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車
盛小狗倒打一耙。
明明是他更招桃花。
可惡。
罰他……算了, 不舍得。
——《青春記事簿》
學校門口陸陸續續很多家長都圍了過來，而學生們也都一湧而出，大多數人臉上帶着輕松的笑容。
不管結果如何, 也算是徹底解脫了。
而少部分人哭得淚眼汪汪, 說自己最後一場考試塗卡塗錯了。
要重來一年。
周圍的人聽之不免惋惜。
許清兮和盛奕這下手牽着手, 正大光明地走了出去，滿眼笑意。
此時已是下午五點多鐘, 太陽也逐漸向西方移動，光線沒有那麽強烈了。
人群當中, 學校門口停着一輛單車。
是來的時候他騎過來的。
夕陽下, 少年騎着單車而至, 眉眼恣意，他的身後仿佛有大片的無盡夏，披着橙黃色的光暈。
笑得散漫張揚：“許清兮, 跟我私奔嗎？”
嗓音清朗而明亮，漆黑耀眼的眸子泛着細碎的亮光。
這一刻，仿佛周圍所有的人都不見。
她的眼底, 只能容納一人。
其他人有父母來接, 而她，有滿心滿眼都是她的少年。
許清兮眉眼彎彎，似是六月盛夏中的一抹沁涼，“好。”
只跟你私奔。
夕陽西下, 學校後面有一條路, 幾乎沒什麽人, 像是自成一方天地, 道路寬敞，兩旁還有綠樹成蔭, 鳥語花香。
盛奕載着她，往前走着，追着夕陽。
“許清兮——”
“我們高考完啦！”
他大喊着，臉上都是輕松與愉悅。
而許清兮雙手環抱住他的腰，感受着周圍空氣的清新，喊出聲回應着他：“盛奕——”
“我喜歡你！”
“非常非常喜歡你！”
回聲幾乎傳遍了周圍的樹梢校園路邊，空氣中的每一個分子，都在訴說着這份歡喜。
盛奕停了下來，牽着她的手走到一旁的長椅上，輕挑眉梢：“許清兮，這麽喜歡我啊？”
帶着幾分打趣的逗弄。
原本大着膽子喊出來的小姑娘，臉一下子就紅了。
耳垂的紅暈在夕陽的餘晖點染下，顯得愈加明顯，也讓人移不開眼。
他怎麽這麽壞！故意的。
明知道她的性子，本來就不善言辭，尤其是說這種甜言蜜語。
許清兮瞪了他一眼，又錘了他胸口一下。
下一瞬，少年就捂住胸口，佯裝很疼的樣子，還吸了一口冷氣，可憐兮兮地說：“兮兮，你好狠的心啊——”
許清兮原本是不信的，可看他好像真的很疼，也不免懷疑起了自己，甚至眉眼染上了幾分擔憂。
她連忙站起來走過去，剛要問他還好吧，沒反應過來，就被人打橫抱了起來。
少年笑得蓬勃，滿是這個年紀獨有的朝氣：“騙你的！”
“我們兮兮怎麽這麽容易心軟啊。”
許清兮：很好，拳頭又硬了。
可這時候，盛奕突然湊到她耳邊，不再遮遮掩掩，炙熱的唇反而碰了一下她的耳垂。
觸感傳來的那一刻，像是無數電流橫穿而過，又似是一顆石子在心湖裏激蕩起陣陣波紋。
讓人心尖酥酥麻麻的。
“盛奕！你犯規！”
少女耳朵泛紅，說出的話中都帶着幾分羞赧。
他怎麽一高考完，就像是解除了什麽禁忌一樣。
變得這麽……蕩漾？
“我怎麽啦？”盛奕看向她，黑曜石般的眸子裏露出幾分無辜來。
仿佛真的什麽都沒做一樣。
許清兮跟他打打鬧鬧了好一會兒，坐在小溪流的旁邊，擡頭看着夕陽緩緩落下，晚霞鋪在江水之上。
不禁讓人想起了那句“一道殘陽鋪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紅”。
靜谧而又美好。
想讓時間永遠這麽靜止下去，因為身邊有他。
—
考完試的當天晚上開始，幾乎大半的高考生都陷入了沉睡之中。
許清兮也不例外，整整睡了兩天兩夜，才悠悠轉醒。
醒來的時候，神清氣爽。
原來不知不覺之間，高考就這麽結束了。
高中階段，就這麽說再見了。
六月十五號，老于說要在同一間教室裏，給他們講高考卷子。
講高三下學期的期末考試試卷。
來不來，都可以。
