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靳的速度比他们快很多，按理说这时候已经下山了。
而现在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并没有着急离开。
相较于其他人松散的站姿，他的脊背总是绷地笔直，像是张拉满的弓，显得尤为引人注目。
任谦和眼睁睁看着时钰快速走到一半，又灰溜溜埋头返回来。
“怎么又回来了？”他问。
时钰嘴硬：“我刚刚，就活动活动手脚。”
“你猜我信不信。”
“呵，爱信不信。”
家弈航：“时钰刚刚是不是要过来？他从昨天晚上回到宿舍就怪怪的。”
“靳哥，你做了什么把人吓成这样？”
顾靳朝时钰看了眼，对方低着头，头顶一撮呆毛恹唧唧地耷拉着，像是只被人丢弃的狗崽子。
“没什么。”
看了场日出，他们集体动身下山。
这次倒是没有人脱离大部队，全部都在规定的时间内到达拉练场。
高二一班接下来的训练项目是射击。
时钰之前没什么机会接触这些，兴趣很大，但命中率不高。
旁边的训练场地时不时传来阵阵高呼。
“什么情况？”时钰好奇问道。
“班长在射击训练，把把十环。”
杭阳刚从那边场地过来，顺口答道。
他站在时钰隔壁，戴上隔音耳罩，上弹夹，扣动扳机，一把十环，一气呵成。
接下来的几枪也同样是十环。
时钰感叹道：“杭阳，厉害啊。”
杭阳摘下耳罩，很飒地说道：“还行吧。”
任谦和幽幽道：“他小时候还不会说话的时候就开始抱着仿·真·枪玩了，再没有这水平，真该去检查脑子了。”
“给爷滚！”
射击项目结束，他们为期两天的体能训练也到了尾声。
“希望你们在未来也能不断突破自己极限，去征服更高的山峰。”
彼此相处的最后时刻黄教官难得说了煽情的话。
“教官，我们会的！”
有些心思敏感的女生已经开始悄悄抹眼泪。
之后，他们各自领回自己进军事基地时被没收的东西，接他们离开的大巴已经等在基地门口。
按照班级找到对应的车，时钰手里还帮忙提着杭阳的一个行李箱，将行李箱扔进车下面的放置箱，才上了车。
班级的人已经到了大半，任谦和他们坐在最后排，看到时钰上来，朝他疯狂招手。
时钰环视一圈，锁定目标，无视后排手都快挥断的任谦和，径直走向独自坐在一排的顾靳。
几乎全车人的视线都追随着时钰，直到他落座在顾靳身边的位置，然后约定好似的集体低下头掏出手机，翻出群聊疯狂输出。
这几乎成了他们每天的必备项目。
-家弈航：时钰怎么又坐到我靳哥身边？车里不是还有很多座位吗？
-乔佳楠：什么！什么！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又发生了什么？有没有人悄摸摸拍张照片，求求了jpg.
-张添川：同性恋真他妈让人恶心，时钰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还有你这么兴奋干什么？难道你也想加入他们，来一场三人行，够刺激的啊。
时钰还在想着怎么和身边的高岭之花打开话头，背后先爆发了战争。
杭阳一手拽着张添川的衣领，一手握拳重重砸在对方脸上。
对方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不知是哪里流出的血糊了一脸，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周围没有人上前阻止，就连距离两人最近脾气最好的任谦和也只是冷眼看着。
时钰刚从座位上站起来想去问问发生了什么，顾靳的动作比他还快。
“杭阳，够了。”
简单一句话，威慑力十足。
杭阳指关节上还沾着鲜红的血，手背青筋暴起，闻言顿了下，将张添川扔垃圾一样扔到地上，身边任谦和立马贴心递上纸巾。
也不知是有意无意，任谦和往回走的时候，脚刚好落到张添川滑落在一侧的手背上。
时钰清清楚楚看见人疼得止不住痉挛，可想这一脚下去力道多大。
“师傅，人齐了，出发吧。”顾靳淡声道。
大巴缓缓启动。
时钰坐下后立马掏出手机，点开三人‘信息收集所’的讨论组。
-时：发生什么事了？
