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觉得钉崎的推测言之凿凿,十分有理。
“伏黑老师绝对爱钱!”
“而且很强、非常强。”
“神出鬼没。”
“连伏黑都不一定能联系上他。”
尽管在儿子眼里只是个不负责任的老爹,但伏黑甚尔对外的形象向来伟岸,可以称得上相当时髦。
绝对的强大,看谁都像看垃圾,实力为他蒙上滤镜,不多的相处次数又不足以让他们彻底看清他的人渣本色,学生们大多觉得他神秘而酷炫,完全能与传闻中的‘YOUKNOWWHO’划上等号。
伏黑惠受不了了。
再这样下去,流言也不知道会演变成什么样子。
他深吸一口气,将事实公开坦白:“你们说的‘那个人’——就是源柊月。”
“……”
鸦雀无声。
几秒后,有人陆陆续续地开始笑,大家都觉得伏黑惠很幽默。
“哈哈哈哈哈哈哈……怎么可能嘛!”
“就是啊!”
熊猫:“别的不说,我们都听说过源先生从商的理由,是十年前受了重伤,实力倒退回二级水平,修养一段时间,悟道了,决定去开拓更加宽广的人生。”
伏黑惠:“咒术界2007年最重大的事件是什么。”
熊猫:“诅咒之王·两面宿傩,被消灭了。”
伏黑惠:“所以他去修养了。”
熊猫:“…………”
熊猫瞪大了它的黑眼圈,惊叫:“什么??!诶?!源先生打宿傩?真的假……”
“适可而止吧,这个句式我都听烦了。”伏黑惠说,“顺带一提,他只是维持了一段时间的二级实力,后来有在逐步恢复,目前也是特级左右的水平。所谓‘开拓更加广阔的人生’的决定,是因为咒术界那时候已经没有敢忤逆他的人了,所以去别的地方寻找新挑战。”
“……?”
“…………”
“………………”
“!!!??”
短短的几句话,蕴含的信息量过大,像兜头袭来的一棒,让所有人被砸得眼冒金星。
好一会儿,才从说不出话的愕然中恢复。
京都校和东京校的学生们,在同一件事上达成史无前例的共识,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不是吧!?”
“木鱼花?!”
“啊???!!”
“难、难道真的是他?可他看起来完全不是那种战斗型啊!”
“感觉都不像一个咒术师!”
“伏黑你不会骗我们吧?”
“伏黑不会在这种地方开玩笑的啊!”
叽叽喳喳的、像一群闹哄哄的麻雀。
“说实话,无法想象。”禅院真希说出了大家共同的心声,“源先生给我们先入为主的印象,类似位高权重的贵族家主,偶尔也会很亲和。……总之,和传闻中非常凶残的形象没什么关系。”
钉崎跟着反驳:“而且,根本不对吧,五条老师之前说过,他必须要听‘那个人’的话……”她讲着讲着,眼睛慢慢瞪大了,“……诶?!”
熊猫:“这么说的话,确实啊!”
狗卷:“鲑鱼!”
“而且源先生是交流赛的特邀裁判。”虎杖说,“我那时候就想问了,他为什么能当特邀裁判,会不会是因为他在总监部的地位非常高?但你们告诉我,他从来不接任务。”
东堂:“不接任务……不接任务是因为没人敢给他派任务。兄弟,我明白了……!”
对上了,全都对上了。
真相居然离他们如此之近,答案简单到不可思议,拨开思维迷雾瞬间抵达终点。
短暂的震惊,接着是头皮发麻,以及无法置信,再接下来是万分感慨。
“他这辈子有遇到过任何困难吗?”
“从咒术界杀到纳斯达克……”
“这也太强了吧?!”
“十七岁就能单挑两面宿傩!单枪匹马的杀死了诅咒之王!”
“……而且还是一个特级……特级……”
“我总算明白了。”钉崎语带沧桑,恍惚道,“怪不得五条老师会那样说……”
虎杖也想起来了,赞同道:“确实,过分贴切了,当作座右铭都没有违和感的程度。”
那句话,完全是为源柊月准备的吧——
人生,易如反掌!
