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条满是骨刺的长尾,在没入泥潭之后,很快又卷了上来。
    她手中重剑一横,剑身被缠住,接着手腕一转,剑锋上水光层层如清波涤荡,灵力随即扩散而出,幻起重重剑影。
    那一段段骨刃被切得支离破碎,碎块很快又落入泥地里,被吞噬在不断翻滚的泡沫中。
    苏蓁喘着气坐在一段树根上,头发衣服皆一片脏污。
    她探手向旁边荆棘丛,摘下一串赤红的炼魂花,那些花朵极小极密,色泽娇艳欲滴,但离了树丛之后,就开始迅速褪色枯萎。
    苏蓁急忙将那东西塞进嘴里,一边吃一边含糊道:“你是怎么发现的这个法子?”
    萧郁坐在高处低头看过来,“书里写过的。”
    苏蓁咳了一声,忽然反应过来,“《九界寻剑录》?”
    萧郁点头,“对,就是那所谓的原著,有几章是谢长风误入这地方,发现了炼魂花能强化元神,他当时元神受损严重,就误打误撞发现,元神损伤越厉害,用这花修炼受益越大,而且这个东西……”
    苏蓁接口道:“花期极不稳定,在五十年到二百年之间,而且每回还只持续几个月。”
    “这部分你可能没看到,谢长风就是在这里晋入金仙境的。”
    苏蓁一愣,接着意识到这事还没发生,显然是那本书后期的情节。
    “我一直记得这段,就时不时看一眼这边,如今遇上了赶紧带你过来。”
    萧郁低声道:“会有点难受。”
    苏蓁摇摇头,“倒是无碍,比这难受的时候多了……”
    说着又吃了一串,“谢长风和柳云遥能不能杀?”
    这问的自然是他们作为主角,能否被杀死,或者此举是否有违此世规则。
    萧郁沉吟一声,“怎么说呢,杀也能杀,但后果……我是没关系,你目前必然承受不住。”
    “何时能承受?”
    “圣境。”
    苏蓁默然。
    这恐怕又涉及此世规则。
    “好吧,之前我就想问了,前辈要不要圣剑?”
    萧郁长叹,“我是真的不需要,但你需要。”
    苏蓁着实没想到他能说出这么一句话,“为什么?”
    “……如果我说出全部原因,你必然头痛,对了,你如今的愿望,仍然是飞升此间,破碎虚空?”
    “是。”
    “那你需要。”
    苏蓁一愣,“那书里并没有写……”
    沼泽再次涌动起来,几道白影迎面射来,泥浆漫天飞溅,她提着剑跳起来,躲过那些异兽的攻势。
    苏蓁叹道,“既然前辈说我需要,那我就去找。”
    萧郁坐直了身子,“这么信我?”
    苏蓁好笑地看他一眼,挥剑斩断袭至颈边的骨刺。
    “我只恢复了一点力量,原先能勉强站着说话,打了这么一阵都要站不住了,若是旁人让我在这时候继续坚持用灵力,而且还是和虚界的异兽……”
    那些东西看似平平无奇,然而毕竟是异兽,身上的灵力都极为诡异,但凡碰了一下,她的肉身和元神都得一起四分五裂。
    “……我一定先砍死这个人。”
    苏蓁淡淡道,“但是前辈把我丢在这,我第一个想法是你必然有目的,第二个想法才是你或许在报复我捏了你的脸。”
    萧郁忍俊不禁,“我没有,我挺享受的,你随便捏……”
    苏蓁还在和异兽们缠斗。
    它们本体都潜伏在沼泽地底,若是这样打下去,恐怕十天半月也没有结果。
    这地方灵气稀疏,她的力量恢复太慢,好不容易涨了一点,又都得用在这些东西身上,真要回到巅峰状态,怕是要打个数十日。
    这过程极为枯燥,却又不能掉以轻心,否则很容易直接失败。
    虽然萧郁在那看着,纵然失败了也不会死,但谁愿意白费功夫呢。
    “你再忍一忍。”
    萧郁想了想又道:“先强化一下元神,后面去拿始元玉露。”
    苏蓁一愣,猛地后退,直接出现在他身边,“你找到那地方了?那东西还在?”
