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星紀元221年, 星際時代。
在221年前，全世界各國共同宣布，進入星際時代。
而藍星時代, 則早就已經列入史書。如今領土劃分也開始變成星球、星系之間的分割。
這是個高科技的時代, 所以星際諸國之間的戰争也變得更加小心翼翼。
所以，它雖然星際，但它和平，沒錯，比藍星時代更加和平，日常生活中也多出更多高科技，除此之外……似乎也沒有什麽不同。
人們依然安居樂業着。
唯一讓領導人們頭疼的，大概就是婚育率實在不高這個問題。‘婚姻自由’是人權的基本條例之一，所以除了對願意婚育的人們進行更高額的獎勵金補貼之外，政府似乎也沒有找到更好的辦法。
“不能在吃飯時間播點什麽下飯節目嗎？今天的新聞還是說婚育率的問題，現在已經不僅是是結婚率低, 離婚率也高得可怕啊。”
“……我想起了我幾個月前收到的來自政府的祝賀郵件，明明是祝賀我成為一個20歲的成年人，卻在結尾的時候加上了一個婚戀網的鏈接。我差點以為那是惡搞信！”
“但事實上那個婚戀網屬于國家。”
“我們的政府恐怕是恨不得我們成年就立刻結婚, 哪怕我們還在讀大學。”喋喋不休的女生嘆了口氣, 看了眼自己身旁的高個女生, 突然揶揄的笑了起來，“對了，嘉姐, 你好像也要成年了吧, 你如果收到郵件, 記得點進去看看。婚戀網會推薦和你匹配度高的對象，我很好奇政府給A星科技大學的明日之星推薦的對象是什麽樣！”
程嘉拿筷子的手一頓, 随後她淡定答道：“不用太好奇，如果結婚我會給你寄請帖的。”
說完，她放下筷子，端起餐t盤，“我吃完了。”
“诶？”
“等等，嘉姐！我的助教大人！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你居然不是不婚主義者？”朋友難以置信，衆所周知，A星科技大學的明日之星高嶺之花！是個無論對誰，所有表白情書都統一拒絕的不戀主義者啊！
她可從來沒接受過任何校友的告白！有從小到大都跟她一個學校的不知名校友還在論壇裏說過，從沒看見過她談戀愛！
A星婚育率雖然低，但戀愛率可不低啊！
這樣一個連初戀都沒有人的A星科大明星人物，居然不是個不婚不戀主義者？
女生端起餐盤追了上去，“身為你的同窗好友，你是不是應該像我透露一點，你的理想型……？”
程嘉想了想，居然認真答道：“沒有。我是一見鐘情類型的。”
朋友驚愕，“啊？”
也不怪她震驚，她想過程嘉一百種不戀愛的原因，但是從來沒想過，她是一見鐘情類型的？！
“怎、怎麽可能，那你從不談戀愛的是因為……”
“沒有見到一見鐘情的人。”
“你居然相信那種虛幻浪漫的東西？一見鐘情？”
程嘉坦誠：“有什麽問題嗎？”
朋友張了張口，又猛地搖頭，“沒問題。”
只是……太想不到了啊。
A星科大的天才女神，居然是個相信一見鐘情的……浪漫主義者。不，但從程嘉這麽多年都沒有談過戀愛的實際情況來說，要能讓程女神一見鐘情，也蠻難的吧。
笑鬧到此為止，朋友忽地想起什麽，正色道：“對了，快放假了，你有什麽安排？今年研究任務挺重的，你不是還參加了一個國家項目，是不是要留校……？”
程嘉搖頭，“我已經買好了去H星旅行的星際機票。研究項目的事不急。”
“又去旅行？”
“嗯。”
“去年假期不是剛去了V星，今年去H星？你的目标該不會是把整個星際世界全探索一遍吧？”
程嘉點頭。
“好吧，我們的明日之星，最喜歡的項目是旅行。下次誰再問我你的理想型，我就說是藍天大海算了。”
“下一堂考試快開始了。”程嘉面無表情地提醒道。
“嘶，快快快走！”
……
程嘉曾經做過一個夢，那是她剛出生後不久就做過的夢。
夢裏的畫面模糊不堪，依稀記得夢裏有個女人。也模模糊糊在心中有着一個潛意識——
她要去找那個女人。
沒錯，她有着從出生開始的記憶。普通人來說，3、5歲之前的印象都會漸漸模糊，但她不同，她從出生第一天起就記事。
別人從6、7歲才開始教育啓蒙，她卻早早地就學完了該學的科目。以至于從小到大，她都被當做天才來培養。不過程嘉也不能否認自己确實聰明。
她的人生幾乎是一帆風順的。母親是科技公司的老板，媽媽是國家研究機構的教授。她這個唯一的女兒也非常優秀。
程嘉可以說是在愛的包圍下長大的。雖然看起來兩個媽媽都很忙，但實際上她們很相愛。畢竟這是個婚育率低到離譜的世界。
她不缺物質，也不缺被愛。但即便如此，她仍感到不滿足。