-
源柊月还不知道自己被学生们‘易如反掌’了。
跨国运营,一个环节出了错,中间需要重新调整的其他手续纷至沓来,一晚上连续接了三个线上跨国会议。
等到差不多都处理完,时间已经很晚了,他站到窗口,放松僵透的肩膀。
后院沐浴在月色下,静谧而美丽。
经过这些年的扩建,庭院
比起从前扩大两三倍,新置备的装饰花墙与悬空秋千,夜间也散发着隐约的缤纷光芒,围绕着草皮方格相映成趣,如同一片微光萦绕的仙境。
夏天还会有萤火虫造访,在草堆里,成为闪烁的地上星星。
他对着窗口发了好一会儿呆,听到身后极其轻微的脚步声,以及门锁咬合的细微声响。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
“五条小圆。”他问,“工作结束了没有?”
源柊月:“嗯呢。”
五条悟:“学生们去卡啦OK了,要去吗?”
这群小鬼,使出浑身解数对抗一整天,晚上还有力气继续转场,好像永远不知道累。源柊月笑着摇摇头,说还是不凑年轻人的热闹了。
他重新坐回电脑前,将每天的工作计划稍微列了下,合上笔电时,看见五条悟打开了他的钱包夹层,掀开眼罩,正在目不转睛地打量。
源柊月凑过去。
透明塑封夹层里放了两张大头贴,均来自十年前,一张是他与少年五条悟,另一张是那次时空错位的产物——他和29岁的青年五条悟。
塑料材质扛不住时间冲刷,画面颜色变浅、纸质发黄,像叠加一层过曝的滤镜,原本只能勉强称得上清晰的照片,此时更是愈加模糊了。
原本还能看出少年与青年期的外貌差别:更加清晰利落的轮廓,微妙变化的中庭下庭比例,更为薄削的嘴唇……经时间滤镜的奇妙施法,这两人之间已经看不出任何差别了。
五条悟将那张青年状态的大头贴抽出来,食指搓着下巴,正在仔细打量。
“怎么了?”源柊月问。
五条悟冷不丁问:“拍这张照片的时候,杰在吗?”
“……”
源柊月顿时愣住了。
……确实……在。
由于不可抗力的原因,夏油杰的影像被抹除,只留下了他们两人。
可他为什么知道?
难道他记起来了什么?
未等他组织出回答的语言,五条悟将大头贴塞了回去,随口道:“应该是错觉吧。”
对方似乎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信手提起,很快又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
而源柊月定定地望着他,嘴唇翕动,好半天,没敢把话问出口。
他向来没有拖延和逃避的习惯,行动力惊人,一对上这件事,忽然习得鸵鸟的习性,把头埋进沙子里,唯恐直面大难临头。
命运的赠礼像
积木,不同的颜色,不同的形状,永远不知道接下来会得到白方块还是蓝三角,将这些奇怪的积木堆积成稳定的形状,才是一生的必修课,所以,有时候故事不必强求结局,问题也不必强求答案。
……就先这样吧。
-
第二天,虎杖和钉崎野蔷薇来到院子拜访。
院子的访客来来去去,咒术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出现过,其中不乏咒术高专的学生。源柊月对他们的到来丝毫不惊讶,说:“过来玩么?那留下一起吃顿饭吧。”
虎杖开门见山道:“源先生,你就是YOUKNOWWHO对吗?!”
钉崎双目炯炯有神,盯着他,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源柊月:“……”
源柊月欲言又止:“要么……还是叫我‘那个人’吧。”
……YOUKNOWWHO什么的,实在太中二了,受不住。
虽然早已在昨晚通过推理得出答案,得到正主承认的瞬间,虎杖和钉崎还是表现出了相当程度的震惊。
“太厉害了吧!”
“怎么做到的?!”
“听说总监部的人看到你就会吓得磕头,是真的吗?”
“能不能给咒术高专宿舍翻新一下!好想要一个浴缸泡澡啊!”
源柊月无奈笑道:“行,跟你们老师说吧。”
钉崎感动得险些热泪盈眶:“源先生的伟大无须多言!我以后就是你的单推人!”
“……倒也不用那么夸张。”源柊月说。
没过多久,夏油杰和灰原雄回来了。
对于学生们的到来,两位也表现出了相当程度上的欢迎,邀请他们一起打桌游,坏处是,有点过于热情了……
“对了。”夏油杰津津有味地说,“想看你们老师向小源表白时的视频吗?”
