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温暖的他 > 第58章 正文完结
    ◎女朋友……可以吗?◎

    古人类对神的敬畏和来世的执念胜过一切,尤其是古埃及的贵族。

    在埃及,金字塔、木乃伊、人面狮身像,以及一座连着一座的神庙,无一不在诉说这些。

    而除了这些,还有个地方不容小觑,那就是“死人城”。

    那里最早是达官贵人的墓地,他们雇用穷人守墓,陵墓的规模一座比一座庞大壮观,以彰显他们的财富和身份。

    千百年以来,每一座陵墓里面的墓碑越来越多,到如今,仍有钱的人依然雇用着穷人为他们守墓,没钱的那些便渐渐被无家可归的人占领。

    于是,死人城里渐渐形成一种新的生态,活人和死人混居,不仅仅在同一个陵墓里,很多还同居在一个墓室。

    黄土,深巷,错综复杂。

    尼罗河的风吹过这里,破败,阴暗,疯狂,怨怒,还有欲望,激发各种矛盾。

    不息的灵魂,在阴阳交界处滋生。

    云采奕的玄幻小说《追魂旗》的故事背景便是从这儿开始。

    温锦澜说,尊重原创,所以他们电影里的主场景也选在这儿。

    开机仪式,便设在死人城里的一座陵墓里。

    那天,先是按照当地习俗,做了一场庄严肃穆的祭祀活动,而后才是隆重的开机仪式。

    到场的人很多,因为是大制作,剧组班底的阵容很豪华,全是国际名导名演员,其中女主由杨淼淼出演,男主是位好莱坞大牌。

    也因此成千上百的粉丝慕名而来,和附近的居民将陵墓围堵得水泄不通。

    后来出动了警察,秩序才好些。

    云采奕从来没想过,因为自己当时对死人城的一点好奇,突发灵感,写了一本有关死人城的重生文,现在会真的实地取景,拍成电影。

    而她真正来到死人城的时候,发现现实比她想象中的更令人震撼。

    “如果我能先来一趟死人城,再写《追魂旗》,应该会写的更好一点吧。”

    这是她面对记者采访时,很虚心的一个回答。

    剧组里个个都是大牌,她感觉自己是唯一的一个短板,而且久不用的英语贸然用起来也很笨拙,不如少开口。

    于是她尽量保持低调,处处谦和礼让,何况她还带着奶奶和老妈,需要照顾她们。

    谁知如此一来,剧组里的那些欧美老外们,对她这个东方姑娘更青眼有加,赞扬她的才华外,还高调夸赞她的年轻美貌和孝顺。

    云采奕只当大家客气,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那天,她穿的也着实低调,一身浅白色宽松的长裙,亚麻色长发松松地扎在脑后,头上一顶宽檐的太阳帽,鼻梁上的墨镜遮了大半张脸。

    可就是她这一身的素雅,在众多浓墨重彩的女明星中反而成了一股清流。

    埃及最炎热的夏风从地中海吹来,吹得云采奕长裙飘飘,纤腰像柳枝一般更显柔软,墨镜遮挡了她的一双明眸,却衬得她的脸更白皙素净,娇艳的红唇更惹人注意。

    有个金发碧眼的白人游客走近了,和她搭讪,还没聊几句,又有个抓着签名本的阿拉伯女孩跑过来,请她签名,还有人摘了一朵花送来给她。

    受人瞩目的程度,不亚于一个女明星。

    温锦澜走过来,问她感觉怎么样。

    云采奕耸耸肩,看眼四周的墓碑和人群,笑着回答:“感觉好极了。”

    她站在一个遮荫的高台上,弯下腰,拉了一把温锦澜,将她拉上去,道出自己的感激:“要不是你,我这本书可能无法实现影视梦,等晚上咱俩好好喝一杯。”

    “说谢谢的应该是我。”温锦澜拍了拍好朋友的肩,“要不是你,我怎么赚钱?”

    云采奕笑出声,轻轻捶了她一下:“资本家啊,你就不能收敛一点?”

    “收敛不住了。”温锦澜抬手指了指不远处被人群围住的何嘉晟,“我被那个家伙完全带歪了。你看他,都退圈了,走哪还那么多人围着。我是想收敛一点的,可他太高调了。算了,认命吧。”

    “这恩爱秀的。”云采奕抱臂,摸了摸不存在的鸡皮疙瘩,“我还得跟你学学,我小说都写不出来。”

    她记得上次在临川,温锦澜身边有个未婚夫,那可不是何嘉晟。这才过去多久,两人已经甩了未婚夫,高调出行,可见何嘉晟的攻势有多猛烈。

    温锦澜笑了笑,四周人太多,不适合深入聊天,她反问道:“许铭不是说好了要一起来的,怎么没来?”

