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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2   大婚(2)
    ◎永安軍張予淮奉無上皇旨意同鎮北王一戰。◎
    她鬧了好一會兒了, 吵得身旁的顧世勳都擰起了眉,“莫要再吵了。”
    這一聲不算大,卻将秦如煙激怒。
    她的雙手自欄杆轉向顧世勳的雙臂, 抓實了, 拼命地晃,“二爺,快想辦法,快想辦法啊。”
    顧紹卿就是個惡魔, 他不會放過她的。還有她的孩子, 若她真有個三長兩短,他們要如何?
    顧世勳被她煩透,正想揮開她的手,顧紹卿到了, 一身玄衣,容顏清隽冷清。少年長成,僅僅是站在那裏, 壓迫感便能牢牢地控住這片空間。
    李督捕陪伴在他的身側。
    霎時間, 這層地牢仿佛被仙人施了凝固咒, 靜寂無聲。這一境況,持續良久,直到顧紹卿低低笑了聲,“這牢籠, 二位住得可還舒适?”
    譏諷,明晃晃。
    這一趟,顧紹卿本可以不來, 但他還是來了。瞧着這一對癫公癫婆發瘋, 他心間生出了莫名的快感。
    他開始慶幸自己來了。
    秦如煙頓時松開了顧世勳, 面朝顧紹卿,這一連串動作是無法再精簡了,她卻完成得極為費力。
    “鎮北王殿下,看在血脈親情的份上,放過我和你爹吧?”
    秦如煙出身貧寒,後又經人情世故磨砺,她比誰都懂“識實務” 的重要性。所以即便她痛恨顧紹卿,恨不得啃他的骨喝他的血,她還是向他示弱低頭。她并不覺得羞恥。
    泷若幅員遼闊,天驕頻出,有幾個人面對如今的顧紹卿不用低頭?
    血脈親情?
    這四個字讓李督捕都忍不住輕嗤了聲,心中暗道:這秦如煙臉皮可真夠厚的,為了保命,什麽話都能說出口。
    思忖終止于顧紹卿低低冷冷的一句,“血脈親情?” 尾音,帶出了幾分意味莫名的笑意。
    “兩個畜生,也配和本王談血脈親情?”
    顧世勳被“畜生” 二字激怒,“顧三,你怎麽說話呢?你爹我是畜生,那你是什麽?就沒見過你這樣頑劣的孩子。”
    顧紹卿又笑了聲:“頑劣?我娘親可不是這麽說的。”
    “我今兒來,可不是和二位敘舊的,主要是帶了點東西給二位瞧瞧。”
    話畢,也不等兩人應,便從袖袋裏掏出了那本冊子朝牢籠丢去。須臾之後,冊子精準跌落于牢籠外、秦如煙和顧世勳的眼前。冊子受力攤開,內頁顯露于外。
    竟是一些施虐的刑具。
    顧紹卿嘴角微微上翹,勾勒出的弧度像軟劍像鍘刀像任何能收割人性命的利器。
    他的戾氣,沒有一絲收斂。
    “這些,便是當年我遭的罪。當時我就在想,總有一天,我會加倍地還給你們這兩個畜生。”
    “如今,也算得償所願。”
    顧世勳聞言忍不住拿起了那冊子,以最快的速度翻看,他這才知道,顧紹卿年幼時遭遇了什麽。
    過往,他并不在意此事。偶有愧疚,都被“都能救活能遭什麽大罪呢” 這樣的念頭碾碎。沒想到,很多折磨雖不足以致命,卻也能叫人痛不欲生。他僅僅是看,背脊就開始泛涼,根本抑制不住。
    他身旁,秦如煙不斷地抖着,有一瞬,或許是無法負荷了,她用力抱緊自己。手背上,根根青筋鮮明迸出。
    顧紹卿靜靜看着,忽而意盡。
    他側眸看向李督捕,“今兒就到這,我先走了。”
    李督捕下意識伸手,原是想拍拍他的肩膀,即将觸及的那個頃刻,他忽然回過神來。顧紹卿現在可是位高權重的鎮北王,再不是當年那個和他聯手查案的顧家三郎了。
    李督捕的手懸于半空中,多少有些尴尬。
    顧紹卿見狀,不禁莞爾。随後伸手,主動拍了李督捕的肩,
    “頭銜是虛的,但感情是真的。以前怎樣以後還怎麽樣,李督捕不必拘謹忐忑。”
    說罷,潇灑走人。
    豈料行至數丈外,枯木一般的秦如煙再度陷入癫狂,“顧紹卿,你這是濫用私刑!”
    “你罔顧王法恃強淩弱,天理難容。”
    顧紹卿的腳步被絆住,也僅限于此,他甚至沒有回頭,“李督捕,這潑婦無中生有冒犯本王該當何罪?”
