼眸湿润,像只无辜坠入尘网中的驯鹿。
    见她?坐在了榻上,谢瑾便也坐起?了身?,被?褥从肩膀上滑落,露出雪白的肌理。
    “陛下……”他?浅浅地唤了一声,试探着伸手来?解她?的寝衣。
    “不?必,不?必。”她?抬手阻了他?的动作,心中直叹冤孽。
    谢瑾立刻便明白自己刚刚会错了意?,狼狈地低着头,愈发坐立难安,羞红着脸要起?身?,“那臣……”
    楚灵均从一旁的柜子中随手扯了条毯子,将他?完完全全的裹住。她?的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他?的皮肤,甚至因此而发现他?脖子上有道浅而长的伤痕。
    与楚怀安从前?脖子上的伤痕极相似,想来?……都是因为自刎。只不?过,楚怀安脖子上的伤痕,并没他?这般明显。
    只是,像谢瑾这样的人,也会有不?堪忍受,恨不?得了断自己性命的时候吗?
    “臣还是……”获得遮盖身?体的毯子之?后,他?终于从巨大的难堪中勉强脱身?,努力抑制住身?体的轻颤,坚持要起?身?。
    “不?必,睡吧。”她?的寝殿并没有放置贵妃榻,而谢瑾若这个时候出去,势必要惹人议论。楚灵均按住他?的动作,抬手放下床帐,神色浅淡,“歇下吧。”
    倦乏如潮水一般,一阵一阵地涌上来?,然而楚灵均阖衣躺下之?后,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是因为身?边睡了个不?怎么熟识的人吗?
    杂乱的呼吸声在耳边响起?,楚灵均知道他?还醒着,且似乎不?太好受,便道:“身?体不?舒服吗?”
    “不?是……”他?的嗓音与之?前?相较闷了几分,像是在刻意?掩盖着什么。
    楚灵均目带探询,凝睇着他?。
    男子在她?的目光下无所遁形,只能咬着牙,期期艾艾地答:“臣来?之?前?,教导臣礼仪的老嬷嬷让臣……服了药。”
    是什么药,自然不?言而喻。
    楚灵均微微睁大了眼睛,摸索着坐起?身?来?,低头凝视着身?畔这个风华正好的青年人。
    即便从前?厌恶他?的性子,她?也从来?不?曾否认过:谢瑾是个美人。
    而今,这个美人乌发披散,香汗淋漓,白雪一样的面容上遍是绯红,全身?上下,唯有一条她?给的毯子能够聊以蔽体,简直像是受难的神明。那双清清冷冷的眼睛,已经完全软化了下来?,像是将将融化的春雪。
    他?坚韧而脆弱,既有着修竹一样不?可轻易摧毁的风骨,又像缀在枝头的花,摇摇欲坠,不?经意?间,便引人生出攀折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