許清兮跟幾個朋友一起，都重新返回了學校，大家像是格外有默契一樣，都穿着校服。
讨論着試題的難度。
蘇輕輕顯然心情很好：“兮兮，我覺得我這次發揮得還挺好，考北清外國語應該沒有問題。”
“嘿嘿嘿，我們又能在一個城市了。”
陳靜也淡笑着，她高考完之後就去剪了一個發型，如今沒有了厚重的劉海，整個人看起來都開朗明媚了很多：“我媽媽想讓我報公費師範生，我感覺題目做得也還好，對了對答案，應該可以穩。”
而盛奕和許清兮自然不用多說了。
只有周堯一個人沉悶着，不似平常的開朗，作為他的同桌，蘇輕輕好奇地問：“周堯，你怎麽了？”
“沒考好嗎？還是——”
周堯眼神複雜又沉痛地看了她一眼，他考完試沒對答案，也不知道考得怎麽樣，但是從畢業那天起到現在，整個人頭腦都是麻木的。
見她依舊如同往常那樣大大咧咧，他說不出是慶幸……還是遺憾。
他扯出一抹笑：“沒事，太累了。”
高三七班的教室裏，一切還都是原來的樣子。
這次除了老于，紀老師也回來了，專程備課給他們講這張卷子。
來的同學大概有三四十左右，一多半，大家默認還是按照之前的位置坐好，板板正正，每個人都異常地珍惜，也沒有人走神。
但不得不說——
高考完之後，再來聽課的感受，和考前完全不一樣。
有種“輕舟已過萬重山”的釋然。
老于在上面講着語文卷子，大家認真聽着，時而回應着他。
所有人，都在給這段青春告別，漸漸的泛起了淚光。
“這種題型呢，我們做過很多遍了，大家不能再丢分了。”
“閱讀理解，讓大家看清楚是分析人物性格特點，還是概括。注意這兩個詞的區別。”
他笑着講着，一如平常。
讓人恍然有種穿越回來的感覺。
第二節課緊接着是紀輕塵，他在黑板上寫題的時候，手上的戒指分外明顯。
晃得人眼有些刺疼。
只是飛快地看了一眼，陳靜就移開了目光。
而有其他細心的同學注意到了：“老師，你這是婚戒嗎？”
紀輕塵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不知道在想什麽，而後溫和笑着點頭：“嗯。”
“那祝您和師母，白頭到老恩愛幸福！”
紀輕塵：“謝謝。”
一切錯過的，不該存在的東西。
就該讓它随風消逝。
謝師宴就在這天的下午。
其他科目的老師也陸陸續續來了好幾個，一整個大包間裏，坐滿了七班的大多數人。
有人起哄笑着說：“班長跟許學霸，是不是早就在一起啦？”
“就是就是！我們看出來眉頭了都。”
“老于是不是早就知道啊！”
老于在中間笑着：“有個猜測想法，但兩人都是挺懂事的學生，也沒什麽出格的舉動。”
“青春期嘛，有懵懂好感很正常。”
只要成績保持不掉，同時這段關系是健康的，積極的，學校對這方面管束沒有那麽死板。
“哇偶——”
被一群人起哄打趣，許清兮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推搡了一下盛奕，像是讓他說幾句。
“大家來吃菜！你們的許學霸臉皮薄呢，至于在一起，還沒有呢。”
“啊？”
盛奕笑着點頭：“我在追她呢。”
班裏不少曾經對盛奕有過好感的女生，都有些羨慕地看着她。
大概，人生沒有什麽遺憾了吧。
成績好，被保送北清。
長得也清純好看，又被這麽帥的人喜歡。
但其實很多人忽略了，她自身的努力。
許清兮只是彎了彎眉，沒說話。
“哎，傅青，你小子不是喜歡蘇輕輕嗎？正是時候，可以表白了。”
一個長得很奶很乖的男生旁邊，他朋友推搡了一下，把一腔心事說出了口。
瞬間，傅青整個人臉色都紅透了，一下也不敢看她。
“我不是……”
可後半句一時間說不出口。
他确實，有點喜歡蘇輕輕。
氣氛在這時候尴尬了一瞬，蘇輕輕也有些摸不着頭腦，她跟這個同學平常都沒有交集，甚至只是知道名字，收發作業的時候說過幾句話而已。
