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你讓我找什麽?”
龍湛以為自己聽錯了,不确定地又問了一聲。
“找蛋!一顆金色的蛋。”
班森仿佛陷入了某種回憶中,捂住心髒的地方,喃喃自語道:“我想起來了,這塊鱗片不是魔窟給我實驗的那塊,而是那位将自己的護心鱗給了我。原本我是魔窟底下快咽氣的一具實驗體,是恩人救了我。她帶着我們幾個試驗品一起逃走,可魔窟的人來了,她便讓我們帶着她的孩子逃命。因為護心鱗,我才能躲過魔窟的追殺。只是幾年前魔窟重新找到我,記憶也在那時候缺失一塊,明明我寄生水星人只是為了找蛋。恩人的孩子被我弄丢了……”
班森還沒說完,已經淚流滿面了。
“我對不起恩人的囑咐……”
班森情緒瞬間崩潰,若不是他心口的護心鱗幫他續命,恐怕他的呼吸早停了。
“我出不去,所以我想拜托你幫我找蛋。放心,不會讓你白忙活。”
班森将手指插入心髒,黏附在他身上的肉蟲子尖叫着,不斷朝他的心髒湧來,試圖阻止他愚蠢的行為。
唰啦!
護心鱗在扯下來那一刻,班森臉色猛地一白,身上蠕動的肉蟲子全部僵住,像是失去生命一般。
班森顫巍巍地将護心鱗高高捧着,滿眼希望地看向龍湛,艱難地說道:“我……我愧對恩人的囑托,弄丢了她的孩子。如果可以希望……希望你能幫我找到那顆金蛋,跟他說一聲……對不起……”
見龍湛不接護心鱗,班森苦笑,“我知道有些……強人所難,可我找不到可以囑托的人了……求你。”
龍湛沒接護心鱗,而是退了一步。
班森眼中閃過一絲失望。
“我不知道帝國法庭将會怎麽審判你的罪名,如果你大難不死的話,自己去找。護心鱗既然是龍族主動贈予你的,我不能要,要是沒什麽事情的話,我先走了。”
龍湛轉身離開。
監獄大門轟然關閉,班森長長地嘆口氣,将護心鱗塞進心口,僵死的肉蟲子又再次活了過來,在他身體來回穿梭,停止的心跳再次詭異一般跳動。
監獄之中再次響起了那段奇怪的歌謠。
被監獄長領着走向外面的龍湛聽到了歌謠微微一頓,随後若無其事地離開。
監獄外,斯諾和其他龍族正等他出來。
見龍湛出來了,衆人圍了上去。
斯諾率先走到龍湛的跟前,查看他全身确定沒有被什麽奇怪的東西寄生淺淺地松口氣,眼神帶着幾分詢問。
龍湛搖頭,“沒什麽,他只是想讓我幫忙找一顆金色的蛋。”
族老,龍錦和龍麗兒臉色猛地一變。
族老問道:“那你答應他了嗎?”
“這麽多年了找一個蛋談何容易,我就拒絕了。對了哥,他會死嗎?”
斯諾瞥向零。
零連忙回答:“根據班森引發水星城在災變來看,死刑逃不過,可它身體可以無限再生,除非他自願殺死自己,不然,放眼整個星際恐怕沒有東西能殺死他。所以他最後可能會被永遠關在監獄中。”
龍湛思索一會兒,覺得也沒什麽好說的,只嗯了一聲。
一直沒有說話的族老,開口道:“時間差不多了,咱們也該出發了。”
零這時候腦子一轉,機靈地代替了司機。
斯諾拉着龍湛坐進了前面的車裏,其他龍族無奈地嘆口氣,主動坐到了後面另外一輛車裏。
一直黏黏糊糊的小情侶突然要分開幾天自然舍不得雙方,這裏離1號飛船停靠地還有段時間,讓他們溫存溫存吧。
龍湛被拉進了車子,脖頸一熱,回神後,拍拍斯諾的後背。
“哥,我剛才還有一件事情沒說。”
斯諾擡頭看他。
龍湛描着斯諾的眼型,聲音艱澀道:“我進監獄剛聽到班森唱的歌謠和我夢中一模一樣,總覺得他口中的金蛋是我。那位白鱗的主人可能就是我……母親……”
正在前面開車的零,聽到了龍湛的話,忍不住倒吸一口氣,要不是多年的職業素養,估計車早被他開出護欄了。
同樣聽着龍湛話的斯諾,并沒有表現出很驚訝的模樣,只是按住他微微顫抖的肩膀。
龍湛聲音顯得無比凝重,帶着厚重的鼻音,“我母親就是魔窟老巢那具模型對嗎?”
