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回舟唱歌很好听。
或许是由于这首歌的背景故事过于走心，南江菀一直盯着MV看。
MV是Alice本人出镜，三五分钟的长度，竟然能完整地表达一个故事。
灯光明明灭灭，南江菀的眼神显得有些落寞和惆怅。
一曲结束，刘老师鼓起掌来：“好听，好听！不过校庆不能唱这个吧？”
贺回舟：“如果校长同意的话，我不介意啊。”
茶水饮料放在茶几上，贺回舟几乎是跳着跑过去，在南江菀身边坐下，拿了一杯可乐：“我唱完啦，该你们了。”
刘老师说：“我不唱，菀菀唱吧，我听你们唱。”
南江菀几乎没怎么进过KTV，闻言摆摆手，说：“我不会唱。”
贺回舟说：“你们俩都不唱，那不就成了我一个人的演唱会？太没意思了，唱嘛，唱嘛。我一个人唱多没意思。”
贺回舟语气软软，拉长了语调，声音像是沾满了糖，似乎要撒娇到人的心里去。
贺回舟把话筒塞到南江菀手里，那一瞬间，南江菀似乎闻到了贺回舟身上独特的香味，身体不由自主僵住了。
仅仅一瞬，贺回舟就退开了。“下面这首歌，学姐你肯定会。”
话音刚落，下一首歌的报幕就出现了。
是一首很有名的对唱情歌。
贺回舟眨了眨眼睛，狡黠地说：“我唱男声，你唱女声。男声难一点。”
刘老师说：“哎？下一首不是《美酒加咖啡》吗？怎么变成这个了？我刚在找话筒来着。”
贺回舟说：“我以为你真不唱，所以随便顶了一首上来，想让学姐也参与一下。”
随便顶了一首。
手里的话筒似乎在发烫，南江菀看贺回舟一眼。
南江菀：“老师，话筒在我这，您唱吧。”
刘老师连连摆手，“你们先，你们先。这小年轻的歌，我不会。”
此时歌声已经开始，贺回舟拿着话筒，轻轻唱着歌，晃动着身体，眼神飘向南江菀。
男声部分很快结束，轮到女声。
南江菀站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上的歌词，接了上去。
耳熟能详的情歌，曲调灵动甜蜜，散发着恋爱的情绪。
贺回舟就坐在沙发上，微微仰头盯着南江菀的侧脸，一错不错。
就这样，一首歌很快结束。
刘老师很捧场：“好听！”
贺回舟：“学姐的眼神坚定得像是要入党，看都不看我一眼。”
刘老师：“你脸上又没歌词，看你干嘛。”
贺回舟：“也是。”
南江菀面色如常，绕过贺回舟，将话筒递给刘老师，“这首您来吧。”
之后，南江菀顺势坐在刘老师旁边，拿起白开水喝了一口。
南江菀的一切举动都很正常，像是社交场合中“熟人”会有的举动。
但贺回舟知道，南江菀在躲着自己。
所以，南江菀看出来了。
贺回舟轻轻一笑，并没有说什么。
刘老师其实也喜欢唱歌，否则贺回舟就不会提议来KTV了。
到后来，刘老师似乎忘记这是一家学生随时会来KTV，也放开了，什么歌都点，什么歌都唱，甚至还跟贺回舟对唱了好几首情歌。
她说贺回舟唱歌好听，能帮忙稳着调子。
一个小时很快过去，刘老师站起来说：“我二十分钟之后有课，得去拿教案了，你们俩继续唱，不用管我。”
南江菀也站起来，有点要走的意思。“是不是只订了两小时？那我们……”
贺回舟看了看时间，说：“那走吧。我妈好像没课了，我说了要一起去吃饭。”
“学姐，一起？”
南江菀微妙地停顿了一下，说：“你们吃什么？”
三个人一块儿回到教学楼。
刘老师收拾教案，卡着点从办公室出发，去班级了。
路老师还在伏案工作，贺回舟说：“妈妈，吃饭了。”
路老师抬起头，眼神略有迷茫：“现在几点？”
贺回舟说：“快四点了。回去热个饭，差不多五点。你今天没晚自习，晚上可以在家里备课。”
路老师说：“好，那你等我，我收拾一下。”
南江菀愕然：“你们回家吃？”
贺回舟一脸理所当然：“对啊，没有晚自习，晚饭都是回家吃的。”
南江菀：“……”
南江菀想问这样是否不太合适，可还没来得及开口，贺回舟已经跟路老师说：“妈，今天学姐也去我们家吃，我有点事想请教她。”
路老师说：“那要不出去吃？家里都是剩饭，不合适。”
南江菀说：“我请吧，吃本帮菜可以吗？”
“那怎么好意思，就去家里吧，吃个便饭。学姐晚上不是还要开会？”
南江菀看看路老师。
