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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3章

    阿姒眨着眼“看”他。

    面对她不露声[se]的逗弄,元洄历来都没有还手之力。

    女郎笑容纯澈,似也对此心知肚明。

    “真害羞啦?”

    “……”

    如今的元洄已不再怀疑自己的直觉,心知她狡黠,他沉默稍许,索[xing]顺着她的话道:“嗯。难道你不害羞么?”

    说罢低眸瞥向阿姒,目光如浮着薄冰的[chun]池,眼底藏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尽管阿姒看不见他的目光,但能感知到周遭隐隐蔓延着暧昧的气氛,她从他怀里出来,倔强地咕哝道:“不羞,我们是夫妻,有什么好羞的?”

    元洄唇畔噙了极含蓄的笑,他没拆穿她:“我去叫些吃的。”

    “嗯……”

    阿姒很是淡然地道。

    走到门边时他望了一眼,女郎以为他走了,终于装不下去,难堪地拿被子蒙住脸,乌发后露出的耳垂红得能滴血。

    他忍不住轻笑。

    半斤八两,虚张声势罢了。

    少年唇畔刻意压下的笑意渐次晕开,但耳垂也跟着阿姒一样变红。

    到门外平复须臾,元洄唤来下属。两位下属查后,发觉诸多端倪指向一个曾在客栈当厨子的人,那厨子竟与先前拐带妇孺的那伙人相识。[bi]问之下,厨子称是那伙贼人的余党对元洄怀恨在心才授意他下药。

    证据确凿,便查到此处。

    可直觉告诉元洄此事或许与赵六有关,然而赵六是父亲得力的细作,此人昨[ri]已被他遣往建康一带办事,兼之暂无确切的证据,他只当自己多心,最终搁置。

    翌[ri],一行人北上去往陈留郡一带。

    走了两[ri],元洄的两位下属纳闷地发现,那夜叫水过后,小主子和那位横空出现的少夫人并未变得如胶似漆。

    相反,更客套了。

    想当初,他们可是亲眼所见,那位瞧着单纯的少夫人,居然能逗得小主子耳垂发红,可现在她反而害羞拘谨起来。

    而小主子呢,虽还是如以往一样冷着脸,但竟然学会了照顾人。

    譬如此刻——

    四人三马行至一处水美[cao]肥的湖边,[ri]头快下山,几人停下歇息。

    元洄先下马。往[ri]他和阿姒也共乘一骑,他会掐着她的腰抱她下马,但待阿姒一下马站定,他便会立即松开她。

    可这一次,抱阿姒下马后,元洄径直抱着人往前方树下去。

    到树下后,他轻轻放下怀里人,低头一看,她竟是一脸的恍惚讶异。

    他问她:“不舒服么?”

    体贴的话问出,阿姒更加惊讶,露出副见了鬼似的神情:“没……没有。”

    元洄猜测她是行路太久饿了:“我去那边弄几条鱼,再忍忍。”

    阿姒脸红了,讷讷地点头。

    “好……”

    她怪异的反应叫元洄不解,随即他想起中药的那夜,他与

    她说了好几遍这句话。记忆涌上,耳边回[dang]她的嘤咛。

    少年双手攥拳,想把绮念挤走。

    两人双双陷入窘迫。

    元洄稍顿,故作镇静地走开。

    他一直走到湖边,正喂马的一个下属在身后自言自语地咕哝:“果然男人身边还是得有个女人,小主……江郎君突然有了当夫君的样子,叫人怪不习惯的。”

    元洄步子顿了下。

    他从前没有当夫君的样子?

    他回过头,冷淡的语气里似有不解:“何为当夫君的样子?”

    汉子想起小主子一心想建功立业,大概不喜听别人说他陷入儿L女情长,找补道:“属下的意思是,您更体贴稳重了!”

    元洄若有所思地点头。

    他走到水边,对准前方鱼群窜动之处飞出匕首,一击即中。正想入水将鱼取回来,看着干净的袍角,元洄想了想,吩咐下属:“你多弄几条,烤好了。”

    他是武人,不拘小节,寻常时候衣食住行都亲力亲为。身边下属只会被他派去办正事,因而他吩咐汉子捉鱼时,汉子满脸的讶异。鱼很快烤好,元洄拿了鱼,走向前方树下安静等候的女郎:“饿了么?”

    阿姒点点头,摸索着接过鱼,半[ri]行路她也饿了,吃得赞不绝[kou]:“夫君的手艺又上一层楼!好香啊……”

    她的眼眸里洋溢着光芒,元洄到嘴边的澄清收了回去。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泰然自若地坐在一旁,看着阿姒吃完两条烤鱼。

    吃饱喝足,阿姒想起什么,问他:“夫君,我怎么没听到你吃鱼的动静,你不会是把鱼都给了我吧?”

    元洄想说鱼多的是,但望着阿姒因动容变得柔软、甚至近乎爱怜的目光,最终只淡道:“我不饿。”

    说罢,他便起身往前方下属身旁去,留身后的阿姒兀自感动。

    下属早把两人的对话听了去,见他过来,递上一条烤好的鱼,颇刻意地配合道:“江郎君可真是爱妻如命啊!宁可自己饿着,都不愿委屈媳妇儿L半点。”

    元洄接过鱼,淡然扫了汉子一眼,汉子跟在他身边已久,知道他这淡漠一眼的意思是“就你话多”,急忙噤声。

    .