這回斯諾不再沉默,而是重重地“嗯”了一聲。
龍湛摟緊斯諾的脖子,腦袋抵在他的肩膀上。
許久,斯諾聽到一聲抽噎聲,條件反射地扭頭去看龍湛的臉,卻被他制止。
“哥,你別動,讓我靠一會兒。”
聽龍湛沙啞的聲音,斯諾突然後悔了,早知道就不該讓龍湛去見班森,也不會提前知道真相。
“哥,你說她多疼啊,被人一點點拔出鱗片,取走一塊一塊的血肉,恨不得敲骨吸髓……”
斯諾眼中閃過心疼,龍族和自己之所以隐瞞龍湛白龍死因,就是怕龍湛知道自己的母親,那位強大的龍族,死後還被魔窟殘忍分屍,碎塊成了各種試驗品。
沒想到千辛萬苦隐瞞的事情,還是被龍湛知道了。
“嗚嗚嗚——”
龍湛緊緊地攥緊斯諾的衣服,如同一只小獸嗚咽哭泣,試圖在斯諾身上尋求一絲慰藉。
斯諾一邊安撫一邊親吻他的龍角和額頭。
龍湛眼淚一顆顆打濕了斯諾的衣服,嗚嗚的哭泣聲哭得讓他無法承受,甚至讓藏在精神裏的那只鲛人陷入狂暴。
小伴侶哭了,他要去撕碎欺負小伴侶的那群人。
開車的零感到身後傳來的巨大恐怖,戰戰兢兢地喊了一聲。
“殿下,醒醒。小少爺可還在你懷裏,不能動怒啊!”
不知道是不是零呼喚起了作用,已經露出魚鳍的斯諾,眼中豎瞳漸漸消失,緊緊抱住懷中的龍湛。
“湛湛!”
龍湛沒有回應,不知道什麽時候,他竟然暈了過去。
“停車!”
車子在通道上停了下來,造成了交通堵塞,身後的車輛接連按起了喇叭,看到堵在最前面是皇室的車輛,才沒有破口大罵。
坐在後面車輛的龍族也發現了異常,紛紛皺起了眉頭,直到看到斯諾抱着龍湛朝他們這邊跑來,紛紛變了臉色。
“怎麽回事?”
零主動替自家的殿下解釋車上發生的一切。
龍錦急忙幫龍湛檢查身體,眉頭緊皺,“崽崽恐怕是知道了他母親的遭遇,一時無法承受暈了過去,先回去,以防萬一,我得幫他做個全身檢查。”
龍麗兒見崽崽暈了,最着急,直接切換龍形形态帶着斯諾和龍湛先行一步。
族老見狀,嘆口氣,擺擺手道:“先回去,龍島那邊我會去說清楚。崽崽的身體最要緊。”
這天,帝國的星網又爆了,原因是不少人拍到巨龍的身影。
只不過巨龍的身影太過龐大,沒人注意到龍頭上方還有個小小的人影。
星網上的事情,太子宮無人理會,如今所有人的心思全放在陷入昏迷中的龍湛身上。
龍錦檢查了龍湛全身,确認沒有任何異常,只是他大腦中的精神力有些不穩定,需要借助斯諾的精神力安撫。
龍湛母親的事情對他打擊很深,以至于昏睡後,也會流淚。
在場的龍族大家長門看得無比心疼,恨不得幫他承受痛苦。
這一刻,無人不恨魔窟不做人。
一向脾氣溫和的龍錦也一臉冷冰冰地燃燒龍魂。
龍魂中一只紅色龍影出現,一字一句地說道:“崽崽知道自己母親被魔窟殘忍殺害,暈厥過去。害我龍族,魔窟之人,一個不留!”