路老师最终拍板说：“那就去家里吃。江菀跟我孩子一样，请不要嫌弃。”
南江菀：“怎么会。”
路老师的家，离学校并不远。三人走了十几分钟，便到了。
太阳还没落山，门打开的一瞬间，有阳光雀跃而出，显得分外安宁。
南江菀放轻了手脚，既觉得怀念，又感到虔诚。
贺回舟正要给南江菀拿鞋套，没想到南江菀已经熟练地蹲了下去。
南江菀一边换鞋子，一边说：“高中时在路老师这边寄宿，还有些怀念。”
贺回舟惊讶：“寄宿？”
还有这一出。
难怪路老师这么端着的老师，会同意带南江菀回来吃饭。
南江菀说：“那时候你刚上小学。”
贺回舟隐约有一些印象。妈妈是救助过一些家庭比较复杂的学生，一般来说，那些学生的家庭环境都不太好。
贺回舟说：“那我们很早就见过啦，只是学姐不记得我了。”
贺回舟往厨房走：“妈，我去热饭，你跟学姐叙叙旧。”
路老师却说：“我来吧，哪有让孩子做饭的道理。”
“我已经这么大了，再说这几天不都——”话说到一半，贺回舟顿住了。
路老师正看着她。
贺回舟微微叹了口气，说：“那好吧，需要帮忙就叫我。”
贺回舟倒了杯温水过来，说：“五十五度的水，我妈最爱。”
南江菀坐在沙发上，说：“这几天，都是在家吃吗？”
贺回舟说：“在外面吃不健康，都是我做。要是待会有什么菜不好吃，还得多担待了。不过我妈觉得家里该女主人做饭，所以学姐，待会别说漏嘴了。”
南江菀说：“你刚刚说，有事情要问我？”
贺回舟忽然正襟危坐，说：“噢！对的，学姐你是数学系的吧？”
南江菀：“嗯。”
贺回舟不好意思道：“我……高数挂了。”
南江菀：“……”
贺回舟说：“还没敢告诉家里，下学期补考，学姐你能教教我吗？”
南江菀说：“数学系不考高数，抱歉，可能帮不了你。”
贺回舟愣了一下，说：“那怎么办……”
南江菀知道现在很多大学生都为高数发愁，但贺回舟这情况，她不知道是真是假。
“我一个数学老师的女儿，高数竟然会挂，太丢人了。”贺回舟愁眉苦脸，一股丧气由内而外。
想了想，南江菀说：“我可以介绍一个师弟给你，他教高数的。”
“啊，是教授吗？但能不能换个女生？”贺回舟姿态自然极了，挑三拣四道：“我不喜欢男生。”
南江菀：“……？”
贺回舟说：“啊，学姐别误会。我的意思是我厌男，有没有女生介绍一下？”
然后贺回舟抓了抓头发：“……哦，好像更不对了。”
南江菀忽然笑了一下，她现在觉得贺回舟就跟个小孩一样。
那种……清澈又愚蠢的大学生？
南江菀想了想，还真找出一个合适的人选：“我学妹，现在在你们学校做辅导员。可以吗？”
贺回舟说：“方便推给我吗？”
南江菀跟贺回舟交换了微信，跟学妹说明情况，把学妹的微信推了过去。
贺回舟加上微信，低着头跟学妹聊了几句。
南江菀一扭头，还能隐约看到贺回舟的聊天界面。
花里胡哨的色块，输入法是花体字，手机上套着巨大的立体手机壳，吊坠一晃一晃的。
大概是自己多想了。
贺回舟就是那种很典型的女大学生，活力四射，生机勃勃。应该没有自己以为的那种意思。
跟路老师完全不一样。
自己怎么会认错呢？
就在这时，厨房里忽然传出了巨大的声音。
贺回舟第一时间跑到厨房，看见地上有些陶瓷碎片。
路老师打碎了碗。
路老师站在一边，眼神直发愣，说：“碗，你爸的碗碎了。他回来吃不到饭，会生气的。”
贺回舟心里一沉。
转身将厨房的门关上，拦住南江菀关切的眼神。
贺回舟说：“抱歉，学姐，麻烦你在外面等一下，我跟妈妈处理一下。”
几乎没给南江菀反应的时间，门就冷漠地关上了。南江菀甚至怀疑，要是自己站得近一点，甚至会被门板撞到鼻子。
南江菀摸了摸鼻子，脑海里还是贺回舟方才的眼神。
冷淡生疏，充满距离感，好似一点儿也不欢迎自己似的。
可，不是贺回舟邀请自己过来的吗？
更让南江菀在意的，是路老师的眼神。
在南江菀心中，路老师是强大而优雅，独立而知性的「恩师」，除了在婚姻上略有遗憾，其他方面给人的印象始终独立自省。
几乎是南江菀关于“完美女人”的所有想象。
可刚刚路老师的表情是那样无助……
直到看见了贺回舟。
真奇怪，路老师这样依赖女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