    泥浆一路溅射到树上,数道白影追袭而来,在空中悄无声息炸得粉碎。
    萧郁扭过头,“你这是不是有点偷懒?”
    苏蓁摊开手,“反正它们很快就复原,而且给你个救我的机会,你不是很感动?快回答我!”
    萧郁弯起唇角,“好吧,我感动……你刚刚说什么还在?当然在啊。”
    苏蓁哑然。
    除了被混血魔族的身份影响修行之外,柳云遥运气一直很是不错。
    当然,大概就像谢长风一样,用萧郁的话说,他们身具主角光环,走在路上都能天降外挂,有运气加持,总能遇到各种好事。
    柳云遥从一个无法洗练灵根的人,直到结局勉勉强强晋入准圣境,就离不开这种运气。
    关于始元玉露——
    在差不多五百年后,柳云遥在穿界时意外坠入失落的秘境,最终得了三滴极品的始元露髓,故此一跃晋入了准圣境。
    这事发生在自己死后很久。
    若非在书里看到的这段情节,苏蓁也不会知道师妹能捡到这种便宜。
    然而书里的描述很模糊,只写了她被人追杀,用传送符石躲去虚界,在玄道里误入了另一方秘境。
    她原本要去虚界的哪一处,都不曾提及,故此自己也无法复刻这种幸运。
    除非到四百年后一路尾随她。
    但是,或许四百年过去,自己也不需要那东西了。
    “这段剧情书里没写,但是游戏里有提及,所以我很久以前就找到了那地方。”
    萧郁随口道,“那会儿我金仙境,柳云遥去的时候也金仙境了,虽然她战斗力拉胯,但元神强度起码是有的,境界再低的话进去可能会元神爆裂,所以你得先强化一下。”
    他一边说还一边笑,“想想就开心,抢主角的外挂。”
    “前辈。”
    苏蓁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前辈找到的时候才是金仙境,你自己不用?”
    它至少能让人晋升一个大境界!
    天仙境到金仙境的晋升已经无比困难,她上辈子都因此入魔了,而金仙境到准圣境更是难上加难。
    他竟然连这种机会都放弃——
    好吧。
    这家伙可能真做得出来。
    “留给你啊!”
    萧郁不假思索地道:“金仙境寿数上限已经超过两千岁,足够我见到活着的你,所以我那时候也不是很急了,我最大的动力是别死在你出生之前嘛。”
    苏蓁:“……”
    他就用这种自然而然的语气说这样的话,反倒是更让她心情复杂了。
    萧郁说完还歪着头看过来,神情很是无辜,那双蓝眸流光熠熠,长睫一闪一颤,英俊瘦削的面庞上笑意盎然。
    苏蓁不由有点手痒,“我该谢谢前辈。”
    ……这家伙脸上虽然没多少肉,但皮肤也光滑如玉,捏起来倒也不差。
    这会子两人一站一坐,都在那宽阔粗重的树枝间,她一手拄着重剑,一手伸过去扯他的脸。
    萧郁一动不动地坐着,任由她捏住自己的脸颊,然后在她撤回之前,忽然抬手握住了她的腕子。
    他一指就能圈住她的整个手腕,此时不轻不重地按着,愣是让她进退不能。
    “不客气。”
    萧郁一本正经地道,仍然不曾放手,“我才想起来,你兵不血刃地灭了沈家,我好像还没赞过你这事做得漂亮。”
    苏蓁挑眉,“若非看过书,我也不知道吟风仙尊讨厌噬魂教的人,不过是占了个……”
    “信息优势?”
    “这么说倒是贴切。”
    苏蓁觉得好笑,“这些‘现代’的词,很多都颇为有趣,用不了多久,我就得被前辈带坏了。”
    她一时收不回手,琢磨着事已至此,不捏白不捏,干脆展开手指,继续去扯他的脸颊。
    因为手指算不得很干净,还在他脸上留下了一道道灰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