而在宇宙各地行走的龍族聽到了龍錦的聲音,發出陣陣怒吼之聲。
跟在諸位大佬之後記錄的帝國工作人員,死死地捂着耳朵,疑惑道:“奇了怪了,消滅魔窟的計劃不是進行地好好的嗎?這些大佬怎麽又生氣了?”
銀河系某偏僻的星球地底實驗室中,似乎感知到什麽危險,實驗室內發出警報。
領頭的人手指上戴着六芒星銀戒,焦急道:“快收拾東西轉移……”
轟!
天花板上,劃開一條巨大的裂縫,一只碩大的龍眸朝裏面看了一眼,随後拉開地皮,口中含着如地獄燃燒的業火,從縫隙中噴射進去。
地下實驗室中,傳來了一聲聲慘叫。
跟在巨龍身後的帝國工作人員,看到如同火山噴發,滿地岩漿,形似無盡地獄的地方,忍不住倒吸一口氣。
“也不知又做了什麽惹龍族生氣的事情,這次竟然不等我們收集證據,直接弄死魔窟的人……”
太兇殘,太可怕了!
星際中諸個小國家人人自危,甚至不敢窺探龍族的行蹤,生怕生氣中的龍族會來找自己麻煩。
太子宮。
所有先進醫療設備全部帶了進來,就連蘇教授他們也被拉了過來,只為了幫龍湛檢查身體。
今天已經是龍湛昏迷的第三天。
斯諾一直守在龍湛身邊三天三夜沒睡,誰勸也沒用。衆人無奈,只能長長嘆口氣,希望龍湛能早點醒來,不然,斯諾的身體遲早熬不住。
“龍錦,崽崽如何了?為什麽現在還不醒?”族老也守了幾天,只不過對龍族來說幾天不睡完全沒有問題。
“崽崽受刺激太大,他在試圖解開全部封印,所以才會一直昏迷不醒。”
族老嘆口氣,“這孩子太偏執,哪有一蹴而就的事情,太冒進了,你得看好他,別讓他亂來。”
龍錦點頭,“我只能盡量,龍族的精神力霸道。如果崽崽打定主意決心将封印打開,我只能助他,沒有其他辦法。”
“知道了,你忙吧。”
——
龍湛從無盡的黑暗中醒來,隐約聽到一些聲音。
“恩人,你跟我們一起走吧,留在這裏你會死的!”
“我們一起逃吧,蛋蛋還沒完全孵化,它不能沒有媽媽呀。”
“恩人……”
轟隆!
一聲驚雷照亮了大地,也讓龍湛看清說話幾人的模樣。
幾名半大的孩子,其中一個龍湛認識也非常熟悉,那是班森,盡管他身體變小了,可臉型和未來的他沒什麽區別。
班森懷裏抱着一顆鴕鳥大小的金蛋,而在他身邊坐着一個白裙子的女人。
以龍湛直這個位置,看不清女人的臉,他想靠近一些,發現自己的位置已經固定在原地,無法移動。
龍湛無法,只能站在原地聽着他們的對話。
“小森,我的孩子就拜托你們了,那群人快追來了,你們和我分開跑,他們的目标是我,不會注意你們。”
女人說着從地上那一塊石頭裹上一層布抱在懷裏,再次伸手不舍地摸摸金蛋,而金蛋上已經裂開一道縫隙,似乎有人強行将蛋殼破開一道裂縫将裏面的東西去取出來過。
“恩人,要走一起走,我們不能丢下你!”班森抱着金蛋,一臉不舍。
其他小孩紛紛點頭,他們都是恩人救下來的,這條命就是恩人的,恩人不走,他們也不走!
“恩人,我去幫你們引開那群人,你們快逃。”
其中一名紅頭發的小孩伸手準備去抱女人懷裏的石頭卻被她躲開了,伸手在每個小孩頭上摸了摸。
“乖孩子,都是乖孩子……”
“在那邊!”