    云采奕喉咙口一涩,抿了抿唇:“他父亲身体不好,回濯湾去了。”

    这是事实,可不知为何说出来总有些心虚。

    云采奕推了下墨镜,好在墨镜遮住了她的表情:“外面太热了,我们进屋去吧。”

    “好。”温锦澜也没问下去。

    *

    剧组在陵墓旁边临时租了几间民居,给大家做休息室。

    说民居,是因为有活人居住,但其实里面埋着两座坟墓,进门就是两墩墓碑。

    屋子不大,光线昏暗,除了一扇门,并没有窗户,楼板也很低,如果许铭来了,怕是在里面无法抬头。

    四周石头垒的墙壁上,刻着很多古老的图纹,过去了千百年,现在依然清晰深刻,没有被破坏。

    算是占有者对墓主的一点敬意。

    几张新安置的沙发靠墙围了一圈,色彩艳丽,给屋子增添了不少活力。

    奶奶和陶美华坐在沙发上,旁边还有几个剧组的工作人员,有来自欧美的白人,也有当地请的阿拉伯临时工,语言各不相同,却全在热情交流,个个表情丰富,手势夸张。

    云采奕走进去,就见奶奶笑容可掬,左边的喊“hello”,右边的喊“honey”,不管别人说什么,她都不厌其烦地竖大拇指,夸人家:“你好棒,good,good。”

    讨得大家都爱和她说话。

    陶美华比奶奶端庄矜持一些,手里拿着翻译机,和人聊天气,聊五花八门的见闻,其实也就是鸡同鸭讲,因为翻译机几乎听不懂她的桃源县方言式的中国普通话。

    云采奕左右看了会,扶了扶额,也没去纠正,只要大家开心就好。

    *

    中午,有马车过来接云采奕她们三个人,接她们回酒店吃饭。

    云采奕她们仨来埃及已经一周了,住的和剧组不是同一个酒店。

    吃过饭,三人回房间,各自午睡。

    她们仨住的是一个超大的豪华房,装修风格完全是古埃及风,房间里有单独的起居室,格调很有贵族气息,卧室宽敞,并列摆放三张床,每个床头都挂有繁复图案的壁毯,精美绝伦。

    这些还不算什么,最赞的是飘窗外,正对面的就是金字塔。

    想看金字塔,随时往飘窗上一趴就可以。

    尤其是夜里,金字塔上有灯光秀,五光十色的灯光映照在幽蓝的天幕里,不停地变幻色彩,使人迷恋。

    午睡之后,云采奕第一个醒来。

    她轻手轻脚去了起居室,打开笔记本电脑码字。

    以前陶美华叫她把工作辞了,全职在家写文,她觉得不保险,而且尽管不肯承认,那时候心里对许铭还是有所贪恋的。

    现在一本影视就卖了两千多万,和许铭又走到了山穷水尽,全职写文这事,她便打算捡起来,从这里开始了。

    就像现在这样,带着奶奶和老妈旅居,全世界都去走一走,看一看,开阔一下眼界,丰富一下阅历,三个人在一起开开心心就好,也相信自己写出来的东西会更好一些。

    码字码了没一会,奶奶和陶美华相继醒来,两人也没打扰云采奕,休息了一会,一起去酒店顶楼的空中花园玩去了。

    云采奕叮嘱两人带好手机和翻译机,还有小额的埃及镑。

    埃及小费文化盛行,奶奶和陶美华开始时还不习惯,渐渐得也入乡随俗了,变得越来越慷慨。

    以至于她们在酒店住了这些天,酒店里的人一见到她们,就会抢着给她们开门,递这个送那个,热情似火。

    奶奶和陶美华便给他们发小费,一人10埃及镑,其实也就人民币2块钱。

    奶奶说:“我穷了一辈子,没想到出了国,还享受了有钱人的待遇。”

    陶美华揶揄她:“你怎么不说你在家省吃俭用,到这儿花钱如流水。”

    奶奶眯起眼睛笑:“是我虚荣了,飘了飘了。”

    云采奕拍拍她们,安慰说:“这叫花钱买快乐,这点钱算什么,快乐最重要。”

    奶奶和陶美华走了之后,云采奕继续码字。

    *

    到傍晚的时候,导游迪尔给云采奕打电话,他驾了马车来接她们,送她们去剧组的篝火晚会。

    埃及是热带沙漠气候,尤其六七月,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白天大地炙烤,大街上几乎空无一人,只有过了傍晚,街头才会渐渐有人群活动。

