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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第四十四章
    回去病房的路上。
    溫漾擡眸看向江季風, 嗓音輕輕的:“我還是想找國外的專家看看。”
    至少能有一線希望,她就不想放棄。
    “上次我已經讓人去找醫生了?,年前應該可以找到合适的專家?。”
    自從上次爺爺病倒後, 他便讓高助派人去國外找這方面的專家?, 但是專家?不是那麽好找的, 他比誰都希望溫漾唯一的親人能好好活下去。
    江季風牽起溫漾的手,微微屈膝, 彎腰與她平視, 嗓音溫柔, 安撫道:“別愁着一張臉,等下爺爺還要照顧你的情緒。”
    溫漾點?點?頭, 低聲說?了?句抱歉:“還要連累你——”
    “別這麽說?,”江季風伸出食指放在她的唇瓣上, 淡聲道:“夫妻之間?,不講連累。”
    夫妻之間?, 不講麻煩。
    夫妻之間?,不講連累。
    他一直在強調夫妻的重要性。
    溫漾知道, 他只是擔心?自己會?心?有愧疚,所以一直用夫妻當借口。
    但若是他們沒結婚, 他也會?這麽幫助她。
    不管在任何?事情上。
    -
    因為不用每天都化療,所以主治醫生建議溫漾可以帶着溫爺爺回家?裏住兩天。其實言外之意就是可以在這段時間?裏多多陪陪老人。
    溫爺爺聽了?後,可能是顧及到江季風來做客,也願意回去小住兩天。
    回到家?的當晚,溫爺爺非要下廚露兩手, 卻被溫漾制止了?。
    “你就好好歇着吧, 讓季風好好陪你聊聊天,”
    溫漾從溫爺爺手裏搶過鍋鏟, 道:“今晚我來做飯。”
    “有口福了?,”江季風适時的打趣。
    溫漾拿起鍋鏟假裝要打他,江季風及時閃開,嘴巴上還道:“爺爺,你可瞧着了??”
    溫爺爺坐在沙發上端起茶喝了?口,笑?意吟吟。人的心?裏想法是可以通過眼神散發出來的,盡管他們上次配合的再好,但是溫爺爺都能看出兩人之間?的尴尬和陌生。
    但此刻他眼中的溫漾和季風,才是真正的親密無?間?。
    他的決定真的沒有做錯。
    溫漾在廚房裏忙碌,江季風自然是見不得她自個兒做事,進去的時候卻也被她趕出來,她朝他使眼色:“你去說?說?。”
    許是真愛會?令人産生默契。
    江季風瞬間?明白溫漾的用意,回到了?沙發上給溫爺爺沏茶,旋即坐在沙發上,輕聲道:“爺爺,今年過年我想讓爺爺奶奶過來,大?家?在這裏一起過年,您看如何??”
    溫爺爺以前是在港城打拼的,對于港城那邊的習俗很是了?解,特別是過年過節這些?節日,往往都是女方随男方回去,特別是這是江季風和溫漾的新婚第一年,當然是得去公婆那邊。
    溫爺爺聽完,忙擺手道:“不要那麽麻煩,年初二陪漾漾回來這裏就好。”
    過年這件事,他早就做好了?帶爺爺奶奶回來的打算,只不過是找個話題切入而已,他并未再争執,而是道:“爺爺,我叫人去找了?國外的專家?,大?約年前就能找到。”
    “到時候我和漾漾陪你一起去。”
    廚房的炒菜聲音慢慢弱下來,江季風的餘光看見溫漾貼着玻璃門側耳偷聽。
    “哎,人老咯。折騰不起來。”溫爺爺笑?着打哈哈:“你們不要花心?思在我這裏,我只希望你們小兩口能把日子過好,比什麽都強。”
    溫爺爺話裏話外就是不願再去折騰。
    溫漾站在廚房裏,玻璃門晃出她的身影,她低眸不語。
    飯菜好了?後,溫漾端出來,幾個人默契的并未再說?生病的事情。到了?晚上,江季風卷起袖口收拾碗筷進了?廚房,客廳只有溫漾和溫爺爺。
    明白江季風這是在給她騰空間?,讓她去開導江爺爺。
    誰知,剛坐下,溫爺爺就道:“你去拿個輪椅來,我們爺孫下去透透氣。”
    溫漾知道爺爺是有話和她說?,溫漾立刻拿了?輪椅推溫爺爺下去花園散步。
    一路上,都在和眼熟的鄰居打招呼。
    停在一處涼亭處時,溫漾繞到後面,細長的手搭在溫爺爺幹瘦的肩膀上,輕輕的捏了?捏,仿佛就像以前小時候那樣,總是替辛苦勞作的爺爺捶肩捏腿:“爺爺,力道還可以嗎?”