身後傳來一聲陰森的呵斥聲,女人和幾名小孩神情明顯慌張起來。
女人見狀,連忙将幾名小孩藏在灌木叢裏,叮囑道:“千萬別出聲,我去引開他們。”
女人轉身,正好從龍湛這個角度可以看到她的側臉,她的眼睛,只有一只完好,另一外一只已經不在眼眶裏,甚至她奔跑時一瘸一拐,白裙子上染紅鮮血。
“媽媽……”
龍湛下意識朝女人的方向追去,奈何自己的雙腿像是釘在地上一般,無論怎麽使勁始終無法離開。
不遠處一輛輛改裝車朝女人的方向追去。
昂——
一聲龍吼響起。
雨聲和雷電交加的聲音越來越密集,一道巨龍身影出現在山間之上。
龍湛擡頭瞳孔皺縮,只見巨龍身上坑坑窪窪,那一身龍族引以為傲的龍鱗消失,只剩下猩紅色鮮血順着雨水沖刷而流下,觸目驚心的傷口甚至露出森森白骨。
改裝車上有人下來,龍湛看不清他的臉,只聽他冷冷一笑。
“想用龍魂召喚你的族?除非你不管那群小孩的死活,大可一試。”
白龍像是恨極了眼前的男人,沖他發起攻擊。
改裝車被掀飛,男人身後冒出一條尾巴,将巨龍拍到一邊,無數的鐵鏈扣住巨龍的身體,無論巨龍怎麽掙紮,那些鐵鏈如同有生命一樣鑽入巨龍的身體內,引得巨龍不斷咆哮。
“媽媽!放開我媽媽!!”
龍湛站在原地,怒吼。
然而他的怒吼無人聽到,巨龍卻似有感應地朝他這邊看了眼,只剩一只眼睛裏,充滿擔憂,巨龍張張嘴,似乎是讓龍湛跑,又好像是讓那群孩子跑。
龍湛雙眼通紅地看着巨龍的身影。
躲在灌木叢裏的幾個孩子将班森死死地按住,并捂住他的嘴,不讓他上前送死。
男人好像是專門來抓巨龍的,抓住巨龍後,一直在車裏沒有出來過。只有一群穿着防護罩的人以巨龍為中心朝周圍探索,好像在找跟着巨龍一起逃走的小孩們。
幾個小孩意識到不妙,彎着腰從灌木叢中趁機逃走。
幾個小孩不算高,最大的孩子也只有一米二,灌木叢恰好可以遮擋他們的身形。
當幾個小孩離開後,龍湛的身體也跟着飄了起來,往小孩子他們的方向而去。
龍湛的目光一直盯着巨龍,直到徹底看不見。
龍湛強忍着悲痛,任由那股莫名的力量帶自己飄向幾個小孩。
這個地方不知道是哪個星球,看起來非常荒涼,除了成片密集的森林以外沒有任何城市存在。
幾名小孩運氣好中途一直沒有碰到大型星獸,很快穿過森林,來到一座小鎮。
小孩們極為聰明,哪怕最小大概只有三四歲的小孩,利用自己年齡小騙了一頓飯,幾天沒吃飯的他們,狼吞虎咽地吃起來。
他們的目标是離開這裏,所以在小鎮乞讨的時候,一直關注商船。
直到某天,一艘商船來到小鎮交換商品,幾名小孩趁機從機翼下方溜到了船艙底部。
原以為他們遠離噩夢起源的地方,沒想到中途竟然遇到了星際海盜劫船。
飛船上的商人全部被綁了,而躲在底艙的幾名小孩也被抓了起來。
“很好,這次又能賣一個大價錢。”
海盜匪首一邊數着手中的星幣,一邊往捆着的人看去。
“等會兒把他們帶到垃圾星去賣掉,還能賺一筆。”
其他海盜一聽紛紛笑了起來。
“老大,這個小孩手裏抱着一顆蛋。”
海盜從班森手裏将蛋搶走。
還好小孩們聰明,知道金蛋顯眼,便把金蛋圖塗上顏料,還是那種不會輕易沖刷的顏料。
海盜匪首一看覺得這顆醜得實在辣眼睛,嫌棄道:“沒準是顆臭蛋,趕緊丢了。”
然而一直沒有動靜的小孩們,忽然狂暴。
魔窟改造的小怪物,殺傷力極強,怎麽可能這麽輕易被控制,只是他們不想暴露自己的位置,被魔窟鎖定而已。
現在這夥海盜匪首要丢了恩人的孩子,一路緊緊護住金蛋的小孩們怒了。
陷入狂暴的小孩在海盜匪首驚恐的目光裏,殺了他的手下,甚至連飛船上的人也沒有放過,遍地屍體,血流成河。
控制飛船的人員正在穿過蟲洞,沒想到死得太突然,穿過蟲洞出了故障,掉入更深沉的蟲洞裏,而那顆金蛋也跟着破裂的船艙掉進蟲洞。
幾名小孩臉色大變,紛紛跳下飛船去抓那顆蛋……
龍湛随着金蛋墜落,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他和一雙陰綠眼睛對上。
龍湛下意識攻擊那雙眼睛的主人,突然發現自己的手縮小了數倍,猛地反應過來,自己好像回到了嬰兒時期。
星獸露出森森獠牙,龍湛大聲哭起來。
“咦,大哥,我好像聽到了嬰兒的哭聲?”