    而且夜越深,人越多,热闹非凡。

    马车是埃及很常见的交通工具,迪尔的马是一匹白色骏马,饲养的很好,长得高大健硕,马车座位也很高,深色复古的半包顶,搭配鲜艳的内饰,从大街上穿行非常招摇。

    不过于云采奕她们来说,也可以一路看风景,吹着尼罗河的风,随时和热情的路人挥挥手,打打招呼,也挺有意思。

    到目的地,一望无际的沙漠,零星几个营地。

    沙漠上有几辆越野车和冲沙车在疾驰,在金色的落日下,带起一阵一阵的金色风沙,扬尘似海。

    温锦澜何嘉晟他们还没到,云采奕先去挑了一辆冲沙车,带上奶奶和老妈,冲上了沙漠。

    云采奕起先还担心奶奶上了年纪不适应,车子开得很慢,结果奶奶挥舞着头巾说:“快点,采奕不给力啊。”

    陶美华也指了指前面一辆冲沙车,说:“我们超过他们,别吃他们的灰,让他们吃我们的灰。”

    云采奕秀眉一扬,一脚油门冲了出去,身后扬起片片黄沙,奶奶和陶美华抓着扶手,一路放声尖叫。

    一圈玩下来,所有的营地都知道来了个80岁的中国老太太,又英又飒,身体素质比很多年轻人都好。

    火红的太阳渐渐西沉,金红色的光芒越发浓烈,铺染在连绵起伏的沙丘上,人的心中莫名涌上一种感动。

    想哭。

    为眼前的美景,为眼前的人,和,如此美好的生活。

    云采奕挑了九张图,组成九宫格,编辑了一段文字,准备发朋友圈。

    可是发给谁看呢?

    无论收获多少人的羡慕和赞美,总有一份失落在心的最痛之处。

    *

    回到营地,篝火已经点燃了,周围亮起了无数小彩灯,烧烤架上飘出浓郁的香味,勾人食欲。

    所有剧组的人全来了,而他们中因为有很多明星,其他营地的人也纷纷跑来这边,致使场面变得异常热闹。

    大家围着篝火尽情吃喝玩乐,放松心情。

    沙漠里的夜一旦降临,就会一改白天飞沙走石的景象,变得纯粹,沉浸,抬头便是无垠浩瀚的星空,每颗星都那么明亮璀璨,感觉近在眼前,一伸手,好像就能摘到。

    后半场,篝火被人泼了酒精,火苗直往上蹿,火势越烧越烈,音响中传来高亢的中东舞曲,人们扭动腰肢,围着篝火手舞足蹈,个个脸上映着兴奋的火光。

    云采奕不会跳舞,但不妨碍她有一颗想跳舞的心。

    只见她跳进人群里,打开双手,随便扭动摇摆,就她前凸后翘的身材,和清凉的衣着,很难说跳的不好看。

    云采奕刚才冲沙下来,去冲了个凉,身上已经换了一身衣服。

    现在她身上是一件埃及风的露腰吊带的小背心,搭配一条带毛边的牛仔热短裤,那小腰细腻白嫩,胸前沟壑锋利,还有一双长腿莹白纤细,并不输场上任何一个女明星,惹得几个男人围在她身边打转。

    何嘉晟和温锦澜坐在桌前吃东西,看到这边的一抹艳色,何嘉晟使坏地摸出手机给许铭拨了个视频。

    中国和埃及时差六个小时,许铭被手机吵醒时,正被恶梦侵扰,黑暗中打开视频,第一反应以为云采奕出事了,但看到的却是

    她一身美艳照人,在一群男人中舞姿妖娆。

    许铭漆黑的瞳孔猛地紧缩,简直比恶梦还叫人惊恐。

    他没开自己的摄像头,上半身僵硬地挺直在床上,捏了捏眉心,听着何嘉晟的调侃,好一会才缓过来一点神,和老朋友说:“她开心就好。”

    声线淡淡,却难免泄漏一丝压抑和忧伤。

    何嘉晟这边人群热闹,声音嘈杂,没听出他的语气,只以为许铭半夜被打扰,情绪不高。

    于是何嘉晟举高手机对准了云采奕,放出更刺激的话:“你最近忙什么?有什么事比女朋友还大?你这么放任她玩,我怕你今晚就要没女朋友了。”

    许铭的视线落在视频里,声音保持克制:“没办法,我也想去,可我父亲身体不太好,我只能回濯湾来了。”