沉默一般的靜。
最後，還是周堯先站了起來，他面色平靜：“不好意思，有些悶，我出去透透風。”
他站起來幾乎毫不留戀，可在走到門口的那一剎那，一行清淚從眼眶中奪目而出。
盛奕見兄弟這幅模樣，給了許清兮一個眼神，後者表示極為理解。
兩人之間的默契，無需多言。
他追出去，看了一眼餐廳門口，背對着他，站在大樹旁邊的周堯，拍了拍他的肩膀。
“盛哥……我還是難受。”
“聽到別人說喜歡她——我控制不住。”
尤其是，蘇輕輕這樣活潑開朗的人，在大學裏一定也會交很多朋友，認識很多人。
而他，就只能待在暗處，借着朋友的名義，甚至朋友也做不成，變成再無交集。
這個世界上，很多人的青春都是不完美有遺憾的。
互相喜歡，雙向暗戀，太難了。
喜歡一個人的幾率就已經很小了。
“周堯，路還長呢。”
“你該先找到你自己。”
愛而不得，才是人生常态。
而愛而得之，青梅竹馬，雙向暗戀，破鏡重圓，這些詞，美好得像是電影情節一樣。
能遇到之一，就已經是幸運了。
周堯調節了一會兒自己的情緒，又用冷水洗了把臉。
已經比剛才好很多了。
兩人一同走了進來，周堯的臉上表情一看就不對勁，但大家都巧妙地沒有說破。
這場謝師宴，大家聊了很多青春時的故事，也回憶着跟老于相處的點點滴滴。
臨近晚上時，有人提議去唱歌。
“好啊，想聽班長唱歌！”
“就是就是——盛奕唱歌這麽好聽，讓我們一飽耳福吧。”
盛奕下意識地看向了許清兮，像是在征求她的意見。
有人發現了這一幕，笑着調侃：“盛哥以後要是妻管嚴咯！”
誰知盛奕反而揚起眉梢：“甘之如饴。”
許清兮在一群人的期待下，也只好點了點頭。
只不過，她跑調也就當個背景板吧。
老于不喜歡年輕人的活動，吃完飯和幾個有事的同學離開了。
而剩下的一行人去了附近的一家KTV。
全程，盛奕都沒有松開許清兮的手。
甚至唱歌的時候，右手拿着話筒，左手牽着她，眼眸深情款款，仿佛只有她一人。
也只對着她在唱。
包間裏五顏六色的燈光時不時地打落過來，襯得他的五官忽明忽暗，這一刻暧昧的氛圍好像達到了頂峰。
他在唱完最後一句時，拿着話筒，坦蕩而熱烈地說了一句：“許清兮，我喜歡你！”
這句話，怎麽也說不夠。
“好！”
“哇偶！盛哥好會啊！”
“唱歌也太好聽了吧，一想到許學霸可以坐在他腿上，躺他懷裏聽歌，我就羨慕。”
“哈哈哈哈哈哈你上大學也找個會唱歌的男朋友。”
“還附帶哄睡功能的那種。”
大家善意地開着玩笑，一行人玩得格外地開心。
而高考完的這個假期，也是很多人最快樂的日子。
許清兮已經成年了，她報名了駕校學車。
之前跟盛奕說過這件事，沒想到，兩人很巧合地，在駕校門口相遇了。
“盛奕，你——”
許清兮滿臉震驚地看着他，但眼眸中的欣喜怎麽也遮擋不住。
“來陪我家姑娘學車了。”給你一個驚喜。
“不歡迎？”
“當然沒有！”許清兮笑得很甜，挽着他的手臂撒嬌，腦袋還蹭了蹭，“很開心。”
她越來越依賴盛奕了。
從他畢業後說要追她開始，幾乎每天都往她家樓下跑，噓寒問暖各種鮮花禮物甜言蜜語不斷。
許清兮整個人現在像是在柔軟的棉花糖裏，一見到他就不自覺地笑靥如花。
兩人一同去找了教練，科目一沒什麽難的，對于兩個學霸來說，約上幾乎就相當于過了。
此時，教練車上正有一男一女兩個學員，在練車。
其中的男生，還是熟人。
一件幹淨的白襯衫和休閑褲，他見來人笑得溫潤：“好巧啊，小兮。”
而許清兮整個人也滿臉錯愕。
不是吧——
随便報了個駕校，選了個教練，還撞上孟青時了。
上次盛奕吃醋的場景還歷歷在目，她哄了好久。
果不其然，她偷偷地瞥了一眼，少年臉上的神情已經變了，可禁锢住她腰肢的手卻越發緊了。
他幾乎貼在她的耳畔，以占有欲的姿态，半是陰陽怪氣地說：“我們兮兮，豔福也不淺啊。”