“好像在那邊,去看看。”
試圖一口吞掉嬰兒的星獸察覺危險氣息,掉頭跑了。
“哎喲,真是一個小嬰兒,長得好可愛!”
一頭大胡子出現在龍湛面前,他下意識地伸手一揪。
“啊喲喲,我的胡子,松手松手!”
龍湛咯咯地笑了起來。
這是自己和三位爺爺初見的地方……
——
龍湛重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周圍放置着很多奇怪的儀器,而自己的手被人緊緊握着,扭頭看去。
斯諾正緊握着自己的手,趴在床邊。
龍湛輕輕動了動想将自己的手抽出來,幫他蓋被子。
下一秒,斯諾睜眼,與龍湛四目相對。
龍湛朝斯諾笑了笑。
“哥,有水嗎?”
斯諾猛地起身碰到了身後的儀器,他沒有理會而是從房間外拿了一杯水進來,而他身後跟着一群人。
幾乎都是龍族的大家長們,甚至消失了幾天的龍奧、龍溪、龍輝……他們都回來了。
“水。”
斯諾将龍湛抱在懷裏,小心翼翼地喂他喝水,而另一邊龍錦正在幫他檢查身體。
“崽崽,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龍湛喝了半杯,推開了杯子,搖頭,“什麽感覺都沒有,只是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衆人面面相觑,又擡頭看向龍錦。
為龍湛檢查身體确定沒有任何毛病,點頭道:“應該沒什麽大礙了。”
龍錦招呼其他人把儀器搬走,只留斯諾照顧幼崽,其他大家長不情不願,一步一回頭地離開。
當大門徹底合上,房間又再次陷入安靜。
龍湛拍拍抱緊自己的斯諾,“哥,我有點喘不過氣了,松松。”
腰腹那一雙鐵手松了一點,卻沒有徹底松開。
龍湛也沒精力再管,他正在回憶記憶中那名白衣女人也就是自己母親的樣子,他怕自己會忘記,連忙喊了斯諾一聲。
“哥,能不能找一支筆和白紙來?”
斯諾頓了頓,起身走出門,不一會兒拿着一疊白紙和筆進來。
龍湛得到了筆和紙埋頭将自己記憶中母親的模樣描繪下來,結果自己完全沒有畫畫天賦,有些洩氣,握住筆的手顫抖。
龍湛突如其來地發脾氣将手中的紙,撕成碎片。
“我真沒用!”
“湛湛!”
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擡頭朝斯諾看去,吸吸鼻子,“哥,我是不是特別沒用,小時候拖累爺爺他們,現在又拖累你,就連成績也是吊車尾,媽媽肯定會怪我連她的臉都畫不出來……”
斯諾捧着他的臉頰,親了親他的嘴唇,額頭抵住他的額頭。
“不會的,你,獨一無二!”
随後,又将龍湛手中的筆拿走,聲音溫柔道:“你說,我畫。”
龍湛的情緒在斯諾輕哄中,慢慢穩定,抹掉眼角的眼淚,嗯了一聲。
“她穿着白裙子……”
兩人合力畫好了一幅畫,那是一位白衣勝雪的美婦人,眉眼溫柔,低頭看着自己懷中的金色小龍,而小龍依偎她懷裏,似乎正在靜靜聆聽美婦人哼唱歌謠。
龍湛眼神恍惚地摸着畫,水潤潤的眼裏噙着笑意,看向斯諾,“哥,謝謝你。”
“像嗎?”