    他父亲患肝癌好些年了,朋友圈里都知道。

    何嘉晟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两人随便聊了几句,视频里的云采奕还在跳舞,有个卷发男人凑在她身后,靠得有些近,超过了安全距离,云采奕朝对方递了个警告的眼神,谁知对方没收敛,反而靠得更近了,云采奕恶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失了兴趣,从舞群中走了下来。

    许铭目光一动不动,将一切尽收眼底,喉间屏着一口呼吸,这才缓缓落下。

    而云采奕本来要往奶奶那边去的,忽然朝何嘉晟投来一眼,感觉他举着的手机有点儿不正常。

    温锦澜坐在何嘉晟旁边,对视上云采奕的视线,先不打自招地笑起来,云采奕走过来的步子更快了。

    何嘉晟连忙向手机里的人求救:“来了来了,你女朋友来了,你们聊几句吧。”

    许铭勾勾唇,淡淡笑了声:“我会单独和她聊,不需要借用你。”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摁断了视频。

    何嘉晟笑骂了一声,抬头看向正面走来的姑娘,虚张声势说:“你完了,你刚才和人家跳贴身舞,你男朋友全看见了,他吃了大醋,马上就要飞过来收拾你了。”

    “是吗?”云采奕秀眉一蹙,双手交叉相握,活动了一下手腕,“那在我完之前,我先把你收拾掉好了,拉个影帝做垫背也不错。”

    何嘉晟一张帅气的脸上,顿时露出夸张的惊恐状:“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们两个一个比一个狠。”

    他一点儿也没听出来许铭和云采奕之间出了问题,他们两个其实比他还要虚张声势。

    温锦澜也没听出来,只觉得自己男朋友太爱演了,踢了踢他的椅子,说:“还不快点去补救一下。”

    眼神往酒水区那里瞟了瞟,意思叫何嘉晟去给她们倒果汁。

    何嘉晟秒懂,立刻切换体贴模式:“我马上去。”

    起身将椅子让给云采奕,自己去酒水区了。

    云采奕啧了声,拉开椅子坐下,对温锦澜说:“你也太护着他了,我还没怎么着呢。”

    温锦澜笑了笑,眼里的温柔不言而喻。

    两个人坐着聊了会天,云采奕知道,温锦澜和何嘉晟以前在临大的那场恋爱轰轰烈烈,人尽皆知,但是后来两人因为什么分开,却几乎没人知道。

    此刻见他们和好如初,她借着今晚的机会,向温锦澜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哪知温锦澜比她想象的大方,坦然地告诉她:“我们两家有世仇,他父亲害死了我母亲。”

    云采奕失声,忍不住“啊”了一声,简直不可思议。

    *

    那天后来云采奕和温锦澜聊了很久。

    回到酒店,云采奕失眠了。

    她的脑海里,一直回荡着温锦澜的那句话:“你只要问自己,爱不爱他。”

    这些天,她努力想要忘记的一切,总会在深夜的某个时刻穿过防御,破土而出。

    她想起那个暴雨夜,许铭也和她说过类似的话。

    就是第二天,她去公司递交辞呈,他还在挽留她。

    许铭说:“你是两个公司的总助,哪能说走就走?我顶多给你放几天假,你想出去散散心,那就出去散散心,散完心就回来。”

    可是她说了什么?

    她将打印好的辞职报告留在自己的办公桌上,背对着他,很冷漠地说:“别等,我不会回来了。”

    她往外走,男人突然从身后抱住了她,也不管是不是办公室,会不会有人进来。

    “别对我这么残忍,我其实也很脆弱。”

    她听得出他声音里的哀伤,也能感觉到他的拥抱有多用力。

    可她选择了无视。

    “你是许铭。”她这么说。

    她满心觉得许铭太强大了,他能藏住所有的事,必定也能扛起所有的事。

    她低低叫了声他的名字,挣脱他的拥抱,离开两步。

    抬头,她看见男人眼里有血丝,眼睑下一片青黑,怕是昨晚没睡好。

    她有几分心疼,却不多。

    “就到这里为止吧。”

    她口吻淡淡,纵然心里也有所依恋,但更相信那都是错误的。

    “要不。”她尝试给彼此留点面子,“我们再拥抱一下。”再画上句号,“最后一个拥抱。”

