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月鎏金一刀砍向了山石地母的前額, 并且這次已經有了經驗,在地母被一劈為二的巨大石身開始搖搖欲墜之前就一腳踹在了它的前額上,直接将其朝後仰着踹翻了過去。
    沉重石身轟然倒地的那一刻, 再度引發了一陣強烈的地動山搖。
    過不多時, 堵截在踏天教隊伍前後的地公地母的碩大石身就自行沉沒進入了地下的土壤中。從哪來回歸到哪裏去。
    被震蕩到空氣中的濃郁煙塵重新落回地面的那一刻,地公地母的石身也徹底消失在了衆人的視野裏, 唯獨地面上殘留的那幾個土壤外翻的大洞可以證明它們曾在此地出沒過一番。
    月鎏金和梁別宴一同落了地。
    梁別宴恢複了男性的本相, 面部線條棱角分明, 身形高大挺拔,身穿黑色束腰勁裝, 腳踩黑色長靴, 烏黑濃密的長發幹脆利落地高高束起,端得就是一個英姿煥發,俊逸獨絕。
    月鎏金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略帶不滿地說了句:“你怎麽換回男相了?本尊還是覺得你的女相更加嬌媚動人。”
    梁別宴就沒搭理她這句話, 面無表情, 淡淡啓唇:“妖尊大人在短短數分鐘之內連誅兩位巨人,相當之強悍威猛, 真是絲毫都看不出靈力虛虧匮乏之相。”
    月鎏金:“……”本尊雖然有些心虛理虧, 但本尊絕不允許自己落你口舌!
    “修羅界內祭拜本尊的人有那麽多,信仰之力無窮無盡, 本尊突然一下子就就好了也實屬正常嘛!”月鎏金理直氣壯,振振有詞。
    梁別宴冷笑一聲:“若是遇不到你的那位右護法, 你怕是也好不了這麽快。”
    月鎏金:“……”哎呦, 瞧你這話說的, 怎麽還酸了吧唧的?
    “那本尊在情急之下爆發出一些驚人的力量也無可厚非吧?”月鎏金持續為自己狡辯道,“而且本尊救得也不只有秦時呀, 而是浩浩湯湯的一大隊人馬,無數條性命呢,本尊能見死不救麽?不能呀!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不就是你年輕的時候常常對我唠叨的慈悲麽?難道我說我救人還有錯了?”
    沒錯。
    你月鎏金就沒有錯的時候!
    梁別宴索性不再搭理她了,甚至都不再看她了,冷眉冷目地直視着前方,薄唇緊緊地抿着,都快繃成一條直線了。
    月鎏金無奈不已,幹脆直接去拉住了梁別宴的手,一邊強行扯拽着他往前走一邊不容置疑地說:“本尊的舊部都在呢,你先別跟我掉臉子了,先跟我去見見人吶,不然本尊會很沒面子噠!”
    梁別宴就像是紮根于此了,穩如泰山似的站着不動,斬釘截鐵,言簡意赅地回了句:“不去。”緊接着,又冷冷地說了句,“你的那群莺莺燕燕又不喜歡我,我去了幹嘛?讨人嫌麽?”
    月鎏金:“……”
    哎呦,這可真是,沒完沒了地争風吃醋了起來。
    雖然有些煩惱,但妖尊大人還就喜歡這種被争風吃醋的感覺。
    “你大可放心,沒有人不喜歡你!”月鎏金斬釘截鐵,信誓旦旦地向梁別宴保證,“誰要是敢不喜歡你,我就批評誰!”
    梁別宴根本不信她的鬼話,一個字都不信,淡淡地哂笑一聲:“你舍得批評誰?舍得對誰兇?你哪個都不舍得,除了對我這種不重要的小角色。”
    “……”
    矯情死你得了。
    但妖尊大人還就是特別喜歡他的這股不知好歹的矯情勁兒。
    月鎏金一邊搖晃着梁別宴的手一邊好聲好氣地跟他商量:“那本尊不也是因為特別喜歡你才特別對待你的麽?再說了,咱倆的外孫兒都那麽大了,你還有必要計較這些麽?你獨冠芳華!而且咱們倆來這兒的目的不是找外孫兒麽?你一直在這兒生閑氣不純屬是浪費時間麽?”