龍湛用力點頭,“和我夢中的媽媽一模一樣。”
斯諾見龍湛笑了,自己也微彎眼眸。
龍湛摸了好一會兒畫,随後将畫放在一側,伸手拍拍自己床的一邊,“哥,過來躺着,你看起來好幾天沒睡了,眼下好重的黑眼圈……對不起,哥,剛才忽略了你。”
斯諾握住龍湛的手,親親他的龍角,輕聲道:“沒關系。”
龍湛貼着斯諾的身上,緊緊依偎。
“這次,換我守着你,快睡吧。”
“好。”
斯諾閉上眼睛,手卻緊緊扣住龍湛的手。
龍湛這次昏迷把他吓到了。
如果龍湛一直不能蘇醒,他可能會把龍湛藏起來,一直守着他蘇醒,哪怕一輩子。
只是他剛做下這個決定時,龍湛醒了。
得虧龍湛醒了,不然就以斯諾這個危險的想法,龍族大家長們怎麽可能還在這裏待着了,早帶着幼崽跑路了。
斯諾幾天幾夜沒睡,龍湛醒來時,他一直閉目養神,發現龍湛的手動了立馬蘇醒過來。
如今見龍湛平安無事,他便沉沉地睡過去。
龍湛撐着下巴,看着熟睡後睡姿乖巧的斯諾,勾唇笑了笑,也就在他睡着後才會這麽乖巧,一旦睜開眼睛的他,又是那個強悍冷厲的太子殿下。
可能就是斯諾冷漠強大,那些人才會發自內心地敬畏他,一般人更不敢在他面前放肆。
斯諾站在高處受人敬仰,只有睡着後才會脫下那張又重又沉的面具。
龍湛低頭在斯諾唇上親了親,“哥,好夢。”
——
寝殿內無比溫馨,殿外,龍族大家長們貼在門上仔細聽着裏面的聲音。
“沒動靜了?”
龍錦示意衆人讓開,自己将寝殿的門打開。
衆人看到寝殿金藍的精神力相互纏繞圍成一結實的巢穴将兩人保護其中。
其中一個龍族大家長心急想過去看看情況,結果剛才還溫和扭動的精神力,突然對他起攻擊。
龍族大家長連忙往後一縮,不是他怕金藍觸手,而是害怕自己動手反而傷了崽崽,只能往後退。
脾氣暴躁的龍河,一巴掌拍到那名青年的腦袋上。
“讓你虎,要是傷到崽崽,我抽了你的龍筋!”
那名青年縮縮脖子,立馬想到當年在龍島學堂被龍河支配的恐懼感。
要知道當年跟着年紀差不多的龍族青年們幾乎都被龍河揍過,自然生不起丁點反抗。
龍族大家長們安安靜靜地站在門口看向床的方向。
“兩個都睡着了?”
“太好了,崽崽沒哭,想不到小太子哄人挺有一套。”
“就他,平時跟悶葫蘆一樣,會哄人嗎?我現在有點擔心他倆日後的婚後生活能不能幸福,要不這婚事,咱們……”
“想什麽呢,咱們崽崽娶帝國太子不是好事嘛,一邊去別搗亂。”龍奧拍開另外一名青年,橫眉冷眼地道。
龍錦看了一會兒,随手将大門關上。
“你們要叨叨去外面,別吵兩個孩子睡覺。太子這幾天好不容易一直守着崽崽,想來他也被吓到了。”
龍錦這話引起了另外兩名同性的認同。
既然三位女大佬都開口,其他人自然不敢反駁,拉拉扯扯地離開了太子寝殿。
太子宮安靜下來,陽臺上那盆極夜草的小白花已經完全凋謝了,結出細細長長如針尖一樣的白色果子,夜風吹過,随着懸挂在頭頂的珍珠風鈴搖晃。
一夜無夢。
龍湛可能是睡太多了,一大早就醒。一只手抱着畫,另一只手與斯諾十指緊扣。
一向起得比自己早的斯諾,這次睡得很沉,沒有蘇醒的痕跡,他輕輕抽出自己的手,起床,随便洗漱,穿着睡衣,抱着畫,跑到龍塔找族老去了。
族老起得早,正在吃早餐,見龍湛跑進來,連忙朝他招手。
“崽崽,怎麽這麽早起來了?有什麽地方不舒服嗎?”