    然而没想到,遭到了许铭的拒绝。

    当时男人垂下眼皮,下颌线绷得冷峻,眼神如高山之巅的冰雪,气压极低。

    她没有去细想,他到底是生气了还是悲伤了。

    她就那么离开了。

    *

    在埃及的日子过得飞快。

    云采奕她们仨和温锦澜何嘉晟,还有部分剧组成员朋友,一起将埃及的几大城市玩了个遍。

    不知不觉,一个月就快过去了。

    温锦澜玩到后期,说玩不动了,要抓何嘉晟回去直播带货。

    因为何嘉晟退圈退得突然,使她的公司损失了5个多亿,她要他去给广告商直播带货,将窟窿全部补上。

    何嘉晟现在身价千亿,5个亿对他来说,只要手指缝里随便漏一点,就足够填上了,但他却听从温锦澜的安排,指哪打哪,叫干什么就干什么。

    云采奕看着他俩的感觉太好了,而自己如果不是和许铭有那些羁绊,是不是也会像他们这样幸福?

    送走温锦澜何嘉晟,埃及剩下的日子,云采奕她们仨去了马特鲁。

    那是地中海边上的一个海滨小城,和大城市热景点不同,这里宁静优雅,游客不多,更适合三两小聚,或者一个人发呆。

    云采奕她们之所以去马特鲁,其实是受了塞尼德的邀请。

    塞尼德,一个埃及的年轻男人,有着阿拉伯人典型的长相,身材高大,肤色偏暗,高鼻梁,高颧骨,脸庞轮廓棱角分明。

    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一双浓眉深目,在他和你说话的时候,那双眼会散发无穷的热情,仿佛他会说话的不只是一张嘴。

    塞尼德是许铭在英国伯明翰大学留学时的同学。

    许铭做朋友真的没的说,云采奕以为两人就那样结束了,没想到她带着奶奶和老妈出来时,他还给她推送了塞尼德的名片,给她发了一份详细的埃及旅游攻略。

    而塞尼德也非常不错,云采奕她们刚到开罗,他就去接机了。

    而且塞尼德家族里有人开旅游公司,他很周全地给云采奕她们订了最好的酒店,安排了最好的旅游路线。

    也因此,云采奕她们才玩的这么开心,省却了很多麻烦,避免了很多踩坑事件。

    云采奕以前没见过海,来到埃及才第一次看见海,奶奶和陶美华也是。

    她们去了红海,去了潜水圣地纳马湾,还去了号称地中海明珠的亚历山大,但是到了马特鲁,这里的海和前面那些完全不一样,感觉又是另外一种美。

    马特鲁的海非常蓝,蓝的纯粹,没有一丁点杂质,和蔚蓝的天互相辉映,会让你相信它们在恋爱。

    奶奶有时候会说:“这海真漂亮,濯湾的海会不会也这样?”

    不知道奶奶的思维是怎么跳跃到濯湾的。

    云采奕说,不知道,她没有去过濯湾。

    也许是因为马特鲁更适合生活,而不像一个开放的景点。

    其实,她心里也会拿马特鲁去想象濯湾,想濯湾的海有没有马特鲁的好看,濯湾的海鲜有没有马特鲁的好吃,每次看到什么,都会想濯湾有没有。

    在其他地方无法赋予的想象,来到马特鲁之后,下意识里全蹦了出来。

    海边有一只黑白毛色的边牧犬跑来跑去,云采奕不自觉地多看了两眼。

    那狗子有点像奥利奥。

    她想那大家伙是不是也是这样在濯湾,快乐地奔跑在海边,许铭给它扔飞盘呢,还是摸着它的脑袋?

    而那大家伙是不是早就忘了她这个狠心的麻麻?

    想起两人在临川和好的时候,许铭才对她开放了朋友圈,因为他的朋友圈里有很多奥利奥的照片。

    许铭说,他不让她看,并非小气,而是不想用奥利奥绑架她,不想在两人的感情之上增加额外的砝码,给她压力。

    云采奕当时躺在床上,拿手指戳了戳他的胸膛,“哦”了一声,说:“所以你把奥利奥的头像也换掉了,也不给我看?”