她總是想起夢裏的那個女人，盡管她已經記不清那張臉。
是僅僅只是想到，心跳就會失控的程度。
她想去找她。
但這個世界太大了。
她只能慢慢地找。
至于怎麽認出來？程嘉并不記得她的相貌，但冥冥之中就是有一種感覺。
如果見到她，她一定能有所察覺的。
她将那個稱之為，一見鐘情。
……
交卷的鈴聲突然響起，喚回了程嘉飛走的思緒。
交上那滿分的試卷，程嘉收拾好紙筆，背上自己的小背包離開。
考試周結束，她也可以準備去H星旅游了。
就在這時，手腕上的智腦出現振動反應，有人來電了。
程嘉接通。
畫面上是她的媽媽，也是A星科大的客座教授，同時也是她接下的新科研項目的負責人。
“媽。”
“嘉嘉，有一件事我得告訴你，希望你不要生氣。”視頻中帶着白框眼鏡的文靜女人，盡量放柔了語氣道。
程嘉一怔，“出什麽事了？”
“原本邀請你參加的那個科研項目負責人變更，負責人現在不是我了。而且媽媽必須跟你說聲抱歉，本來你計劃的假期旅行，可能去不了了。臨時接到通知，那個項目的截止時間提前，你可能要花費你的假期時間來完成這個項目了。”程媽媽面露愧疚。
只是會耽誤一個假期而已。程嘉并不太在意，她在意的是另一個點，“為什麽您的項目為什麽會負責人變更，是出什麽問題了嗎？”
程媽媽：“不是的，是我臨時接了一個更重要的研究。”
“那我就放心了。”
“你的時間能夠安排得過來嗎？”
“可以的。您不用內疚，參加國家項目和一個假期而已，孰輕孰重我分得清。”
程媽媽一臉無奈，“抱歉，嘉嘉。”
“沒關系。”
之後媽媽又熱切地詢問了她一些日常後，才挂了電話。
程嘉走回宿舍的腳步突然頓住。
退票吧。
心情談不上不高興。但也不見得很喜悅。
她打開智腦上退了票，又點開了自己的備忘錄，将原本的H星後面畫上的‘小紅勾’清除，改成了待定的‘圈’。
每個國家都有許多星球領土。
要全都旅行一趟，那是需要花費不少時間的。
每去過一個地方，就會将其打上勾。
其實她也知道，不一定真的去過了某個星球，就能偶遇那個女人。但，總要做點什麽。
H星，就先擱置吧。
程嘉斂下眸。
就在這時，媽媽已經把科研項目的資料發了過來。
項目還是原本談好的那個項目。但組成人員名單已經改變了，大概是因為負責人變了，所以連着手底下一批人也跟着變化了。
程嘉作為在讀的學生，曾經拿過的各種知名科研獎項和優秀的履歷是她進入這個項目的敲門磚。
但如果負責人變了，也不知道對方會怎麽看她。也許會認為是媽媽給她走了後門……
也罷。
只是一個小項目罷了。
程嘉決定不再多想，眼睛也只從人員名單上一晃而過。反正，明天去研究所報道，是什麽樣的人，見一面就知道了。
……
第二天，程嘉準時到了那間研究所。
在門口辦理了臨時通行證後，她就去了約定的研究室。
周圍人來人往，但并沒有誰多看她一眼。
看來這是個受歡迎的研究所。
來到研究室，推開門，卻一個人也沒有。
程嘉蹙了蹙眉，時間距離約定好的，只剩3分鐘了。她沒有遲到，但整個項目組人可不少，難道都沒有過來嗎？
還是說她走錯了地方？
正打算走出去看看，這個時候門卻被敲響了。
她禮貌地站起身。門也同時被人推開。
一身白大褂，戴着眼鏡的高個女人走了進來，她開口就問：“程嘉？”
“是的。”程嘉點頭。
對方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笑道：“我是這次項目研究的臨時負責人，盛岚晴。”
程嘉一怔，心律卻不明所以地跳得快了一些。
盛岚晴，這個名字她知道，确實是昨天資料上寫的負責人的名字，但她不知道，對方是一個看起來幾乎和她同齡的女性。
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她胸口的工牌，确實沒錯。如果說是同齡……那眼前的人，确實是實打實的天才了。
程嘉的心裏有一股說不出來的緊迫，她強行鎮定下來，“您好。”
“坐下說。”
兩人面對面的坐下，中間是一張長課桌。
盛岚晴似乎很平易近人，她的臉上總是挂着笑容，至少，那笑容不是假笑的幹淨，程嘉也并不讨厭。
“這是你需要在這個項目裏負責的部分。”盛岚晴拿出一張表單遞到她面前。
程嘉簡單地看了看，蹙眉道：“這些……”
上面的條條款款寫的很仔細，都是她認識的內容。但就資歷來說，她只是一個沒畢業的學生。而上面寫好的由她負責的內容，顯然是與她身份不符的。
“這些都由我來負責嗎？”