    李督捕:“視情況,輕則掌嘴,重則殺頭。”
    顧紹卿:“那還等什麽?”
    顧紹卿徑直出了地牢,他望着天空,藍白相間,極具治愈感的一幀。他忽然想起了陳夕苑,若說她最适合什麽顏色,那定是藍與白了。
    高貴,純淨,又柔軟。世間再髒再亂都好,她仍固執地保有這些美好的特質。
    “陳夕苑,我好想你。”
    當他的執念和仇恨即将被抹去的當下,他并沒有預想的開心。他急欲回到帝都,陳夕苑在那裏,師父在那裏......
    只是暫時還不能夠。
    除了這一案,他還要去見三人。皆是萬般重要,缺一不可。
    顧紹卿最先去了七寶村,在那間破茅草屋前嚎了好久,如蜚老人也沒應他一句。
    顧紹卿氣極反笑,“老頭子,我這次來是請你去帝都喝我和陳夕苑的喜酒。”
    “你去不去都應一聲兒?我數到三,你要是還不應我,我就走了。”
    “放眼整個泷若,能讓我這麽請的人屈指可數,你就知足吧。”
    話方落,倒數始。
    “三。”
    “二。”
    正想喊一時,茅草屋的門開了。
    一如顧紹卿的記憶,迅猛帶出了疾風,也撞出了明晰聲響。
    他不禁彎了彎唇。
    當一天下午,他和如蜚老人一道去了山中。時隔多年,名喚多彩的喜鵲竟還活着,在雀鳥屆堪稱高壽了。那間和它同名的素菜館,壯碩的笑起來有酒窩的老板還有那瞎眼的老和尚也都還在。
    在這山中,時間仿佛忘記了流逝,一切如故。
    看見顧紹卿,老板很是高興。拉着他去後廚,喜笑顏開加菜。管他是不是鎮北王呢,來到山中,想吃飯就要自己動手。
    如蜚老人和瞎眼的老和尚聊天,同齡人又長期居于西地,話題可不少。
    酒足飯飽,神仙一般的暢快。
    飯後,如蜚老人幫着老板收拾,顧紹卿和老主持沿着凄冷霧氣行走。
    夜未至,山中先涼。
    沉默的一程過後,老和尚先開了口,“這個案子了結後,便将過往放下吧。”
    “未來新奇,值得一個毫無負累的你去探索。”
    顧紹卿望着始終柔和溫善的老者,語調前所未有的柔和,“顧三聽大師的。”
    “我和陛下的婚期定在了四月,大師可想去湊湊熱鬧?若是想,我離開前來接您。”
    大師微微勾唇,“要成婚了?極好。”
    他是由衷地為顧紹卿和陳夕苑歡喜,然而,他拒絕了這個邀約。
    “紅塵喧熱,不适合我這個老和尚。你今日能專門回來陪我喝頓酒,我已經很歡喜了。”
    “好好待她。那時趨勢是将你碾殺,她嬌柔之軀卻敢逆趨勢。顧三,你再找不到一個這般愛你着重你的女子了。”
    她也做到了。
    四海八方之主,說一不二。如今她揮袖可成趨勢,再也無人能傷害她着重的一切。
    “陳家老祖曾放豪言,任這世間天驕頻出,也無法繞過他們陳家。”
    當真如是。
    陳棠宴陳元初 陳夕苑
    再來當是女帝和鎮北王的孩子。
    “顧三,老和尚還想多活幾年,看着江山的繼承者降世。”
    顧三笑,“顧三只盼着您能長命百歲,以後還能教授帝女催眠之術。”
    “為何不是帝子?”
    “泷若的一半是女子。女子的命運,只有女子才能改變。”
    拓出一條路,靠一代人可不夠,至少還需要一代人。他不想陳夕苑的心血白費,也從來沒有延續香火的“執”。
    再則,“任世間天驕頻出,也無可能繞過我顧紹卿和陳夕苑的女兒。”
    世間至強的天驕主天下,有何問題?
    老和尚看着對未來充滿希望的顧家三郎,眼中漾起欣慰,“那便一道等待帝女将世吧。”
    下山時,暮色初臨。
    顧紹卿和如蜚老人分開,一個前往軍營,一個回七寶村。
    現如今,泷若再無顧紹卿不能去的地方了。他很是輕易地來到了顧世承的面前,伯侄二人面對面而坐,半晌相顧無言。  末了,是顧世承先開的口,“三郎,你可恨伯父?”