    她说的是重逢之初,许铭加她好友时,第一次的头像是奥利奥,第二次便只是一张普通的海景照了。

    她知道他的心思细腻,却不敢想他细腻到这个份上。

    那朵高岭之花啊,高高在上的男人,背后为她花了多少心思,怕是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此时,面对大海,阳光和煦,海风轻柔,只要张开双手就仿佛拥有了整个世界,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某个角落总有一份怅然若失。

    云采奕走在海滩上,走进一顶遮阳篷底下,买了杯冷饮坐下来,吹着海风,打开手机,翻了翻朋友圈。

    许铭最近的一条朋友圈,还停留在二十几天前。

    那是他刚回濯湾的时候,拍的几张奥利奥的照片,至今没有任何更新。

    云采奕没来由地蹙了蹙眉,感觉不太妙。

    退出去,她又点进沈泊峤的朋友圈。

    这位好邻居以前很少发朋友圈,现在因为一百万交给他带,他倒是发了不少。

    最近几条全是一百万的照片和视频。

    云采奕算了算,国内现在正好是晚饭时间。

    她给沈泊峤发消息,聊了一会,问问小家伙的日常,顽不顽皮。

    沈泊峤说,一切都好,就是公司现在有点儿忙。

    梅雨季过去了,许铭还在濯湾,没回桃源县,云采奕也没回公司,公司里现在全靠沈泊峤、何知言,还有几个高层强力撑着。

    云采奕拐弯抹角地问到许铭,沈泊峤说:【他父亲这次可能挺不过去了。】

    云采奕默了默眼,说不出话了。

    她们从桃源县出来的第二天,许铭便飞回了濯湾,原因是他父亲病情危急。

    这也是后来沈泊峤告诉她,她才知道的。

    云采奕顺理成章地将这件事拿来做许铭不能陪同她的借口,直到此时,她才隐隐感觉到这件事真的很大。

    远处海浪一波一波地翻滚而来,拍上礁岩,水花四溅,海鸟鸣叫着从头顶飞过,那只可爱的边牧追逐着海鸟跑进海里,最后被主人叫回,吐着大舌头卖萌。

    云采奕握着手机,一个人呆在海边呆了很久。

    直到陶美华打来电话,喊她回酒店,说塞尼德派来的汽车到了。

    *

    塞尼德今晚做东,宴请她们三个人。

    吃饭地点就在当地一家比较有名气的餐厅。

    塞尼德带了他的女朋友来,一个非常漂亮的中东女孩,叫扎赫拉,眼睛明亮,笑容甜美,身材曲线婀娜丰满。

    巧的是,扎赫拉也认识许铭,说是以前去英国看望塞尼德的时候见过。

    扎赫拉从事国际贸易的工作,她说她见过很多中国男人,许铭是她心中的天花板。

    扎赫拉说,许铭不只是长得帅,人也非常好,绅士,温柔。

    她在英国有一次被人抢了,没联系上塞尼德,是许铭赶到现场解救了她,将她安顿好,而她因为生了塞尼德的气,和塞尼德闹分手,也是许铭帮他们调解了。

    如果不是许铭,他俩可能就崩了,哪还有现在什么事。

    扎赫拉说起许铭的时候,一双大眼睛bolinbolin,很陶醉的样子,塞尼德坐在她旁边,拉着她的手,看着她笑,时不时赞同几声,竟然一点儿醋意也没有。

    塞尼德对云采奕说:“我如果不知道你的存在,我可能就会吃醋了,但是我早就知道你了,许铭他心里只有你,所以我才不担心。”

    云采奕讪讪地笑了下:“许铭经常提起我吗?”

    “不怎么提。”塞尼德耸了耸肩,挑挑眉说:“我俩同导师,经常一起做课题写论文,我写不出的时候就睡觉。许铭倒好,他写不出的时候就会翻手机。我还以为他查资料呢,结果不是,他在看美女的照片和视频,而那个美女过来过去就一个人,全是你。”

    云采奕:“……”

    塞尼德笑着说:“你不知道,他有时候半夜都捧着手机在看,我还以为多有趣的东西呢,可看来看去,还是你,我都搞不懂,他怎么不腻。”

    云采奕暗暗落汗,感觉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你知道吗?你有多么幸运。”塞尼德说起来没完,他又想起一件趣事,“许铭那么优秀,追他的女生很多很多,可他却无动于衷,心里只有你。”

    “他有个钥匙扣,那上面挂着你的照片,不仅仅是我,我们身边所有人都知道。”

    “每次有女生向他示爱或者想约他出去,他就这个样子。”

    塞尼德轻咳一声,拎起自己的车钥匙,模仿许铭扣在手指里,打了个转,压低声音说:“我女朋友看着呢。”

    不等大家笑起来,他又摆摆手,先笑了,“我学的不像,但许铭就是这样,谁都知道他心里有个超级深爱的女朋友,后来就再没人敢挑战了。”