許清兮打了個寒顫，眼睫毛抖了一下：“瞎說！”
“我的心，日月可鑒！”
她發現，自己這花言巧語哄人的能力，越發精進了。
她慢慢地向教練車走過去，先跟教練打了聲招呼。
盛奕同樣。
緊接着，教練給他們介紹了一下：“這兩個學員呢，比你們早來一個月，這個假期，優先帶你們四個人學，可以先認識一下。”
許清兮沖着他們點了點頭微笑，禮貌至極，挑不出半點毛病來。
而孟青時，看到兩人親昵的舉動，眼底飛快地閃過了一絲失落。
另一個女生叫陳思伊，也是大一新生即将升大二，跟孟青時同一級，想象是偏向明豔類型的，身材火辣。
又是夏天，她的穿着不算嚴實，一小截白皙的腰露了出來，分外吸睛。
顯然——
她看上了盛奕，目光就沒有離開過。
“這位哥哥，你多大了呀？”
盛奕壓根沒理會她，對此視若無睹，反而是小姑娘，盯着她的腰看了好幾秒鐘。
盛奕低聲在她耳邊幽幽地問：“她比我好看？”
許清兮眨眨眼：“沒……沒有。”
只是，對漂亮小姐姐有些好奇嘛。
她顯然壓根沒有那種，盛奕會被別人搶走的念頭。
她有這個自信。
是對他的。
此時，烈日炎炎似火燒。
盛奕從包裏拿出來防曬，給她胳膊上手背上塗了很多，神情溫柔又事無巨細。
一旁的陳思伊看不下去了，尋找着存在感：“你們是兄妹嗎？”
“這位姐姐，他對你真好啊。”
許清兮原本也不想搭理的，可她的眼睛幾乎已經完全黏在了盛奕身上，像是下一秒鐘就要把人吃了一樣。
許清兮偷偷地擰了他一把，像是在說：你才是豔福不淺，沾花惹草！
也是，盛奕這張臉和身材，就沒有幾個人能抵擋住的。
愛美又是人之天性。
加上現實生活中，能碰見的帥哥，簡直太少了。
而漂亮小姐姐幾乎滿大街都是。
許清兮面帶笑容地轉了轉頭，看着她：“我們今年剛高考完呢。”
言外之意，稱不上是哥哥姐姐。
只是沒想到，陳思伊臉上的表情沒有半分的變化，也不覺得尴尬。
“這樣啊——”
“其實，現在比較流行姐弟戀呢。”
許清兮：？
好家夥，這是當着她的面，就要勾搭她家盛小狗？
許清兮臉上的笑容越發明媚了，半摟住盛奕的脖子，在他耳邊笑着用甜死人的聲音喊着：“弟弟～”
盛奕也格外上道，喊了一聲：“兮兮姐姐——”
嗓音清朗，帶着少年音色，聽着就讓人心猿意馬。
而兩人之間的這種熟稔和親密，被正在前面練車的孟青時，都看了進去。
以至于側方位停車，出來的時候都壓到了線。
正站在外面的教練大吼了一聲：“孟青時，你怎麽回事？昨天還練得好好的！”
兇巴巴的。
看着許清兮不免都有些害怕。
她不會到時候被罵死吧？
許清兮原本對車就不是那麽感興趣，只是在當今社會，會開車已經相當于是必備技能了。
而她，又不想這個暑假荒廢了，就報名過來了。
現在還沒坐上駕駛座，她的腿就有些發抖。
驀然的，盛奕握住了她的手：“還有我呢。”
“許清兮，我也可笨了，到時候陪你一起挨罵。”
許清兮愣了一瞬，而後笑出了聲。
這是有難同當？
但盛奕看着就不像不會開車的樣子。
兩人正說着這個話題，孟青時開始了第二次側方位停車。
下一刻——
教練氣勢洶洶暴躁地罵：“看到面前那顆樹了嗎？”
孟青時此時也有些緊張得滿頭大汗：“看……看到了！”
教練：“撞上去！”
孟青時：……“不好吧？”
教練：“不好你還不剎車？腳長來幹什麽用的！”
許清兮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幕，只覺得自己這個假期，學車路漫漫。
她悄悄地湊過去，腦袋半歪在盛奕肩膀上，小聲說：“盛奕，你得學快一點，然後偷偷給我開小竈。”
“最重要的一點是——”
“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