源柊月:“……”
他的笑容立刻僵在脸上,随着夏油杰拿出手机播放视频,几秒的功夫消失殆尽。
【吃了魅惑菇的五条悟】——十年前的视频,经久不衰,常看常新,以其独特的魔性魅力风靡咒术界。
看完之后,所有人的反应都是震惊与狂笑,然后不断重复‘讨厌你讨厌你讨厌你讨厌你……’。
五条悟本人已经完全不在意这件事了,甚至还会主动拿出来给别人展示,但源柊月每次看到都会抱头鼠窜般逃走——那家伙外向一阵子,他得内向一辈子。
这次也不例外
,他立刻逃命般躲进了厨房。
伏黑姐弟正在做饭。
伏黑惠的厨艺水平在同龄人中遥遥领先,能够打败80%的社畜,切菜的手又稳又快,切出来的包菜丝薄厚均匀,宽度一致。
“今天吃什么?”源柊月问。
伏黑惠:“咖喱饭、天妇罗和……那个还没炸好,别碰。”
源柊月讪讪地放下手,通过玻璃门看了一眼客厅的情况,那几个人还在狂笑,现在回去万万不可,于是在厨房到处溜达,时不时出手帮忙,实则不断添堵。
这让伏黑惠很烦。
“你能找个地方安静坐着吗,源柊月。”他说。
源柊月:“没大没小,你得叫我哥。”
随着年龄长大,原本挂在嘴边的称呼逐渐说不出口了,不再像小时候那样乖巧地喊‘哥哥’——当然,小时候的伏黑惠也挺不情不愿的。
“我不想叫。”伏黑惠坦诚道,“我觉得你在占我便宜。”
源柊月:“?”
源柊月:“我比你大十岁,从小把你拉扯大……”
“我做的饭,我洗的碗,我打扫的家务。”伏黑惠冷静反驳,“以及,虽然你比我大十岁,我总觉得我们是同龄人。”
“……”
源柊月沉默了。
半晌,他淡淡地问:“你有想起来什么吗。”
“想起来……?”伏黑惠困惑道,“不过,最近经常做梦。”
“非常真实的梦,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区别的那种……让人很困扰。”
源柊月:“这样啊。”
他意外听劝,不再继续打扰两人,随手拉了把凳子坐下,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背影在那里凝固了一会。
大脑正在高速运转,将从前不曾注意的蛛丝马迹从记忆的角落中翻出来,违和感、不对劲、微妙的地方、古怪之处……将珠子全部串联到一条线上——答案水落石出。
‘他知道了。’
源柊月站起身,重重地叹了口气。
……还是到了这一天。
-
大约几分钟后。
源柊月没费任何劲就找到了五条悟。
当对方没有任务的时候,出现地点总是很固定:自己的身边,朋友的身边。如果两者身边都没有,那么大概率找了个高处默不作声地猫着。
果然,又在房顶。
长腿折叠,半佝着背,
双眼被眼罩蒙着,似乎是在眺望远方。
当他出现的时候,五条悟没有转头,却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如角落里的蛛丝,静谧地黏附到他的身上。
源柊月踩着屋脊,坐到他身边,将果切的盒子推过去。
整齐切块的西瓜、凤梨与芭乐,三色搭配很是好看,冰镇过几个小时,打开盖子,水果清醒的香气和凉意一起从敞开的盒口溢出来。
“吃吗?”他问。
五条悟张嘴。
喂一块。再喂一块。又喂一块。像给猫喂冻干。
猫只会闷头吃,但五条悟不那么容易。
“难得见你把这种谈话铺垫技巧用到我身上。”他抬手擦了下唇角,开门见山地说,“是看出来了吗?”
“……”
源柊月动作一顿。
他放下银叉,点头。
这家伙一旦敏锐起来,还是那么可怕。
“你最近有点奇怪。”源柊月说,“当然,其他人也一样。”
五条悟笑道:“怎么不直接问‘你能记起来多少’?我们之间还需要客气吗。”
源柊月:“那么,你记起来多少呢?”