    云采奕赔着笑了下,感觉小心脏被那“超级深爱”几个字深深刺到了。

    她知道的,塞尼德学的一点儿也不像。

    许铭那双手那么漂亮,又会转笔,钥匙扣扣进他修长手指里,转动起来,会很优雅灵巧。

    她即使没有亲眼见到,但也想象得出。

    而许铭拒绝人的神情一定是淡漠的,眉睫压得很低,薄唇轻抿,话语从他口中说出,谈不上多伤人,但一定会让人觉得千里之隔,毫无希望。

    餐厅里格调优雅,柔和的音乐流淌在晶莹的灯影里,五个人的餐桌上摆满了精致美味的埃及菜。

    塞尼德和扎赫拉热情好客,虽然云采奕她们和他俩才见过几次面,但因为许铭的关系,双方感觉也不陌生,一顿饭吃的很愉快。

    云采奕和他俩全程用英语,陶美华虽然听不懂,但手边的翻译机效率很高,每句话都很尽责地翻译成中文,呈现在屏幕上,也就不妨碍她和他们交流了。

    奶奶则显得安静些,她笑着说:“你们负责聊,我负责吃就好。”

    不过在提到许铭时,她会睁大眼睛,表示一点兴趣,云采奕便会向她转达聊天内容,或者陶美华按翻译机上说的告诉她。

    后来,塞尼德又提到了一件事,说是让他印象深刻。

    他说:“很难理解,许铭那么年轻,居然会得了厌食症,什么都吃不下。我们都开他的玩笑,说他想你想疯了,可是也不见你去看他。他就那么一天比一天消瘦,看起来总是恹恹的感觉,在课堂里晕倒过几次,直到后来被学校要求强制治疗才好点。”

    云采奕低下头,有些食不知味了。

    好在餐厅很快上了比较有趣的表演节目,餐桌上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

    晚餐结束时,大家意犹未尽,互相拥抱道别。

    云采奕代表云家三个人,说起这次埃及行,非常感谢塞尼德。

    塞尼德搂着自己的女朋友,笑着说:“别客气,等你们结婚的时候记得给我们发请柬,我们计划着去中国旅游呢。”

    云采奕牵动唇角,努力保持微笑。

    *

    汽车送她们回到酒店,三个人就在大门口下了车。

    酒店往前有一个很大的广场,那里灯火阑珊,人影攒动,远远地传来欢快的中东舞曲,很多人在跳舞。

    云采奕扭了扭腰肢,走在奶奶和陶美华前面。

    刚才吃饭时话题总绕不开许铭,她的心情有些down,这会她急需活跃一下。

    不过跳舞的全是埃及人,没有一个外国人,更没有中国人,云采奕可没勇气挤进去做独领风骚的那个,她走向广场边上的地摊,去那儿看看。

    地摊上的物品琳琅满目,是真正出自埃及人自己制作,不像哈利利市场几乎都是MadeinChina。

    云采奕逛了一圈,看中一只中东鼓,想买下来,可是一想她们接下来的行程,带着一只鼓出行不太方便,便有些犹豫。

    她们明天就要离开埃及了。

    云采奕计划下一站去约旦,去佩特拉古城。

    她搜过资料,觉得那古城非常有意思,她打算实地做个深度探索,收集一些素材,将来好用到文里去。

    奶奶拍了拍那鼓,笑着和孙女说:“买吧,我们不要去约旦了,我们回家吧。”

    “回家?”云采奕蹙了蹙眉。

    陶美华站在她们旁边,附和奶奶的话:“回家吧,玩了一个月,我快累死了。”

    她和奶奶都是本分的庄稼人,习惯了劳作的生活,出来一个月,玩的是开心,但时间越久,越惦记家里那一亩三分地。

    奶奶眯着眼,朝广场上热闹的人群看了眼,说:“要说出国,我在之前做梦都不敢想,现在却在埃及呆了一个月,我已经心满意足了。我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回家给许铭做饭。那孩子患过厌食症,现在有胃病,要好好养才行。他还那么年轻。”

    言语里全是慈爱,还有一丝牵挂。

    云采奕低下头,好一会才说:“他还在濯湾。”

    “他总会回桃源县。”

    “你们怎么这样。”

    云采奕嘟哝了一声,这些天她努力撑起的东西,感觉被奶奶一句话就要摧毁了。

    奶奶搂过孙女的后背,轻轻拍了拍,说:“我也是这些天在这里才想开的。”

    她转头看向儿媳妇,陶美华微微点了点头,让奶奶说。

    她俩下午其实已经商量过了,就许铭的事达成了共识,只是还没来得及和云采奕说。

    奶奶抱起中东鼓,递给孙女,语气和蔼:“我想啊,那些法老、帝王,他们对权力对来生执念那么深,可结果又能怎么样呢?”