-学习使我快乐：那狗逼东西说了些难听的话，真是——让人恨不得撕烂他的嘴！
-时：那也不能动手啊。
-家缠万贯：时钰，你！
-时：刚刚那么多人看着，到时候真要追究起来会很麻烦。
-家缠万贯：操，老子不怕。
-时：为什么不沉住气，等回到学校，找个他落单的机会，直接麻袋套头。
到时候卸胳膊卸腿还是撕烂嘴不都由我们说了算，即便追究责任，我们死不认账就是。
-学习使我快乐：！！狠还是你狠！
-时：结果现在，打得也不尽兴，回去还不知道要接受什么惩罚，得不偿失。
-家缠万贯：狗嘴里吐出来的东西，我他妈听了实在忍不到回学校。
-时：所以他说了什么？
讨论组里没人说话了。
-时；哦，明白了。看来和我还有关系。
-学习使我快乐：哎，这件事先放一边，你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时：我？我怎么了？
-学习使我快乐：看班级群。
时钰好奇点进班级群，刘美霞从今天早上开始就在群里疯狂@时钰。
-刘：@时，你开学考和入学考的字迹怎么完全不一样？
下面是几张试卷的照片，前后对比下来完全是不同的字迹。
-刘：怎么不回消息？是不是心虚了？
-刘：你知不知道在明阳作弊是什么处分？
好家伙，这是根本没打算留给他解释的机会，直接给他戴上了‘作弊’的帽子。
班里所有人的手机都被没收，群里没人回消息，刘美霞自己一个人隔段时间就出来@时钰一下。
当事人一直没有出面回应导致她的语气越来越差。
-刘：像你这种人，失去了家庭的庇佑，等将来到了社会上，也只能是最底层，社会上的垃圾，白白浪费这么好的教学资源。
最近一条是：时钰，等着被学校开除吧。
时钰震惊，没想到有人泼脏水也能如此理直气壮。
-时：刘老师，训练期间手机集体上交，导致现在才看到群里消息。
还有我没作弊，同时也希望您能就言语上对我的侮辱向我道歉。
刘美霞估计时刻守着群聊就等着时钰上线，几乎秒回。
-刘：你这是什么态度？有你这么和老师说话的吗？
不愧是乡下来的，粗俗不堪。
怪不得顾总要把你赶出顾家，上不得台面。
-任谦和：刘老师，请注意您的言辞。
-杭阳：就是啊，老师，话太难听了。
时钰被气得头顶快冒烟，实在忍不住，直接爆了句粗。
操**。
时钰这个情绪饱满的语气词让坐在他旁边的人眉头皱起，放下手里没翻几页的书，伸手探过两人中间空出来的区域。
时钰攥着的手机被侧边伸过来的手强势抽走。
他只来得及‘哎’了声。
顾靳手指在满是碎痕的屏幕上划了几下。
直到指尖停到其中一张试卷的照片上，他眉头轻微地挑了下，偏头看向一侧的时钰，表情有些难以言说的微妙。
夺回手机，屏幕上是时钰开学考语文试卷最后作文的照片。
不提作文的内容，单就是那一手漂亮的字迹，也值得几分卷面分。
时钰色厉内荏：“有什么问题？”
顾靳随口称赞：“字不错。”
“哦”时钰泄了气，“谢谢。”
随后，顾靳掏出自己手机，漫不经心地点了几下，动作大大方方，完全没有避讳对方的意思。
所以，时钰将他的一系列操作尽收眼底。
不得不说，实在解气。
顾靳居然是高二一班班群的群主，他解除了刘美霞的管理员权限，干脆利落将其禁言。
群里那些难听且具有强烈侮辱性的字眼终于停了下来。
时钰目光不经意瞥到顾靳社交账号的个人界面，上面一闪而过的头像有些眼熟，待他要仔细看的时候，对方已经按灭了屏幕。
“怎么？感兴趣？”顾靳将手机往他的方向递了递。
时钰果断扭过头，表示：“怎么可能！完全不感兴趣！”
“哦，”顾靳收起自己的手机，有些可惜，“是吗？”
说完他再次翻看起搭在膝盖上的那本厚重英文原版书。
阳光透过车窗柔和地洒在他身上，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射出一小片阴影，抵在书页上的指腹像是块上好的冷玉。
远超旁人的优越五官以及矜贵疏离的气质，让人挪不开眼。
反正时钰没有挪开。
“看出什么了？”顾靳偏过头，调侃。
时钰嘴比脑子快地感慨道：“长得挺好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