    走了十余[ri],众人抵达颍川。

    半途中,元洄突然收到慕容凛命令,让他去办个事。

    一行人便在临颍停留。

    刚抵临颍,整整半[ri],阿姒神情恍惚,眉头紧蹙,元洄问她:“怎么了?”

    阿姒揉着脑袋,喃喃道:“没什么,只是舟车劳顿,有些乏了。”

    她面[se]苍白,瞧着的确是累了。

    元洄不疑有他,安顿后,他让阿姒歇息,自己则外出办事。

    第103章

    回来时,已是深夜时分。

    阿姒已歇下,元洄亦更衣躺下,他一时还未能睡着,躺着思索正事,正是入神时,腰间圈上一对柔软的手臂。

    “你回来了……”

    含糊慵懒的嗓音

    骤然传到耳边,她手臂随之圈紧,元洄一滞。

    自客栈那夜后,夫妻关系虽彻底坐实,但他们都不习惯突然的转变,哪怕白[ri]里,元洄更加体贴,阿姒亦更温婉羞赧,可一到夜里,两人都默契地保持着距离。

    元洄如此,阿姒亦然。

    今夜她突然缠过来,元洄难免意外。

    但他仍下意识揽住她。

    “没睡着?”

    “嗯。”

    暗夜里,阿姒的这声回应倍显缥缈,隔了一层温柔轻薄的纱。

    元洄直觉她今夜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

    阿姒的脸在他胸前蹭了蹭,也不知在想什么,稍许才说:“江回,你说,夫妻之间,是不是得坦诚相待?”

    她素来知道如何与人拉近关系,喝下[jiao]杯酒后就不曾直接连名带姓地唤他。

    果真有事。

    元洄稍愣了愣。

    想了想,他觉得是时候告诉她自己的来历,担心骤然道出一切会让她难以接受,便道:“之前有些事,我的确瞒了你,但并非是为了骗你,而是不便透露。”

    阿姒了然说:“我早就知道啊……”

    元洄又道:“那你应当早就猜到,我便是刺杀晏氏长公子的刺客。”

    阿姒笑了:“猜到了。”

    元洄也早就知道,在她看来,他能否让她觉得踏实,比他做什么行当重要。

    “其实,我还有另一重身份。”

    阿姒这才撑起脑袋,讶道:“什么身份,难不成你是敌国细作?”

    敌国……

    元洄默念这两个字,话锋一转:“假若真是呢,你会如何?”

    阿姒陷入了沉思。

    她沉默的短短片刻里,元洄竟觉得比以往每次与死敌殊死搏斗都漫长。

    他揽着阿姒后背的手变得僵硬无比。

    难捱。

    如此过了许久,阿姒才审慎地问他:“那,是与羯人和匈奴人有关么?”

    元洄笃定道:“不是。”

    他的母亲是南周人,这几十年来,南周人深受匈奴与羯人侵扰,母亲素来厌恶羯人与匈奴人,他受母亲影响亦如此。

    阿姒这才轻舒一[kou]气。

    “那你,究竟是哪一国的呢?”

    元洄:“北燕。”

    帐内再度陷入长久的静默。

    他成了被审判的囚徒,第一次意识到,北燕在她眼中,是他国。

    “你……很介意?”

    阿姒噗嗤笑了:“其实……如今的我,倒是不大介意。”

    元洄迅速捕捉到要点。

    “如今的你?”

    “对啊,如今的我。”

    阿姒低喃着重复着,语气忽然变得正经:“其实我……”

    她似是打算说什么极度要紧的事,但话锋一转,却释然地笑了:“其实我,如今也不过是个平民百姓,看待事情也是市井百姓的态度,吃饱穿暖、不受欺辱是我唯一的诉求。北燕与南周虽素无往来,并未像南燕与南周为敌。朝堂上的事我不知晓,只知道迄今为止,他们没有对南周百姓不利,也知道诸事不由人,乱世中你定也身不由己。只要你不是帮着北燕权贵残害百姓就好。”

    这话听得出来她有所保留。

    她天[xing]善良,悲悯,对他国人多少是存着戒心的。好在元洄姓元,不姓慕容,他的父亲慕容凛名义上是前朝安定长公主与鲜卑首领之子,实则是前朝皇室与慕容氏女子的孩子,秉承着安定长公主光复元室的遗志,之所以对外称他元洄只是义子,也是为了[ri]后让他代表元氏,与慕容氏分割开。

    至于南周和前朝的恩怨,则是自古以来从未停止的斗争,不涉外族。

    自幼因不姓慕容而被兄长们排斥,元洄曾为此苦恼。此刻他真切地庆幸他姓元,也庆幸阿姒只是个寻常的市井女郎。

    他解释道:“我效忠之姓并非慕容氏,更不会对南周百姓不利。”

    这是实话。

    但话说完,元洄骤然意识到一点。

    自己这是在讨好她。

    他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么?

    元洄难以置信。

    怔忪的片刻,阿姒的手圈紧了,她大大地松了一[kou]气。

    一片静默里,她逗弄的话更添诡异。

    “那么,要亲亲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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