    “我一个老婆子,80岁了,一双腿都埋进黄土了,还有多少日子可以过活?奶奶我一辈子经历了那么多苦难,临了了,还不能活的开心一点,自私一点?”

    “就是啊。”陶美华也靠近女儿,接过奶奶的话,说,“你老爸的事过去了这些年,对我们家的打击是很大,可它已经木已成舟。我和你奶奶商量过了,就觉得吧,这件事是个遗憾,但是我们如果因为这个遗憾,再造成另一件事情的遗憾,谁的良心又会好过呢?”

    另一件事情就是云采奕和许铭的事。

    云采奕这些天看起来很开心,可是作为亲人的她们,又怎么能不懂,孩子心里在承受什么。

    过去的终究会成为过去,只有眼前人才是最值得付出的。

    陶美华搂过女儿的肩膀,摇了她两下:“人总要往前看,你爸的事其实和许铭没有关系,许铭能做到这样已经很好了,我们没有理由去责怪他。”

    云采奕“哼”了一声:“反正做恶人的都是我。”

    她可记得自己出来时,把话说的有多绝,怎么伤透许铭的心的。

    云采奕抱起中东鼓就往回走,钱都没付。

    老板冲着她的背影大喊大叫,陶美华连忙走上前去付钱。

    奶奶笑了下,一抬头,满天的星。

    *

    三个人回到酒店。

    云采奕抱着中东鼓,随意哼了个曲子,击打了一会,声音“嘭嘭”有力。

    打完之后,心情莫名地放松了很多。

    约旦不去了,机票酒店行程都不用管了,云采奕抱着腿坐在椅子上,就在奶奶和老妈的归心似箭中,将回国的机票定下了。

    三个人先后洗了澡,各自收拾自己的行李。

    收拾完之后,奶奶和陶美华先睡,云采奕还要码字。

    这一向是她的习惯。

    来到埃及,时差倒过来之后,她也是要码字码到夜里12点才睡。

    不过想到明天就要回家,云采奕打算今晚奖励自己早点睡。

    躺进被窝时,她想起许铭,想自己这一系列的行为,反反复复,恩恩怨怨。

    奶奶和老妈一句话解决了所有,可她和许铭之间,也能一句话解决吗?

    云采奕打开微信,点开许铭的朋友圈,突然发现他更新了。

    可是更新的是什么?

    就一张图片,全黑,什么都没有。

    配的文字是:天黑了。

    云采奕一下子坐起身,心脏猛地一滞。

    是许爸爸去世了。

    她知道一个人失去父亲时的那种感受。

    因为她失去过。

    什么也想不得了,她轻手轻脚地起身,悄悄出了房间,给许铭拨电话。

    酒店走廊的尽头有一扇窗,对面是一座狭长又高大的房屋建筑,在那之外,两栋高楼之间的缝隙里,才能够看见一点海的影子。

    云采奕从窗户里探出头去,看向那海。

    如果不是建筑物阻挡,她的眼光会远大一点吧。

    那是片广阔无垠的大海啊,那满天的星光落在上面,那份美和宽广是多少人的心之向往。

    她为什么要被眼前的事物一叶遮目呢?

    电话在长时间的等待铃声之后,终于传来一声低低的“喂”。

    声音很哑,沉在喉咙里,像是刻意压低的,又像是在勉力接听。

    “许铭。”云采奕轻声叫唤了一声,“你、还好吗?”

    可是男人没有回答她。

    世界仿佛陷入了沉寂,像黑夜里的海,吞噬了一切。

    云采奕握紧了手机,好怕突然被挂断。

    耳蜗深处似乎有男人的呼吸声,若即若离,似近又远。

    云采奕将手机贴到自己唇边,才知道自己的脸有多烫,心有多慌。

    很久之后,她才听见他说:“你觉得呢?”

    “我想去看你。”云采奕莫名一阵心疼。

    可是男人口吻极淡,透着疏离:“以什么身份?”

    似乎并不相信她。

    云采奕咬唇,低下声音:“女朋友……可以吗?”

    作者有话说:

    正文到这里就结束了,故事后续将作为番外发放。

    番外剧情将从采奕千里追夫开始,顺便带大家领略一下铭总家,看看他家到底有多豪。

    一入豪门深似海,啊不是,应该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全程甜,不虐,没有追夫火葬场,毕竟铭总那么爱她,怎么舍得虐她。

    番外请允许我缓冲一下,短暂的休息一下,下一更在17号晚上8点,往后更新时间请留意文案,红包照旧,都是7点。

    谢谢大家支持!

    另外请大家看看专栏预收,万分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