五条悟轻飘飘地说:“并不多,但恰好很关键,让我有点生气。”
源柊月:“……对不起。”
设想过无数次重逢的场景,全部都模模糊糊的,他想象不出来,也不敢面对,隐约知道这是一场暴风雨,所以提前躲进了寄居的壳子里,连雷声都不愿听,以为这样能够安全。
每当想起这种可能性,他的心七上八下,惶恐和担忧如影随形,像一个骗子担心自己的计谋败露,接着受到铺天盖地的指责和咒骂。
真到了这一刻,却远没有想象中严重。
他们聊得很平静,理智,甚至礼貌。
“你有什么‘对不起’的必要呢。要说的话,也该是我向你道歉才对。”
“虽然还没有得到全部的记忆,但根据结果,也能把原因和过程倒推得差不多了。”
五条悟慢条斯理地陈述着。
“你在做一件绝对正确的事,并为此付出了很多,在输赢未定的情况下,赌上自己的生死,且不止一次地把性命当做筹码推到赌桌上,最后选择放弃生而为人的尊严,死在我面前,希望我能恨你、诅咒你,将你变成特级过怨咒灵。”
“辛苦了啊,感谢一路以来的付出,我怎么会怪你,又怎么可能有立场怨恨你……”
讲到这里,他讥诮地笑了一声,“……以为老子会这么说吗?”
源柊月安静地听着,闻言一怔,转开了脑袋。
然后,被对方抬手卡住下颌,脸被强硬地扳回来,与他对视。
黑色眼罩推上半截,露出一只蓝得剔透冰凉的眼睛,像星球极点海洋冰面的延伸。
这一枚纯净冰冷的蓝色,呈现在活人的脸上,无端令人胆寒。
“小源同学。”五条悟还在笑,不急不缓地说,“他们用‘暴君’形容我,照我看,分明你才是。”
“你几乎没有杀过人,不愿意随便剥夺一条生命,在这种地方仁慈得不可思议,仁慈到软弱的地步。”
“但你才是真正的独.裁者,决定自己去面对宿傩,就把我们都关在房子里;决定了一条要走的路,就不由分说地当着我的面死去。喜欢用软刀子捅人,也把杀人诛心的手段使在了我身上。”
他的语调越来越低沉,一度一度下移,淬着寒铁般的冷意。
“你太好说话了,一如既往地擅长骗人,他们都说,‘小源明明什么都听你的,这还不够百依百顺吗?你到底在不满意些什么?’——哪怕你忽然移情别恋,他们也觉得,我需要从自己身上找问题。小源同学,恭喜你,十年如一日的演技,顺利骗过他们了,很多时候,差点也把老子蒙混过去。”
“当你下定决心做一件事的时候,哪里有别人置喙的余地。”
“说一千次‘我们一起’,说一万次‘老子陪你’,你都不听。跟过去就会被斥退,追上去也会被甩掉,像丢垃圾一样把老子撇到一边,可能真像一盒过了赏味期的甜点,就该沿着履带滚进垃圾桶里,下场都是这样,不止一次了。”
往对戒里放定位器的是他。掌控欲膨胀的是他。不可理喻的是他。时时刻刻需要探知恋人动向的是他。想把恋人变成咒灵玉的是他。阴暗想法不断滋生的是他。
在这段关系里,真正处于受支配的被动地位,会感到惴惴不安的那个人,也是他。
“等你心情好了,麻烦事处理完了,再把老子从回收站里捡回来,洗干净、晒一晒,随便两句话哄得老子晕头转向,继续心甘情愿地陪你玩过家家,没出息地像路边招一下就来的小猫小狗。你一直知道怎么对付我最有效,区区最强,十年过去还是轻而易举地栽在你手里,心里很得意吧。”
他很少一口气说那么多的话。先前还能勉强保持的礼貌和冷静,全部不翼而飞,这些年的修炼,一夕之间
化为乌有。
这道伤口从来就没愈合过,反反复复地结痂,又不时地撕裂,冒出生鲜活泛的血肉,鲜血淋漓。
它没有痊愈,五条悟也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学会了粉饰太平。
“你太聪明,也太狠心了。”他顿了顿,嗓音哑沉发涩,“拼心眼和计谋,谁能胜过你。”
声音像被抽空了,只剩下画面在变幻,草地上被风吹动的植物叶片,来来回回的熟悉人影,恍然无觉地流过他们,像时间那样流过去。
面对一连串的指责,源柊月缄口不言。
他定定地望着与他只有一步之遥的白发男人,心里有些无奈。
这一幕,熟悉无比,像一部旧电影重映,双方角色的位置进行互换。
眼睛成了嘴巴,嘴巴成了眼睛。
用发狠的语气说着清算控诉的话语,眼睛却在渴望他的安抚,想要得到一个承诺。
——如果你恨我,为什么又狼狈地红了眼眶?