    溫爺爺腿上裹了?厚厚的毯子,倒也不冷,他看着外面陰雲天,似有感?慨道:“一晃眼你都嫁人了?,但是爺爺的心?裏,總是覺得你還是以前那個小不點?。”
    一陣風吹來,把溫漾的眼睛吹紅了?,她蹲在溫爺爺的腳邊,替他整理本就服帖的毯子,沉吟片刻,努力讓自己的語調正常,她道:“我本來就還沒長大?,所以爺爺一定要好起來。”
    “傻丫頭,癌症是你說?好就能好的?”溫爺爺笑?着咳了?咳:“聽着,爺爺不希望你讓季風區找人,找什麽國外的專家?來給爺爺看病,醫生都和我說?過了?,我這個就算找國外的醫生希望都渺茫,你江爺爺江奶奶早就去找了?,被我攔下來了?。”
    “我活了?那麽大?歲數,什麽事情都看開了?。”溫爺爺托起溫漾的手放在他幹枯的掌心?中,像兒時那樣輕輕的拍了?拍:“所以,聽爺爺的話,不要去折騰。”
    “為什麽?”
    溫漾不明白,哪怕十分之一的希望,為什麽溫爺爺都不願意去試試。
    “傻孫孫。”溫爺爺不去解釋,只道:“總之,不要去說?專家?的事情。”
    溫漾是完全不能理解的,這個困惑一直在她洗完澡躺在床上時,都還牽挂在心?裏。她望着天花板發呆,感?覺到旁邊有人躺下,帶着一陣熟悉的沉木香,她才回神,側眸望去。
    “你那麽聰明,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麽爺爺一直拒絕我。”溫漾素來明亮的眼眸,此刻在黑夜裏,顯得黯淡無?光,平添了?幾分憂愁。
    江季風伸出手,讓她枕在他的手臂上,感?受到她的脖頸脈搏跳動,他望着她那雙眼,沉沉開口:“或許,他是不想在最後的時候,還要麻煩你,麻煩江家?。”
    溫爺爺以前就是從商的商人,那份傲骨是在身上的,所以這麽些?年來,他從不會?去找自己的兒子,也從不打聽兒子的下落,對于陳笑?麗,更是從不會?去打擾她的生活。
    昔日他與江爺爺如此深厚的情意,破産後也從未打過電話給□□忙,就一個人咬着牙挺過來,人生中唯一一次低頭,就是得知自己生病的時候,想給溫漾找個寄托。
    所以此刻,溫漾的寄托心?事已了?,他便不想再欠江家?任何?。
    “與其說?爺爺不想欠江家?的,”江季風一錘定音說?:“不如說?爺爺是不想,因為他的事情,讓你之後一直活在欠了?江家?的愧疚下。”
    他想讓溫漾在江家?能好過點?。
    怕自己走後,孫女會?被看不起。
    哪怕盡管江家?不會?,但是身為爺爺的心?,往往都是牽挂在兒孫身上的。
    溫漾怎麽不懂爺爺的心?。
    越懂,心?裏才越難受。
    “可我是沒辦法做到,明明可以去救治,卻順着他不讓他去,哪怕還有十分之一的可能,我都想去試試。”溫漾捂着臉,淚水從指縫滑落:“你說?我該怎麽辦?”