    顧紹卿:“不恨。身為家主,想要維護家族榮耀情理之中。”
    “但是伯父,有些東西靠掩藏是無法長久的。顧家榮耀來自于民,它把顧家推上神壇讓顧家人過上優渥的生活......它已回饋良多,不該再化盾用以掩去顧家人的惡行。”
    “自顧家之後,泷若再無軍功世家。以後,軍中任命全部考核制,能者上。”
    最高将領可以是山匪、可以是市井小吏、可以是江湖豪俠......只要他能通過層層考核,就能在軍中站穩腳跟。
    “至于秦如煙和顧世勳一定得死,需要收屍時,我會差人來通知您。”
    這次交談,滿打滿算不夠兩盞茶的功夫。
    話畢,顧紹卿離開。
    顧世承獨坐長案後,枯木一般的灰白。他忽然迷惘,事态是怎麽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的?他自認步步斟酌,盡最大可能護住所有人令顧家長盛不衰,結果竟是他終結了顧家的世家之路。
    而動手的人,亦是顧家人。
    “呵.....呵.....”
    顧世承笑,聲聲悲涼,透着不甘。可事到如今,他再如何悲涼不甘都無用了,現如今,再無人能撼動顧紹卿的意志。
    他身後,女帝甚至都未露面。
    三月,西地的風影影綽綽間藏了些暖意。重金懸賞之下,一落魄潦倒的男子來到了承前州府門口,朝着府衙內跪拜。
    他名喚李林,是當年掠走顧家三郎并施虐的兇手之一。當年他因母親病重,實在需要錢接下了這昧良心的活兒。可這些錢并沒能救回母親的命,更是讓他造的孽報應在妻子和孩子身上。多年來,他們先後染了怪疾,受盡折磨。家被掏空,他的生機也被掏空。
    “草民願為當年所做的錯事償命,求鎮北王殿下和州主大人救救我的妻兒。”
    至此,案件“柳暗花明”。
    證據一樣樣浮出水面,都直接間接指向了秦如煙。
    月尾,有判令自承前州府出。
    秦如煙嫁入顧家後,連續買兇意欲殺害顧世勳正妻和嫡子。顧世勳正妻真實身份乃現今的玄昌長公主嫡子被虐害時還是幼童,秦如煙的種種行為影響可謂極其惡劣且存在着再犯的不可控性,根據泷若法典,判處死刑,即日執行。
    顧世勳縱妾殺妻滅嫡,妻在世又娶妻,根據泷若早期判例“夫有二妻當誅”,判處死刑,即日執行。
    段諾最後的那番話也随着判決告示流傳于民間。
    妻不是一定要娶,但娶了就定要尊重。尊重她,等同于尊重自己的選擇。
    孩子不是一定要生,但生了就定要愛護。牲畜尚且知曉愛護幼崽,生而為人卻做不到,豈不是連牲畜都不如?
    當下,秦如煙聽完判決徹底崩潰了,她趁着衆人沒注意朝着高位之上的顧紹卿沖去,呲牙咧齒,一副要将他撕裂的姿态。
    只可惜,再不能夠了。
    她被李督捕逮住,放倒,踩在了腳底。
    “顧紹卿,我只恨當年虐你花了太多時間,若是即刻抹殺,就沒眼前這些事了。”
    “哈哈哈哈,我悔,我悔啊!”
    尖銳惡毒的話音朝着顧紹卿沖去,卻沒能激起他的一點反應。他的眉眼低垂,意态輕松地把玩着多年前陳夕苑贈他的那只平安符。
    今日過後,他就能回家了。
    陳夕苑在的地方,就是他的家。
    ......
    四月九日,大吉之日。
    五更天,顧紹卿現身皇城正門,着了黑紅相間的喜服,清隽依舊,又多了幾分新郎官的意氣風發。他身後,是遠道而來的玄昌的幾位皇子,玄昌巨富安瀾還有天祥樓主李小貝。
    陣容可謂極其強大。
    而顧紹卿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裏,是因為女帝大婚,無上皇陳棠宴回宮坐鎮。他對顧紹卿說,陳家的門沒那麽好進,想進來,必定要經歷層層考驗。如何考驗,他沒細說,但考驗的路線圖他都是給了顧紹卿。
    這考驗的入口便是皇城正門。
    此時此刻大門緊閉,顧紹卿等人等了又等也沒見一點動靜。
    蕭弘玄這個急性子,哪裏能忍這個。他躍到顧紹卿身側,朝着高聳的城門喊,“新郎官到了,上考驗了。”
    “堂堂鎮北王,怕過誰了?只管上。”
    嚣張話音逗笑了衆人,很是神奇,他的話音方落,當真有人從城牆飛出,手持長槍,威壓清冽凜然。
    “永安軍張予淮奉無上皇旨意同鎮北王一戰。”
    女帝手中暗刃,泷若第五軍首領。
    以守護女帝而生,任何人想近她的身,必須越過他。
    【作者有話說】
    想娶我們妹寶,哪有這麽容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感謝在2024-04-29 15:03:19~2024-04-30 10:17:5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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