“沒錯，這個項目裏你來充當我的助手。”盛岚晴微微笑道，“你有信心嗎？如果你覺得自己實力還不夠，那我可以把你換到相對清閑的崗位。”
程嘉直接皺眉，“我可以。”
盛岚晴既然敢用她，她又有什麽不敢的。她只是個助手，就算出問題，擔責的也不是她。
而且，直接參與項目，也能學到更多東西。
想到這點，程嘉難t免心有疑惑。盛岚晴如此提攜她的原因是什麽。
盛岚晴目不轉睛地盯着她看，好一會兒才笑道：“不愧是A星科大的明日之星。”
她的語氣很慢，也帶着笑，似乎真的在誇她。
程嘉：“……嗯，我應該叫您什麽？”
盛岚晴眯起眼笑，“叫老師。”
程嘉：？
“這個假期結束，我會到科大任教。程嘉，我希望能做你的研究導師。這就是我想提攜你的原因。”
程嘉抿唇。
程嘉自诩自己并不是那種有什麽情緒都會寫在臉上的人。
這麽看的話，盛岚晴真的有點可怕了。
“研究導師和學生是雙向選擇。”程嘉冷靜道。
她沒有立刻同意，也沒有立刻拒絕。
意思是……
也讓她看看她的實力。
盛岚晴笑出聲，“好啊。”
笑起來像春天開花一樣……程嘉稍稍別開眼，不明白她在高興什麽。
“對了，合作愉快。”盛岚晴伸出手，做出一個等待握手的姿勢。
這當然不能拒絕。
于是最後兩人掌心相貼。
手掌的溫度從她傳到她，明明體溫不算高，程嘉卻莫名其妙地紅了臉。
她擡眸，眼裏已經不複冰寒，甚至有些懵懂，“……老師？”
還不放開嗎？
盛岚晴微笑着放開手，把眼裏的不舍藏得很好，她說：“走吧，我們去隔壁，有一些資料要先給你，還得給你辦個通行牌，明天再正式來上班？”
“好。”
突然，盛岚晴的智腦振動，她說：“抱歉，我有個來電。你等我一會兒。”
“嗯。”
盛岚晴轉身出去，關上了門。
她取出耳機戴上，耳機裏也傳來了相應的聲音，但令人驚訝的是，智腦上并未顯示任何人的來電。
聲音從耳機裏傳出。
“你說。”盛岚晴說。
“宿主，近距離能探測到002的信號，但是沒有反應！懷疑它是被動進入了休眠模式！”
與此同時，盛岚晴手腕上的智腦手表的顯示屏上出現了一個哭哭的表情包。
與她對話的也并不是別人，正是她現在的智腦，被她移植在智腦上的001。
“可能和宿主猜測的一樣，002因為持有特殊的職能，所以在進入現實世界時被動陷入了沉睡。”
002的能力是創造。
而現實世界，不允許這種創造存在。
“有辦法喚醒嗎？”
“可以的。”001畢竟是主腦分離出來的主體，要喚醒002，對它來說不是難事。
盛岚晴點頭，“慢慢來……”
她回頭看了一眼閉上的研究室的門，輕輕笑了一下。
她不着急。
她已經找到人了。
盛岚晴并沒有‘那個世界’的記憶。但她和程嘉一樣，也是從出生起就記事。與程嘉稍有不同的事，從她出生起，001就已經存在。
通過001，她獲取了許多知識。
但實際上，001可用的存儲裏，居然有大部分都是某個女人的照片。據001所說，那是她拍下來放進去的。
那是她的靈魂伴侶。
崇尚科學的唯物主義者，居然也相信了這個說法。至少，盛岚晴能感覺到，自己是不排斥這個說法的。
起初也沒有太篤定。
但親眼見到時……她的靈魂卻都好像在為之顫抖。
“不可以慢慢來啊宿主，我的002嗚嗚嗚。”
如001所說，可能是因為002休眠的原因，這才導致了她尋找程嘉用了很久很久的時間。
但所幸，找到了。
而且，她和照片裏的模樣雖然不同，但卻能一眼就認出來。
……
同時，程嘉也豎起了耳朵，然而隔音很好，聽不到她打電話的聲音。
她深呼吸，嘗試平複自己的心情。
為什麽見到她之後自己就變得不太像自己了？
為什麽和她握完手之後心裏也會有不舍的感覺？
程嘉伸手貼住胸口。
但心髒仍激動着，不能安分下來。
靈魂仿佛都在叫嚣着，想要靠近她。
而且……
太像了。
有那麽一瞬間，她腦海裏的那個模糊人影，似乎與穿着白大褂的盛岚晴重疊了。
會是她嗎？
找到了嗎？
程嘉不能确定，但似乎靈魂已經給出回應。
是她。
你明明一眼就認出來了。
程嘉捂住眼。
可她，還沒做好與人一見鐘情的準備啊。
正想着，研究室的門被推開。
程嘉放下手，擡眸望向她。
她站在門口，光從門縫透了進來，迅速照亮了程嘉的這一隅。
“程嘉。久等了。”
“……嗯。”程嘉抿唇。
她自己大概感覺不到，她看起來真的很乖。
盛岚晴眼神溫柔，“走吧，我們去拿資料。”
“好。”
程嘉起身，走向她。
她們的故事，從這裏又重新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