    梁別宴心裏面憋着的那口“閑氣”消不了一點兒,但當務之急确實是去找外孫兒。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之後,梁別宴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跟随着月鎏金一同飛身去到了隊伍的最前方。
    秦時早已下了馬,跟随在其身後的部下們自然也無一例外地全都從坐騎或者靈器上下到了地面。
    月鎏金的雙腳才剛一落地,就迫不及待地詢問了秦時一句:“你有我外孫兒的消息麽?”
    梁別宴就站在月鎏金身邊,秦時卻看都沒看他一眼,就好像月鎏金身邊壓根兒就沒人似的,目不斜視地只看向月鎏金:“暫時沒有。”
    月鎏金和梁別宴同時舒了口氣。沒有消息就是最大的好消息,說明三大勢力同時動身前往禁地并非是因為小銘被抓到了,而是其他原因。
    小銘還是安全的。
    懸在心裏的一塊大石頭終于落了地,月鎏金這才又問了句:“那你們為什麽要興師動衆地前往禁地?”
    秦時坦然相告:“據我們安排在禁地附近的人手彙報,三日之前的某一時刻,雲層之上閃現出了天門。”
    月鎏金和梁別宴同時一怔,皆是詫異萬分,異口同聲地追問道:“那扇門長什麽樣子?”
    秦時還是只想看月鎏金,只回答月鎏金問題:“兩座青山之間的白玉大門。”
    月鎏金看向了梁別宴:“和你們九重天當年的那扇門一樣麽?”
    梁別宴點了點頭:“差不多。”
    月鎏金了然,又問秦時:“閃現是什麽意思?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
    秦時點頭:“那日看到天門的所有人都是這麽形容的,如同海市蜃樓一樣轉瞬即逝。”
    月鎏金想了想,三日之前,不就是她外孫兒被姜棗抓到那天麽?是因為小銘靠近了禁地所以禁地的雲層中才出現了天門還是說只是巧合呢?
    正在她疑惑之際,梁別宴又問了秦時一句:“在此之前修羅界內曾出現過類似的異象麽?”
    秦時根本不想回答梁別宴的問題,甚至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表情就像是壓根兒沒聽到有人在說話一樣無動于衷,但月鎏金看向他的目光中也流露出了同樣的疑惑,所以,秦時還是開口回答了這個問題,不過依舊是只面對着月鎏金:“從我來到修羅界之後,這是第一次。至于之前如何,我也不得而知。”
    月鎏金緩緩點頭,沉思片刻之後,又問了句:“所以你們三大勢力同時前往禁地是為了争天門?”
    秦時:“是。根據天道臺上的預言顯示,天門是修羅界通往外界的唯一出路,誰先得之,誰就能一統天下。”
    秦時越說,眼眸就越黑亮,目光灼灼地看着月鎏金,興奮又激動:“姐姐,當年我們踏天教可以一統妖界,如今就能夠一統修羅。假以時日,等到天門大開,您照舊可以踏頂六界,翻雲覆雨,重登妖尊之位!”
    啊?
    月鎏金頓時就有些懵了。
    年少時的她不通人性,不知慈悲,滿心想得都是如何擴大自己的勢力,稱強稱霸,禍亂天下,但現在的她早已擁有了一顆七竅玲珑心,懂得了蒼生疾苦,對滔天權勢的渴望已經化為了烏有,所以秦時的這個回答令她非常的不知所措,甚至在一瞬間産生了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然而還不得月鎏金開口呢,梁別宴就先冷哼了一聲,毫不留情地開了口:“死了那條心吧,天門要真是能讓你們這群人争上,也不至于千八百年才閃現一次。”
    秦時的臉色猛然一沉,眼神淩厲,如刀似劍地盯向了梁別宴。
    靈顏她們幾人就站在秦時的後方不遠處,自然也能夠将梁別宴這句不冷不熱的諷刺之言聽得清清楚楚,無一例外的和秦時一樣忿然作色,目光如炬,虎視眈眈地看向了梁別宴。
    她們本就厭惡梁別宴,此番新仇加舊恨,更是将他視做了眼中釘和肉中刺,欲除之而後快。
    氣氛瞬間就變得噤若寒蟬了起來。
    梁別宴卻渾不在意,始終維持着一副冷冰冰的神色。
    月鎏金趕忙打起了圓場,先笑呵呵地對秦時他們幾人說了句:“哎呦,他不是那個意思,這個死老頭子就是不會說話,我現在就批評他!嚴肅批評他!”說完,就強行拉着梁別宴去到了遠處,又氣又無奈地對他說道,“你說說你,人家好端端地也沒惹你,你幹嘛要冷不丁地說些難聽話挑釁人家?”
