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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97 章
    這一夜的前半段, 對顧紹卿而言,無疑是難熬的。但是末了,陳夕苑竟真的出現了。感受到她的香氣熟悉的體溫, 他甚至還一親芳澤, 顧紹卿又覺得之前的折騰算不得什麽。倘若終點是陳夕苑,就算中間隔着刀山火海無間地獄, 他也願意去闖。
    到了寅時, 一日中露水最是多的時段。露珠子不斷地從樹上落了下來,滲進了顧紹卿稍顯單薄的衣衫裏。冰冷的感覺越來越明晰, 顧紹卿終于醒來, 雖然還有些頭暈腦脹, 但他的意識是清明的。
    醒來後, 他也沒急着進住處, 懶懶地靠在樹上休息。等精神好了些, 又拿起護身符和信紙吹。折騰了大半宿, 他的汗早已浸濕了紙和護身符。
    “顧三, 你醒了!”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雲飛将軍從遠處走近, 瞧着少年醒來, 還擱那悠閑地吹着紙張,當即面露喜色。這懸了半宿的心終于安穩地落回到了原處。這可是他們蛟龍隊的尖刃啊, 怎能有損。
    顧紹卿循聲看了眼,當即收妥了自己的信和平安符。等雲飛将軍走近, 他站起身來,緩慢地舒展了身體。
    “将軍, 你怎地過來了?”
    雲飛将軍仔細打量他,“我蛟龍隊的寶貝疙瘩被人暗算, 我還能睡得着?”
    這話一點不假,在過去的幾個時辰裏,蛟龍隊時不時有人出來陪伴于顧紹卿,生怕他出了什麽岔子。軍營附近整夜有人巡邏,也沒法安他們的心。
    “寶貝疙瘩“幾個字逗笑了顧紹卿,“讓将軍擔憂,是顧三的不是。”
    雲飛将軍:“這能怪你?敵人的手段下作罷了。”
    緊接着他又問,“可好全了?”
    顧紹卿:“差不多。将軍,能否找昨夜替我看診的軍醫給我弄一份北疆各種詭秘藥物的清單。”
    雲飛将軍:“你想做什麽?”
    顧紹卿答曰:“知己知彼,百戰百勝。這些年來,安槐和龍元沒少用這些詭秘藥物行不義之事,倘若有一天,他們尋到機會,用到戰場上我軍當如何?”
    雲飛将軍以前也想過這個問題,但因為安槐和龍元聯軍多年來并未有涉及這些,他就沒有刻意深入。
    如今聽顧紹卿提及,不禁有些後怕,背脊發涼。
    而他身旁,顧紹卿話音未止,“今次龍元安槐的突襲,讓我覺得他們過去的那種小打小鬧都是在做局,既是做局,定不會使出殺手锏。”
    “那萬一,他們似今次這般......”
    後續略去了,但顧紹卿想說什麽,雲飛将軍一清二楚并且贊同。
    “今兒我就去同他們說道。”
    “回屋歇息,等會兒常家人到了,掰扯少不了的。”
    顧紹卿颔首應下,随即回到住處。
    一進屋,他便感覺到衆隊友的氣息有異,嘴角微微動了動,略顯低啞的聲音漫出,“別裝了。”
    肖南幾個頓時從木板床上彈起,有的奔向顧紹卿,有的坐在床上撓頭憨笑。
    “好些了嗎?”
    “這次可把我們吓着了,隔會兒就出去瞧瞧,根本睡不着。”
    “不愧是赤冶劍主,什麽都瞞不過你。”
    “哎,那叫魅魂的迷藥是不是真的那麽猛啊?我聽說,安槐都禁用了這種藥。”
    “我感覺是真猛,顧三這體魄心性都會被幻境所控,失去意識幾個時辰呢。”
    吵嚷間,顧紹卿的身體漸漸回溫,也不知道是因隊友的關切,還是屋內溫暖。
    他踱到自己的床邊坐下,“這種迷藥确實會致幻,但我發現,安槐的迷藥有個特征,動則兇猛。”
    “倘若日後不小心遇到,切記不要用內力去逼,尋安全處等其慢慢消散。”
    肖南聞言道,“就怕敵軍将這些上不了臺面的肮髒玩意兒用到戰場,時間和情勢不允許我們等它們自然潰散。”
    顧紹卿:“确實如此,所以這事兒一定要提前籌謀。”
    如何籌謀,顧紹卿沒細說。出于對他的信任,衆隊友也沒多問。
    “我再睡會,待會兒和你們一道晨練。”
    這話一出,衆隊友皆道“顧家三郎是怪物”。這才給烈性迷藥狠狠折騰一番,還能和他們一起去晨練。但也僅限于此了,顧家三郎是怪物這事兒,他們漸漸習以為常、接受良好。
    顧紹卿于喧熱中躺到床上,才阖眼,就察覺有人蹲在了他的床前睇他,還不止一個人。
    “幹什麽?” 顧紹卿閉着眼睛問。
    回答他的是肖南:“顧三,昨夜我去查探你情況的時候,聽到你喊了一個人的名字。”
    “還連喊了兩次。”
    話至此處,肖南身邊的陳輝煌低笑出聲,“我也聽到了。”
    顧紹卿:“......”
