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風以池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他從來沒見過這個樣子的柏星歸，不自覺地停下掙紮的動作，想起自己剛才說的那句話。
難道是他說的那句話太重了？
還是他昨晚喝醉後對柏星歸做了什麽過分的事？
跟那雙微紅的眼睛對視片刻，風以池的氣勢弱了下來，目光躲閃地看向床頭的玫瑰花束。
“你答應過跟我在一起的。”良久，那道低沉微啞的聲音才響起，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委屈。
風以池皺了皺眉，覺得男生在胡攪蠻纏，下意識反駁：“我什麽時候答應——”
話說到一半，就看到那雙深邃的眼眸又紅了一點，還透出幾分傷心。
仿佛他是什麽睡過就翻臉不認人的渣男。
空氣安靜下來，風以池混沌的大腦裏閃過一個猜測，修長的手指驟然攥緊了被子，抓出幾道皺痕。
他的呼吸變得緩慢，緊緊盯着床邊的男生，長睫許久才輕輕眨了一下：“你……想起來了？”
後面幾個字輕到幾乎聽不到，似乎做好了猜錯就立刻改口的準備。
柏星歸薄唇緊緊抿成一條線，像在極力壓抑着什麽情感，低低嗯了一聲。
得到肯定的回答後，風以池反而怔住了。
也許是不敢抱太大的希望，他從來沒想過柏星歸還會有恢複記憶的一天，都做好了畢業後跟柏星歸再無交集的心理準備。
即使現在聽到柏星歸親口承認，他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許久後，風以池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幹澀道：“……你是怎麽想起來的？”
昨天的柏星歸還沒有任何要恢複記憶的跡象，跟平時沒什麽區別，怎麽會一夜之間就突然找回了記憶？
柏星歸松開他的腳踝，俯身将他整個人連被子一起抱住，力度大得像是怕他會消失。
“我也不知道……昨天看到群裏說江雲白跟你表白了，我的頭就開始疼，後來車子撞上護欄，我的後腦在車窗上撞了一下，就想起了很多東西。”
“……”風以池一時不知道說什麽。
沒想到柏星歸竟是因為吃醋受到刺激，就這樣輕易地想起了一切。
他被柏星歸像紫菜卷一樣緊緊抱在懷裏，動彈不得，艱難地從被子裏伸出手，擡手摸了摸柏星歸的後腦，果然在那裏摸到一個大包。
“疼不疼？”
“沒感覺。”柏星歸都不記得自己後腦還有傷，低頭把臉埋進風以池的頸窩，呼吸着他身上好聞的氣息，聲音有些悶：“對不起，我到現在才想起來。”
風以池沒說話，感受着頸間溫熱的呼吸，還有種不踏實感。
柏星歸從他頸間擡起頭，有些緊張地看了一眼他的表情，想起他剛才醒來時說的話，又悶悶地解釋道：“我不是直男，是我父母跟我說……”
他話音頓了頓，眼裏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他們在我失憶的時候，說我以前有喜歡的女生……但我只喜歡過你。”
風以池又是一怔，總算明白為什麽在重逢後，柏星歸會一直堅定地認為自己是直男。
在對過去一無所知的狀态下，一般沒有人會懷疑父母告訴自己的信息是假的。
可為什麽柏星歸的父母要撒這樣的謊？
他還在皺眉思索着，那道炙熱的目光已經快要将他燒穿。
“你……”風以池撇開臉避開那道目光，問了對他來說更重要的一個問題，“那時候為什麽突然轉學？”
柏星歸的臉色頓時有些不自然，低聲回答：“我還沒想起來。”
在那些還沒填補上的記憶空缺中，這是其中最大的一片空白。
風以池的眉毛皺得更緊，轉頭跟柏星歸對視，嘗試從他眼裏看出什麽，但卻一無所獲。
片刻後，他挪開視線，輕輕哦了一聲。
“你先放開。”風以池在被子裏掙動了一下，唯一能動的那只手在柏星歸肩膀上推了推。
柏星歸不舍地緩緩松開手，目光仍然凝在他臉上。
宿醉後的大腦還有些不清醒，風以池慢慢消化着這些信息，拿起枕頭旁邊的外套穿上。
他坐起身，才看到房間裏不止那一束玫瑰，地上還擺着好幾束品類不同的花，差點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風以池遲疑地轉頭看向柏星歸。
“我覺得這些花很好看，所以都買回來了。”柏星歸目不轉睛地看着他。
“我可拿不動。”風以池的目光掃過那些鮮豔的花，語氣淡淡。
柏星歸擡手摸了摸鼻尖，輕咳一聲：“那我等會拿下去扔掉。”
風以池嗯了一聲，彎腰把鞋穿上。
就算再遲鈍，柏星歸也能看出風以池态度冷淡，像是在生氣。
他不是猜不到風以池生氣的原因，心裏忐忑一會，試探地問：“我還是你男朋友吧？”
風以池輕飄飄掃他一眼：“你怎麽知道我們當年沒分手？”
柏星歸像被雷擊一樣呆在原地。
他的本能告訴他，他不可能跟風以池分手，但那段缺失的記憶讓他沒辦法堅定地反駁。
現在他比風以池還迫切地想找回那段記憶，再理直氣壯地證明他們沒有分手。
見他怔愣的樣子，風以池輕輕歪了歪頭，漂亮的眼睛認真地看着他：“實在想不起來的話，要不要再給你點刺激？”