說着,伸手往龍湛額頭上一探,還摸了摸龍角燙不燙,見他體溫正常,眉眼舒朗,沒什麽不對的地方,也就放下手,讓侍者去叫龍錦過來幫他看看。
龍湛連忙攔住侍者,“族老爺爺,我沒事,不用再麻煩錦姨了。”
族老一臉不贊同:“跟自家客氣什麽,傻孩子,你錦姨還巴不得你麻煩她呢。剛才那話千萬別讓她聽見了,不然她會生氣。”
龍湛乖乖點頭。
族老這才滿意用帕子擦擦嘴,問道:“大清早來找我,一定遇到了你無法解決的難題了吧,說說。”
龍湛也不廢話,直接将斯諾幫自己畫的畫放在族老的面前。
族老愣了兩秒,看向龍湛,“你記起來了?”
斯諾搖頭,“我記得一部分,族老能和我說說她的故事嗎?”
族老握住權杖,像是在組織語言,好一會兒才緩緩道:“你母親叫龍姝,聽起來是不是溫柔乖巧那一類?”
龍湛下意識點頭,心裏反複默念着“龍姝”兩個字。
族老卻搖搖頭,思緒仿佛飛到了從前的回憶中。
“龍姝是上任龍君的孩子,她本是最有望成為下一任龍君的繼承者,可她卻在某天離開了龍島,無論龍君和我怎麽勸,她堅持跟着一個男人離開了。”
“男人?”
“這應該是個非常老套的故事。他叫南恨天,不是遠古血脈,只是個普通的獸化者,也可以說是一名商人。因他的商船誤卷進龍島大陸碰巧被巡海的龍姝救了,兩人在相處中,龍姝被南恨天口中的外面世界吸引,想跟着南恨天出去看看……這件事情被龍君知道了,強烈反對。龍族剛剛隐世,而龍君在那場大戰中受了很嚴重的傷,擔心自己不在,那些遠古血脈的種族會找龍族的麻煩,于是告誡龍族五百年內不得出龍島。”
“龍姝臨走時跟我說,她出去找救治龍君的東西,我這才放她離開,若是早知道她一去不複返,甚至連……說什麽也不可能讓她離開,也不會讓她連龍君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
龍湛久久不語。
想過很多故事,卻沒有想到母親離開只是為了找到救治龍君的辦法。
那自己的父親又是誰?
南恨天嗎?
聽族老爺爺的話,當時媽媽救他并沒有産生情愫,所以自己的父親不是他。
龍湛還是不确定地問了一句:“族老爺爺那個南恨天長得好看嗎?”
族老一頓,認真思索,“挺好看的,儒雅俊逸,有股書卷氣息,看着也紳士,只是我不喜歡他,眼睛裏藏着太多複雜的東西。”
龍湛又不确定起來,這個南恨天是不是自己的父親?
天馬行空想着,族老忽然出聲。
“對了,這些東西給你。”
族老一揮手地上多了一堆鱗片,其中還夾雜幾根白骨。
“龍族最近幾天搗毀了不少魔窟的巢穴,這些都是那些試驗品中找到的,原本想瞞着你,等你成龍了,再把你母親的事情告訴你。誰知道計劃趕不上變化。”
龍湛彎腰将鱗片一片片地擦幹淨放進了儲存手環中,撿起那些骨頭時,看到上面還有一些淺淺的印記,像是某種動物的齒痕……
齒痕!
龍湛身形一頓。
族老見狀主動解釋道:“這一截白骨是在一個叫阿比目星的實驗室發現的,當時這塊骨頭在一個實驗體身上。那些魔窟的人讓一群阿比目星人将實驗體吃了只剩骨頭……”
龍湛握住白骨身體顫抖,那不是怕,而是恨。
“崽崽別氣,那所實驗室已經成了一片火海。”
龍湛悶悶地點頭,仔細擦拭白骨,一點點将母親的遺骨收好。
“族老爺爺,我想自己報仇!”
“崽崽,你還小,對付魔窟還不行,你好好上學。我們幫你解決後顧之憂,好不好?”
龍湛搖頭,目光堅定道:“我想自己為母親報仇,殺母之恨,不共戴天!”