    是陳夕苑吧?昨兒幻境裏都是她。
    他肯定是很想她了,平時不顯。但幻境,全是他真實意志的映射,做不了一絲假。思緒微悸間,顧紹卿低聲開口,“叫了誰的名字?”
    肖南:“泷若明珠。”
    “陳夕苑” 三個字,可不是人人敢喊的。
    說完,緊接着問,“喜歡她啊?”
    誠然,肖南和陳輝煌是因極度好奇才問的,但另一方面,他們也做好了顧紹卿不會答複的準備。豈料,肖南話音方落,顧紹卿就“嗯”了一聲,不輕不重,剛好能讓蹲在他床前的兩個人聽見。
    “天吶。”
    “那郡主知道嗎?她怎地想的?”
    顧紹卿這時才睜開眼睛,總是清冷的黑眸中亮起微弱異彩,那是因歡喜而生的:“未來你們就知道了。”
    看他那風騷樣兒,肖南和陳輝煌就知道他多半是知道了郡主殿下的心意,不禁有點酸。
    他們也好想娶媳婦兒。
    翌日一早,新兵營。
    徐璟亦聽說顧紹卿中了迷藥,心急得不能行。這廂才晨訓完,早飯都顧不得吃就去尋了趙鳴,對他說,“将軍,我想去蛟龍小隊那邊瞧瞧顧三。”
    “那可是我未來妹夫,傷着了,我回家怎麽和妹妹說啊。”
    彼時趙鳴手裏拿着個碗,裏面盛滿了熱粥。才出鍋的,太燙了,他有一搭沒一搭地吹着。他耐心地聽徐璟亦叨叨完才道,“你現在過去,也見不着他人。”
    徐璟亦略有些訝異:“怎麽呢?又出任務了?”
    趙鳴如實道:“晨訓後,他就随着明将軍等人出去了。”t
    “知你擔心,我專門問過老烏了,已經沒事兒了,今早晨訓依舊領跑蛟龍隊。”
    話到此處,趙鳴都忍不住感慨,“這體魄,叫人不服都不行。”
    徐璟亦不禁有點嫉妒,“還行吧,前些時日和那個蠻子将領對上,不是還把手給傷着了?”
    趙鳴睨他,“酸啊?酸就給我用功點,今兒的揮拳練習,速度和力量各加十組。”
    徐璟亦:“......” 他過來這一趟是幹什麽的呢?好好在那喝粥吃包子不舒服?
    另一廂,顧紹卿不知道未來小舅子如此關心他的安危,正置身【柏舟】,一株松似的立于明大将軍身後。
    明大将軍對面坐着的是常家老爺子,常顯德。昨兒知道了孫兒的荒唐事後,他氣得差點沒暈過去,然而再如何恨,常鳴華都是他常家的血脈,不到萬不得已如何能割舍得了?
    于是他連夜托人給明大将軍,想私了此事。既是私了,在軍營就不合适了,他便做主包下了這【柏舟】茶館半日,坐于廳內,也能免于打擾。
    詳細了解情況後,常顯德連番致歉,清醒過來的常鳴華哪裏能忍素來疼愛自己的爺爺受這種委屈,不忿地嚷嚷起來,
    “我沒有要害顧家三郎。”
    “我昨日飲酒時,聽錢羽等人說,郊外有了新樂子,這才來瞧瞧。我不知道是軍事重地,若知道,定是會斟酌的。”
    錢羽?這名字恁熟悉了。
    張皓白聞言眯了眯眸子,但他當下并未說什麽。
    倒是顧紹卿,常鳴華這廂話音方落,他便幽冷開口,“那你如何解釋藏在你指甲縫的迷藥?你又為何只揪我一個人的衣服?”
    常鳴華費力思忖,他和顧紹卿不同,如今雖然醒來,精氣神并未全然恢複。
    “衆所周知,我常鳴華酒量還行。一般出去耍,很少似昨日那般。喝了三兩盞頭就開始昏沉,但我一直未昏迷。”
    “有人不小心潑了酒到我的手上,我嫌髒,就拿了一方濕帕去擦,擦得極其細致。”
    顧紹卿又問他,“随手拿的濕帕?這間酒肆你以前可去過了?是否有提供帕子的先例?”