“不用。”柏星歸立刻拒絕。
昨晚的事他現在想起來還氣得頭疼，要是再來一次，他怕自己會氣得再當場失憶。
風以池坐在床邊穿戴整齊，起身走進浴室洗漱。
柏星歸的目光跟随着那道身影，隔着磨砂玻璃看着浴室裏面的人。
他知道對風以池來說，當年他的離開就像一根陷在心裏的刺，在他想起來之前，風以池都沒法像以前一樣跟他相處。
但他太想風以池了。
昨晚在床邊坐了整夜，一開始還試圖找回更多記憶，最後腦海中就只剩下那個身影。
滿腦子都是風以池抱着他說喜歡他的樣子，風以池被他親得全身通紅的樣子……
對風以池的思念缺席了兩年，然後洶湧地占據他全部心神，折磨着他的每一根神經。
也許風以池沒有立刻原諒他是對的，他只怕一旦跟風以池重新确定關系，就會忍不住把人吞吃入腹，連骨頭都不剩。
風以池從浴室走出來，就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的那道視線比剛才還要炙熱。
他本能地感到一絲危險，但又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把心裏那點異樣壓下去，轉頭看向還坐在床邊的人：“現在回去嗎？”
柏星歸餓狼似的目光收斂了些，嗓音低啞：“好，我收拾一下。”
他起身把那些花束拎起來，打算全部拿下樓扔掉。
整理衣領的動作一頓，風以池朝那邊飛快地瞥了一眼，還是開口：“那束玫瑰不用扔。”
柏星歸唇角輕輕勾了一下，應了一聲。
十分鐘後，兩人一前一後從電梯裏走出來。
柏星歸提着幾束花走在前面，風以池抱着一大束玫瑰走在後面。
前臺小姐姐看到柏星歸走過來，想起昨晚他抱着的男生，關心地問了一句：“你男朋友還好吧？”
剛問完，就看到那個男生走在後面，在清醒的狀态下，比昨晚看起來還要漂亮生動，一雙清澈的眼睛朝她彎了彎。
她怔了一下，忽然就理解了昨晚柏星歸瘋狂買花的行為。
能談到這樣的男朋友，就是送一整車的花都正常。
辦好退房手續，兩人并肩走出酒店大門，朝學校的方向走去。
風以池瞥了身旁的人一眼，冷不丁問：“誰是你男朋友？”
“昨晚的情況特殊，如果不那樣說，她就不會給我們開房間。”柏星歸解釋了一句，頓了頓，又不服氣地小聲補充，“你遲早也是我男朋友。”
風以池不置可否地撇開臉，當作沒聽見他後半句話。
他們随便找了家西圖瀾娅餐廳解決午飯，然後回了學校。
剛踏進校門，風以池就感覺到許多視線聚在他們身上，一路上還有不少人拿出手機偷拍，小聲地跟身邊的人議論。
他輕輕皺起眉頭，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
走進宿舍樓，那些視線才終于消失，但在樓道裏遇到的人也都用好奇的目光打量他們，像是第一次見到他們一樣。
風以池的眉頭越皺越緊，走到宿舍門前，還沒等柏星歸拿出鑰匙，門就從裏面被猛地拉開。
陸學河憔悴的臉出現在門後，看到他們後眼裏才出現光芒，連忙把他們拉進來，聲音顫抖：“你們總算回來了。”
看到陸學河和趙平沙都一副三觀盡碎的表情，風以池有些不解：“怎麽了？”
“你知道我們昨晚聽到什麽傳言嗎？”陸學河拉着他的手，情緒激動，“他們說柏哥和江學弟昨晚為了你差點大打出手，最後是柏哥抱得美人歸……不是，他們說你和柏哥在一起了！”
風以池的表情微僵。
趙平沙的視線下移，看向他手裏的玫瑰花束，瞳孔地震：“難道他們說的是真的？”
關于昨晚的事，風以池沒有絲毫印象，此時聽到陸學河他們的話，震驚程度一點也不比他們少。
但看到兩人一副快要碎掉的樣子，還是冷靜地安撫道：“是假的。”
陸學河和趙平沙都重重地松了口氣。
“我就知道，論壇裏說的跟編故事一樣，柏哥怎麽可能說那樣的話。”陸學河虛弱地笑了笑，感覺自己的三觀又重新拼了起來。
風以池看了一眼身旁一言不發的柏星歸，心裏有些疑惑。
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麽？
将玫瑰花束插進花瓶裏，又去洗手間換下一身酒氣的衣服，風以池在書桌前坐下，拿出手機，打開了幾乎沒有用過的學校論壇。
剛點進首頁，就看到鋪天蓋地的熱門帖子，标題都是他和柏星歸的名字。
他的指尖停頓了一下，猶豫地點進一個回複最多的帖子，慢慢往下滑。
這個帖子的樓主自稱昨晚在聚會現場，繪聲繪色地講述昨晚發生的事。
看到柏星歸沖進包廂這一段，風以池的瞳孔微微放大，還有些不可置信。
但緊接着，他的目光就凝固在下一段。
耳邊嗡的一聲，熱意從脖子爬到耳朵，血液都沖到了頭頂。
柏星歸竟然在所有人面前說了那樣的話。
想起剛才路上的那些目光，風以池的臉越來越燙。
他沒注意有道視線一直鎖在自己身上，猛地從座位上站起來，快步走進洗手間，想用冷水洗把臉降降溫。
剛想關上門，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就跟着擠進來，反手關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