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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援軍的加入, 局勢瞬間扭轉。
    優犁眼睜睜看着對面人數過少的頹勢一掃而空,殺聲伴着箭雨漸漸朝自己的位置層層逼近,他結結實實擋掉服休單于正面砍過來的動作, 急喘了一口粗氣。
    “累嗎?”服休單于看向他頭盔之下的斑白鬓發, 作為自己的叔父, 優犁已經五十六歲了, 跟他一樣不再年富力強,骁勇善戰, 他手腕微轉, 直直往對方腰間砍去, 抽空嘆息道:“優犁,你老了。”
    “我沒有老!”優犁死死用刀背抵住狼頭大刀,他不願意承認自己年老體弱,日日勤于鍛煉, 只盼活得更久一點。
    他這輩子夢寐以求的事情就是當上匈奴的大單于, 讓整個草原都臣服于自己的狼旗之下, 如今成敗在此一舉, 死在這裏要他如何甘心!
    “不, 優犁, 我們都老了。”刀鋒寸寸下壓, 崩開了一個小小的斷口,服休單于倏然收刀,轉而雙手反握住刀柄,以全身之力猛戳下去,“服老吧。”
    優犁狼狽躲開, 嘴上仍不饒人,他說:“要我服老, 你有什麽資格?殺父弑兄的狼崽子,我就該早點讓兀猛克除掉你!”
    服休單于臉色肅然,曾經他無比尊崇兀猛克這個阿爸,他們也曾有過父慈子孝的時光,兀猛克親手教他騎射,打獵,連這把代表着大單于威嚴的狼頭大刀,也只讓他碰過。
    若早幾年讓他放棄下一任單于之位,他必不詢問緣由,雙手奉還,可優犁千不該萬不該,派人挑唆他們父子之間的關系,甚至還把主意打到紮那顏的身上。
    服休單于擡眼,近二十年過去,他忽然很想問優犁一個問題,“把自己的阏氏送給兀猛克,你又算什麽好東西?”
    提起曾經的阏氏,優犁沉寂已久的心突然像被鐵鏈勒住一樣疼,薩蕾雅不是他身邊身份最高貴的阏氏,也不是最守規矩的,但她确實帶給他最多歡笑的那個,而且她的眼睛望向自己的時候,就像一汪靜谧的湖泊,帶着深深的柔情。
    二人情意濃時,他認為自己對薩蕾雅的愛勝過舉世難得的汗血寶馬,也勝過釀造百年的純酣烈酒。
    盡管這樣,當兀猛克眼神略過自己送去的所有美人,唯獨逗留在薩蕾雅身上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該做出正确的抉擇了。
    “薩蕾雅很好,”優犁從追憶中回過神來,對他來說只要能發揮更大的價值,身邊的一切盡可全部舍去,他心中的目标,向來只有一個,“但單于之位,更好。”
    鑲金的狼頭鋼刀上倒映出優犁狠絕的眼神,這把刀是最精純的鋼材鍛造而出的,比服休單于手中傳世幾十年的那一把堅硬數倍不止。
    兩鋒對撞,服休單于的那把霎那間被震出第二個裂口,接着是第三個第四個。
    “砰!”
    逐旭讷遙遙望見這裏的戰況,沖到優犁側面直砍,動作間不忘提醒服休單于抽出他備用的另一把大刀,“阿爸,我就說你那把舊刀早該換了!”
    “你們!”兩面夾攻,優犁愣是有三頭六臂,也是無力招架,他瞪眼看向逐旭讷這個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少年人,準備先将他解決掉。
    逐旭讷為了給服休單于空出換刀的時間,用的幾乎都是不要命的砍法,只顧着進攻,減弱了防守,不多時手臂上就被優犁劃出一道深可見骨的刀口,頓時血流不止。
    “你阿媽出門前怎麽跟你說的?”服休單于果斷丢掉狼頭大刀,換好武器一擡眼就是一片觸目驚心的血紅,他的聲音蘊藏着令人膽寒發豎的殺意幽幽響起。
    逐旭讷知道這怒火不是沖着自己來的,趕緊舔着臉沖他展顏一笑,權當裝傻了,“等回去以後,自有阿媽罵我。”
    優犁應接不暇地擋開攻擊,眼前父子齊心的情景中,他不合時宜地想起了自己的小兒子亞圖然,多年前亞圖然出生時,那個預知夢蘇醒的午夜,他曾一時恍惚,想着如果亞圖然是自己與薩蕾雅的孩子,該是多麽美好的一件事。
    左腿被砍掉一大塊血肉,在他萬念俱滅,以為自己要命喪于此的時候,遠處驟然傳出一道聲嘶力竭的聲音。
    約略臺原本坐在大後方的馬背上悠閑地喝着水囊裏的美酒,只等前面打完後班師回王庭中頤養天年,誰知幾百米外的地方忽的冒出一隊人馬,看數量還不少。
    他們似是要搏一個出其不意,齊刷刷沖了過來,馬蹄聲排山倒海地響起,發出有節奏的踏地聲。
    無論是服休單于帶來的兵還是優犁所在的軍隊,都會刻意避免這種聲勢浩大的出場,通常會在馬蹄上套一層柔軟的羊毛氈圈,讓馬行走時步伐淩亂分散。
    像他們這樣聲勢浩大的出場只會有一個結果。
    那就是雪崩。
    包圍着衆人的幾座山峰都隐隐出現了雪塊下滑的跡象,約略臺扔掉酒囊,倏然站在馬背上大喊,試圖讓對面正在疾行的隊伍停下來,若再不止步,他們恐怕都會命喪于此。
    “停下,快停下,快雪崩了——”
    對面在驚天動地的馬蹄聲中前進,約略臺竭力發出的聲音被很好地隔絕在外,丁點也傳不出去,眼見幾座山巒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越來越矮,他趕緊讓身邊的将士通知所有人找掩體躲避。
    “站到高處,跑,都跑——別打了!跑啊!”