    常鳴華這回答得很快,“随手拿的,之前也常去,除非主動索要,否則是沒有的。”
    真相如何,呼之欲出。
    張皓白于這時淡笑一聲,望向了常顯德,“老爺子,你瞧瞧,是有人在陷害常少爺。”
    “這錢羽和誰要好,您該知道吧?他們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今兒是下迷藥設計常少爺為他們沖鋒陷陣,他日會不會将心思動到整個常家頭上呢?”
    常顯德氣得臉通紅。多年來,他配合殷家做了多少事兒,這其中不乏專門給鎮北軍添堵的。
    結果,落着什麽好了?但是殷家勢大,常家頂多是和他們決裂,老死不相往來,想出氣,難于登天。
    顧紹卿讀全了他的不忿和糾結,忽而開口,“老爺子,若常家和您以後能配合鎮北軍行動,我保證,您遲早能出掉這口惡氣。”
    “并且保常家三代顯赫不衰。”
    “您,想不想成為這北地第一?”
    北地第一?
    常顯德年輕的時候自然是想過的,但現實磨滅了壯志,如今,他更是不敢想,然而當一個少年人猝不及防提及這四個字時,他的心還是猛烈咯噔了一下。
    他這才知道,原來有些祈望,從來不曾消失。
    但......
    思緒的末處,常顯德低低笑了聲,“有些東西已經根深蒂固,想撼動不是那麽容易的。”
    顧紹卿:“常老,不容易從來不等于失去可能性。常少爺不是想看城郊的那些地嗎?那是我的,用不了多久,那些地會盡數繁茂,鎮北軍漸漸地将脫離殷家桎梏, 若再得到您的支持,成面就更大了。”
    “這......”
    常顯德不禁心驚,那麽大一片地被圍起來,就算動靜再小,都逃不過北地諸豪強的耳目。然而鎮北軍從一開始就嚴防死守,想探尋細節,若不想和鎮北軍撕破臉,難度堪比登天。
    沒想到,這些地屬于顧家三郎,并為鎮北軍所用。
    顧紹卿将他的情緒變化看在眼裏,适時的落下最後一根柴。少年話音淡淡,卻強勢如山,“殷家确實強,但那要看對手。”
    “若我執意要他倒,您覺得他能堅持到幾時?”
    這話換了旁的人說出來,那就是信口雌黃吹牛皮,任誰聽了都會嗤之以鼻。但眼下,是顧紹卿說的,明大将軍也沒有出聲喝止他。
    這說明了什麽?
    說明了這是整個鎮北軍的意志,而顧家三郎,将出面了結此事。
    鎮北軍,顧家,劍聖一門,長汀産業群,明樂郡主大殿下嘉應皇太後......一個個在泷若聲名赫赫的名字抑不住地從常顯德的眼前掠過。
    漫長的沉寂過後,常顯德才又開口,“從今往後,常家聽候明将軍和三少差遣。”
    從這一刻開始,被殷家牢牢把控固若金湯的北地商業網出現了一條裂縫,這無疑給了鎮北軍喘息和破局的機會。
    明煥瑜這才開口,一錘定音,“本将代整個鎮北軍多謝老先生和常家多年來的支援。”
    “本将在一天,定是拼死護常家和老先生周全。”
    常顯德成功帶走了常鳴華,沒出一毫子,還得了個靠譜的大靠山。憋屈和憤怒散了,好心情自然就來了。
    進了自己馬車,他也沒再訓斥自家這個大憨憨。倒是憨憨自己撞上來了,“祖父心情不錯?”
    他這一說話,常顯德心火又燒起來了,他擡手就給了常鳴華一巴掌。
    很用了幾分力,常鳴華受了疼,手撫着臉,嗷嗷那麽叫。可也僅限于此了,別的話,他是一個字都不敢多說了。這回要不是鎮北軍有所求,他定是會被軍法處置,能剩半條命就不錯了。
    常顯德看孫兒那憨樣,又好氣又好笑,“瞧瞧顧三,看着比你還小些?人家都在為國駐邊,軍內獨當一面的人物。”
    “你在幹什麽?吃白飯就不說了,被人下了迷藥都不知道。”
    “蠢!腦子跟着你都委屈。從今日起,由你接手和鎮北軍的接洽和合作。”
    重任哐當一下砸到了常鳴華頭上,他首先感受到的不是驚喜,而是覺得自己不配。
    “我去的話,顧三那惡修羅會不會覺得我們常家在糊弄他啊?”
    聞言,常顯德更是氣了,反手又是一巴掌,這回,常鳴華躲了。
    “祖父,冷靜。”
    “我怎麽冷靜?我讓你去就是因為你蠢,跟顧三多學學為人處事之道吧。”
    “學好之前,都不準再去外面喝酒,否則,我親自卸掉你的雙腿。一個殘廢而已,我常家養得起。”
    常鳴華:“......” 祖父真的太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