    梁別宴氣極反笑:“我只是說了句實話而已,怎麽就成難聽話了?”
    “就是實話才難聽呀!”月鎏金嘆息着說,“他們已經在修羅界內生存了千百年,思維模式早就和外界脫節了,哪懂得什麽天下秩序和社會法律?他們只知道掠奪資源和争搶機會,弱肉強食才是修羅界的生存本質,所以他們才要想去争天門。給自己博個機會沒錯。你說人家癡人做夢就是不對,就是難聽,在人家聽來就是羞辱!”
    梁別宴冷笑了一聲:“你少替他們想要禍亂天下的野心開脫,歸根結底還是你留下的隐患,他們只是太過忠心,所以現在遵從着的依舊是你當年留下的教義:我過得不好,全天下都別想好,咱們一起水深火熱,我還必須是最能攪局的那一個!”
    月鎏金:“……”
    回旋镖,镖镖致命。
    但你,就算是看透了這一點,你也不能說出來,不然本尊的顏面往哪放?
    “你就是該死!”月鎏金試圖逃脫個人責任的盤算失敗,當即就惱羞成怒了起來,“仗着本尊對你的偏愛你就恃寵而驕胡作非為胡說八道,連本尊都敢诋毀誣陷了!離婚!本尊現在要和你這個王八蛋負心漢離婚!”
    梁別宴:“……”什麽臭脾氣,說不過就離婚?
    梁別宴緊張地抿住了薄唇,試圖去拉月鎏金的手,再度開口時,語氣也開始變得謙卑溫和了,好聲好氣的:“我的意思是說,他們在修羅界內封閉的太久,陳舊的思想觀念根深蒂固,尚未達到與外界互通的标準。假以時日,如果真的開了天門,還是需要你去正确引導才行,畢竟你的思想覺悟更高,是我等泛泛之輩很難企及的程度。天下和平還是需要妖尊大人您去守護。”
    月鎏金不為所動,憤然甩開了梁別宴的手:“你少在這裏亡羊補牢地拍本尊馬屁,本尊根本就不吃你這套!”
    梁別宴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的臉色,再度嘗試着讨好:“現在也不能夠确定天門的閃現是巧合還是因為小銘的靠近,要不,我再變成龍馱着你去實地考察一下?”
    月鎏金依舊是沒好氣:“要真是因為小銘的話,你去了又有什麽用?你又不是小銘!”
    梁別宴半是商量半是認真地說:“最起碼可以确認天門的閃現到底是否和神族後裔的接近有關。如果我去了之後,天門也會閃現,說明只要是神族後裔靠近禁地都可以促使天門現行;如果沒有的話,就只剩下了兩種原因,這次的閃現只是巧合或者只有小銘這位固定的神族後裔靠近天門才會閃現。是巧合也就罷了,如果不是的話,那就說明唯獨小銘才是天道認可的開天門之人,我和桐桐都不能代勞。”
    月鎏金的心口再度提了起來:“那要真是這樣的話,我們銘銘豈不是必須上天道臺了?萬一被雷劈了怎麽辦呀?”
    梁別宴:“所以我說我們最好先去驗證一下,如果不是非他不可的話,我就能把那塊本命玉要回來,讓我去接受天道臺的考驗。”
    月鎏金不假思索地就點了頭:“行,你被雷劈一下也沒什麽事,但他還小呢,不能遭這種罪。”
    梁別宴:“……”嗯,我該死,我就能!