    所幸這邊正打得不可開交的所有人都是常年居于雪山,經驗豐富的匈奴人,聽到各處響起的預警,全都收了兵械,拔腿奮力逃跑。
    一時之間他們如同落地散開的火星,個個向着不同的方向快速跑去。
    遠處
    “将軍,昨夜又凍死了二百七十三人,這是名冊。”馬背上,士兵凍得青白的手指捏着一本冊子,上面寫着凍死将士的姓名和籍貫。
    剛進山的時候這還是薄薄的一張紙,随着愈發寒冷的天氣和日漸減少的食物補給,現在每天死的弟兄越來越多,每時每刻都會有人在寒冷中睡過去。
    将軍遲遲不接名冊,那士兵縮了縮手,想要揉一下自己冰冷的耳朵,他剛擡起手,猛然意識到自己的耳朵早在昨天晚上就被凍掉了,這裏冷得墨水都磨不出來,連名冊都是他們收集的碎木炭寫就的,字亂得不成樣子。
    他悲哀地沉默着,打算等将軍看過以後,回去再囑咐下面人寫仔細些,免得以後自己死了,家裏爹娘拿不到恤金,那可就白死了。
    “嗯。”左将軍接過,十分潦草地翻開一眼,也沒管人數和姓名是否謄抄正确,他心裏擔憂着自己的兒子,沒心情看這些。
    昨晚,左秋奕見底下人都抖得不成樣子,他身子殘缺,也實在挨不得凍,為了不讓剩下的幾萬人全都折在路上,也為了自己輔佐陛下收服匈奴的大計順利進行,左秋奕便提出獨自折返,帶五千人馬再去求購一批皮子,做成皮襖供将士取暖。
    說是求購,其實就是逼迫第四雪山前山腳下的居民把家中的皮子全都交出來,縫制成保暖的衣物。
    他們此次離京,對于西北氣溫的估量産生了錯誤,帶的絨毯和皮毛遠遠不足以抵擋這裏凜然的寒意。
    左将軍吐出一口白霧,遠眺着前方亂成一鍋的場面疑惑道:“怎麽都在跑?”
    “想必是被大将軍的威懾吓破了膽子,望風而逃了吧,兄弟們說是不是啊!”身旁一個谄媚的部下笑着抽了馬屁股一鞭子,斬殺服休單于的頭功,他今天一定要搶到。
    “閉嘴!”左将軍終究比他們定力更甚,先一步思考起異常産生的原因。
    他們在隐蔽處觀望許久,找準了優犁那方節節敗退的時機出現,目的就是趁着他的敗勢,勸服他暫時結盟,共同擊殺服休單于,先除掉中原的心腹大患。
    三天前優犁不識好歹地拒絕了大邺的示好,而現在,正在混戰的兩方人數并非懸殊,只有四五萬的差別,若有他們幫助,局勢或可再度調轉,這個時候威逼利誘優犁是最好的。
    但是與他們所料的驚愕詫異與義憤填膺不同,所有人都在往高處跑去,這其中一定有所古怪。
    左将軍環顧四周,發現遠處巍然聳立的雪山似乎在慢慢下陷,他深深蹙眉,終于明白了其中緣由,暴吼道:“是雪崩,吹號角!快啊!”
    身邊幾人臉上笑容還來不及收斂,聞言趕緊拉住了缰繩。
    “嗚——嗚——”
    可是一切都來不及了,身後數十米處沒聽到吼聲的騎兵還在向前猛沖,整個隊伍形成斷層,從中間開始撞得人仰馬翻,平日裏高高在上的幾個将領亦不能幸免。
    與此同時,重逾萬鈞的雪以遮天之勢傾倒下來,壓倒在所有人身上,他們在雪中掙紮的動靜如同海水沸騰,于寂靜空中掀出飄然的白。
    重雪覆蓋下來的那刻,程枭瞳孔緊緊一縮,他深吸一口氣,雙手在鼻前臉上捧出一個狹小但可供呼吸的空間,反身正面躺下。
    周遭的環境暗如深夜,擡眼看去只有極致的黑,過了很久,身上的劇痛緩解了一二,他嘗試着挪動大腿和手臂,試圖向上爬去。
    身體一旦挪動分毫,數以萬計的雪便跟着下陷,好不容易移動了三寸,身下松軟的雪已經在動作重被壓薄半米,反而越陷越深。
    程枭劃動雙手,使自己慢慢平躺下來,降低積雪下沉的速度,聽到自己耳側傳來的心跳聲加重到不可忽視的地步。
    他快要窒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