族老定定地看着龍湛,敲了敲權杖,片刻,眼中露出欣慰的目光。
“不錯,是我們龍族的種。也罷,我讓你叔叔姨姨們都回來,魔窟和背後之人交給你自己查。不過,先說好,有危險,像上次那樣燃燒龍魂通知我們。”
“嗯!”
K2003星球上被班森威脅的時,他曾經燃燒龍魂,就是為了通知龍族自己遇到了危險,發出求救。
果然,麗姨和龍河叔叔幾分鐘就趕到了,這可比光腦方便多了,難怪龍族都不習慣用光腦,原來人家是有比光腦更先進的交流方式。
聽到龍湛應了,族老伸手摸摸他的腦袋。
還是那句老話,單打獨鬥不行,那就群毆。
龍族最大的優點就是護犢子!
提起龍魂,龍湛又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族老爺爺,龍魂會不會被別的東西壓制啊?”
族老沉吟片刻,一臉凝重道:“特殊情況下會被壓制!”
“啊?”
族老解釋道:“但能壓制我們龍族的東西很少,除非是那些還沒有死的遠古物種老怪物,當然,現在他們已經死光了,只有我們龍族還有幾百人存活。”
“不是說遠古物種很長壽嗎?為什麽?”
“長壽不代表永生,他們壽命只是比正常獸化者長一點,還是要死,而且代價很大,凡是遠古物種子嗣不豐,甚至降生的孩子多半夭折,這好像是伴随在遠古物種的一種詛咒。”
龍湛哦哦兩聲,表示懂了。
龍族無敵,可是最大的缺點便是近千年沒有子嗣降生,如同命運給的詛咒一樣。而普通獸化者不同,他們雖然能力差了一點,但他們能生啊,依舊導致現如今星際的出現大大小小的國家。
當然,那是龍族沒有想一統全星際的想法,不然……
“殿下……”
龍湛聽到門口侍者的驚呼聲,剛想轉身,被人抱個滿懷。
“哥?”
龍湛剛把手搭在斯諾的肩膀上,發現他的是身體在抖,表情一變,順手拍拍他的背作為安撫。
“湛湛。”
“我在!哥,我哪都沒去,只是和族老爺爺聊了聊媽媽以前的故事。不信,你問族老爺爺。”
斯諾立馬回答:“我信!”
族老在一旁看着抱在一起的小年輕們,笑得無比慈祥。
“早上天氣涼,你倆穿得太單薄了,趕緊回去換一件厚實點的衣服。”
龍湛這才發現斯諾穿着睡衣跑出來了,甚至連鞋都沒穿。
以往注重穿着儀态的太子殿下,現在卻光着腳在太子宮亂竄,可見這次自己生病把他吓狠了。
龍湛心軟得一塌糊塗,聲音不由地放軟,“哥,我們先回去穿鞋好不好,地上涼,容易生病。”
捧着鞋從寝殿那邊匆匆跑來的侍者,見到殿下和小少爺回來,松口氣。
龍湛接過侍者手裏的鞋,說了一聲謝謝。
侍者連忙紅着臉退下了。
龍湛蹲下身将斯諾的腳在自己褲子上擦了擦,确定沒有腳心沒有傷口才幫他穿上鞋子。
等幫斯諾穿好以後,龍湛一擡頭便看到斯諾兩只耳朵通紅的樣子,怔了一下,伸手摸了一下還有點燙的耳朵尖尖,“哥,你耳朵紅了欸。”
斯諾微微偏過頭去。
龍湛笑嘻嘻地繞到他臉那邊,“哎喲,哥,我只是幫你穿過鞋,怎麽臉紅成這樣?哥,你好純情哦。”
“……”
“哥,你怎麽不說話,理理我呗?”
斯諾好似惱羞成怒了,轉身往寝殿方向走去,也不忘緊拉着龍湛的手。
兩人就像幼兒園小朋友一樣,手拉着手。
站崗和打掃寝殿的侍者看到兩人親密無間的親昵模樣,忍不住捂住偷笑,同時聽到小少爺歡快的笑聲,太子宮所有人下意識松口氣。
只要小少爺好了,他們殿下才不會冷着一張臉,他們的日子也就好過。
這一刻,籠罩在太子宮的烏雲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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