    随後,月鎏金就回到了秦時那裏,勸他先帶兵撤退,回到總教等待她的消息。
    秦時卻不走,說什麽都要在這裏等待着月鎏金,一定要她和他一起回去。
    月鎏金無可奈何,只好由他去了,然後就騎上了梁別宴的龍背,和梁別宴一同前往禁地的那片雲層。
    現實世界中的雲層區域和地圖上現實的大差不差,越過子今山脈之後,整塊空間中除了白雲就是白雲,片片朵朵,層層疊疊,遮天蔽日,潔白刺目。
    乘龍飛馳其中,見首不見尾,如同穿梭在無邊無際的厚重棉花裏。
    在月鎏金的視野中,目之所及之處全是雲,她甚至看不到身下梁別宴的龍身。
    但是,從某一刻開始,聚集在他們周身的雲層忽然變得淡薄了起來,如同被陽光稀釋了,從厚重的雲層變成了稀薄的雲霧。
    月鎏金終于能全須全尾地看到梁別宴了,正疑惑之際,梁別宴忽然說了句:“快看上面。”
    月鎏金立即擡頭。
    高處的雲層并沒有被稀釋,依舊是聖潔厚重,層層疊疊的祥雲之上,伫立着兩座高大巍峨的青山,山與山之間,銜接着兩扇緊緊閉合在一起的白玉大門。
    不等月鎏金開口催促,梁別宴就迅速朝着那扇門飛了過去,然而他才剛剛動身,位于高出的青山和玉門就在頃刻間消失無蹤了。
    真如同秦時所說,轉瞬即逝的海市蜃樓。
    圍繞在兩人周身的稀薄雲霧再度變得濃密厚實了起來,像是合上了簾幕,再度遮擋了月鎏金的視線。
    梁別宴的聲音從下方的雲層中傳出:“看來只要有神族後裔靠近,天門就會閃現。”
    月鎏金點了點頭,忽然意識到梁別宴看不到她點頭,就開了口:“那就說明不一定非要讓咱們小銘上天道臺,只要是神族後裔,就有開天門的資格。”
    “轟隆”一陣雷霆巨響,在剎那間震撼了整個修羅界。
    月鎏金心頭一驚,渾身一僵,不可思議:“這是怎麽回事兒?”
    梁別宴感覺這陣雷聲有些熟悉,卻也有些不太确定:“天雷?”
    月鎏金:“天道為什麽會突然降天雷?”
    哪知她的話音才剛落,天地間就又響起了一陣驚天動地的雷鳴聲,震人心魄,貫徹雲霄,經久不息。
    月鎏金越發的目瞪口呆了起來,心道:修羅界內到底發生了什麽大事,竟然讓天道接連降落了兩道天雷?
    “回那道天塹鴻溝!”月鎏金迅速對梁別宴說了句,“秦時的消息網遍布修羅界,肯定會在第一時間收到消息。”
    梁別宴立即照做。
    兩人回去的時候,秦時的右肩上落着一只早已修煉成精的尖尾雨燕鳥,鳥腿上綁着信筒,專用來傳遞緊急消息。
    秦時的手上,正拿着一張剛剛展開不久的白色信箋。他低頭垂眸,目光凝重地盯着那張信箋上書寫的消息看了許久,越看,眉頭皺得越緊,鎖出了川字紋。
    由于消息太過突然太過震驚,秦時甚至都沒有留意到月鎏金已經回來了。
    月鎏金一從梁別宴的後背上跳下來,就沖到了秦時的面前:“發生什麽了?剛剛那兩道天雷是怎麽回事兒?”
    秦時的呼吸猛然一滞,緊張地抿起了雙唇,擔憂擡眸,看向了月鎏金:“姐姐,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月鎏金的心頭猛然一沉,梁別宴的神情也跟着一僵。
    月鎏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之後,問了聲:“是、是和我外孫兒有關的麽?”
    秦時點頭,将手中的信箋遞了過去:“這是原封不動從天道臺上謄抄下來的消息,小銘要上天道臺,與一位叫齊鳴的少年對戰。”
    月鎏金的臉色一下就變得無比蒼白了,心已經懸到嗓子眼,滿心都是對外孫兒的擔憂,根本就沒接那張信紙,電光火石間就化為了鳳凰,風馳電掣地朝着天道臺所在的方位飛了過去。梁別宴幾乎是在同時化作了巨龍,緊随其後。
    秦時的手懸在了半空。
    靈顏高仰着頭,望着月鎏金消失的方向,輕嘆一聲,滿含感慨:“看來姐姐真是愛她的外孫兒,要急哭了都……我們現在該去哪呢?”最後一句話,是對秦時說的。
    秦時的手心忽然冒出來了一團火,将那張信箋燃成了灰燼,面無表情,冷然啓唇:“當然是跟着姐姐走,去天道臺,支援她心愛的外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