“对不起。”源柊月轻轻地说,“我一直就是这样的人。只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无论是谁试图阻拦,都会用毫不留情的手段扫到一边。就像你说的,独断、自我、目中无人。我才是那个很坏的家伙,而且,到现在也不认为自己有错,再来一次还是会那么办。”
五条悟并不意外,但瞬间气笑了,喉咙谴出一记低低的气音。
“但是,一切都结束了,这次所有人都会拥有理所当然的好结局。”他说,“你说的这些缺点,我也会尝试着改的。”
“可以原谅我吗,五条同学?”
末尾称呼脱口而出的刹那,五条悟的神色骤然变了,他没办法再维持装模作样的恨,连准备好的反问都忘得一干二净。
嘲讽意味的微笑中,带上了一丝无法言说的晦涩与悲哀。
像被枪口瞄准的猎物,在子弹正式击中自己之前,已知晓了下一秒要面对的死亡命运,而自身却无能为力,仅在心里隐约抱有一丝侥幸与试探。
那甚至是有点软弱的神色。
他的眼神在说:源柊月,你又赢过我了。
——没办法真正对你生气的,也不舍得采取过激的手段。只要你眨眨眼睛,喊一句‘五条同学’,胜负就已经分明了。
哪怕是在此刻,心疼与失而复得的窃喜,也远胜过他的悲哀与恼怒,在这场拉锯战中遥站上风。
渴望杀死源柊月,更渴望拥抱他。
五条悟顿时不说话了。
他折叠双腿,抱着膝盖,佝起背,胸口贴着双腿,像受到了攻击,不得不做出防备的姿态。
尽管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让他受伤。
像一团把爪子垫在身下,尾巴也仔细藏起来的谨慎猫球。
空气安静了几秒。
源柊月伸手去碰他的头发,刚触摸到雪白发丝的末尾,就被他抬手拍开。
明明可以用更省力的无下限,对上他却习惯性地关掉。对方抽打他的手背,‘啪’的一声,十分响亮鲜明,像重重揍了他一拳。
并不疼,只是声音听起来很响。
源柊月用手指摸了两下自己的手背。
五条悟注意到,下意识地、小心翼翼地看过来,以为是自己不知轻重。
脑袋刚转过一点弧度,又惊觉自己这样太没出息,抿了抿唇,迅速转回来。
“少装可怜,是你活该。”他的喉结动了动,硬邦邦地说,“不管怎么样,就算你占理,就算你很痛苦……反正。反正老子就还是很生气。不会这样轻易算了,你等着吧。”
“嗯。”
“等我全部想起来了,再和你仔细算账。”
“嗯。”
他又生硬地强调:“绝对不可能随便放过你,等着。”
“嗯。”源柊月问,“要抱一下吗?”
“…………”
对方又不吱声了。
技巧简单,百试百灵。
眼罩已完全掀起来,向上箍着白发,不知是静电还是风的作用,洁白发丝舒展着飘舞,像柔顺的猫毛。
他半张脸埋在臂弯里,剔透的蓝眸明明白白地展示着渴求,仿佛下一秒就会点头,却由于负气不肯答应。
这样盯了源柊月好一会儿,才嘀嘀咕咕地说:“……不要。”
“老子讨厌你。”他说。
源柊月乖乖地说:“对不起哦。”
五条悟:“不想听这个。”
源柊月:“那喜欢你,可以吗?”
“……”
五条悟把脸背了过去。
不肯看他了,只留给他一后脑勺张扬的白发。
他们在屋脊上并排坐着,阳光铺天盖地,风呼啸而过,底下窸窸窣窣的走动、嬉闹笑声,像风声里的细小鼓点。
不知过了多久,对方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方形礼盒,放下,用两根手指平移着推过来。
铅灰色的方盒,停在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