    每個人站在的位置不同,立場不同。
    對于溫漾而言,她不想失去爺爺。
    但對于溫爺爺而言,這一生他過得太苦太累,他從受人敬仰的溫董,變成了?落魄的老頭,不但要撫養溫漾,還要把公司欠的債還完,兒子下落不明,兒媳遠走他鄉。
    一身的傲骨,令他一輩子都煎熬的束縛中。
    或許他想,在這平靜的最後三個月裏,過最後平靜的安穩日子。
    過沒有風波的,最後三個月。
    “我們在江城住吧,”江季風拉開她捂着眼淚不讓他看見,擋在臉上的手,對上她那雙濕漉漉的眸子,認真的說?:“最後這段時間?,我們好好陪爺爺。”
    溫漾吸了?吸鼻子,她的以後還有很多個三個月。
    但是溫爺爺有且僅有一個三個月。
    在溫爺爺孤單生命的倒計時裏。
    江季風說?:我們一直陪在他身邊。
    是對江爺爺,也是對她,最好最好的愛。
    他不止愛她,且愛她的家?人。
    不是那種?轟轟烈烈的,而是細如水,在她需要的時候,他永遠在。
    但周天,因為在這裏陪伴的事情,溫漾和溫爺爺起了?沖突。
    他不願麻煩年輕人,想讓他們回去。
    但這次溫漾卻沒順着他,鮮少對爺爺發脾氣,眼眶紅了?,嗓音擡高道:“你這不讓,那不讓,我就想陪陪你,你老是拒絕我幹什麽,那我以後怎麽辦?”
    以後見不到了?,怎麽辦?
    後半句話堵在嘴巴,她說?不出口,眼淚唰的一下就掉下來。
    江季風及時上前,将她抱入懷裏,心?疼到低聲安撫:“別哭。”
    “你先進去,我來和爺爺說?。”他哄着溫漾進了?房間?,又蹲在她膝下,仰頭看着她,見她哭的一抽一抽的,肩膀在抖動,本白皙的臉因為哭,導致紅了?又紅又白,那眼淚像串線的珍珠,嘩啦嘩啦掉,染濕他的指尖,他不厭其煩的哄她:“bb,別哭了?。”
    “我去和爺爺說?說?。”
    溫漾吸了?吸鼻子,用手背擦去眼淚,紅着眼眶嗯了?聲,還不忘抽噎叮囑道:“那你去,順便和他說?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覺得他老拒絕我。”
    江季風被她這幅樣子逗笑?,他起身,将她的頭靠在他的心?口處,嗓音帶動顫動,他溫聲道:“他只是不想因為他生病,耽誤你的生活。”
    江季風出去後,便看見溫爺爺坐在陽臺看着窗外,比起屋內哭的一抽一抽的人,溫爺爺顯得冷靜許多,他的手搭在椅子上,沒回頭,都知道江季風來了?,咳了?咳道:“她還在哭啊?”
    “停下來了?,”江季風倒了?一杯水給溫爺爺,把窗戶關?小了?點?,道:“爺爺,漾漾性子軟,心?腸也軟,你不讓她陪着你,她要是聽了?你的話,估計以後一輩子都會?活在後悔中。”
    “她以後會?過得不快樂。”
    江季風屈膝,蹲在溫爺爺的腳邊,道:“爺爺,不要總是拒絕我們,陪伴,是我們唯一能為你做的事情了?。”
    溫爺爺看着江季風,似乎放心?的笑?了?:“你們兩個商量好就行。”
    最終,溫漾和江季風還是順利的留下來了?。
    因為差不多過年,所以現在很多項目都停掉了?,年後再開始啓動。
    溫爺爺每天晚上八點?多準時睡覺,他們就八點?多開始處理線上工作,其餘的時間?,都是兩個人陪着溫爺爺,散步、吹風。
    一晃眼,時間?到了?新年。
    臨近年前,江季風打了?電話給家?裏人,今年在江城過年,江家?二老是知道溫爺爺的事情,讓江季風和溫漾好好陪陪溫爺爺。
    年二十九晚,家?中來了?客人。門鈴聲響動,溫漾有些?好奇,踩着棉拖去開門:“誰啊?”誰知,剛打開門,就看見江爺爺和江奶奶拎着大?包小包來了?。
    “溫丫頭,想奶奶了?嗎?”江奶奶笑?意吟吟。
    溫漾很驚訝:“爺爺奶奶,你們怎麽來了??”
    “哎喲,允許你們在江城過年,”溫爺爺笑?呵呵道:“不允許我來陪陪我的老朋友啊?”
    說?話間?,溫漾已經側身讓爺爺奶奶進來,她伸出手想替爺爺奶奶拿行李,卻臨時被一雙大?手搶過去,伴随着低沉的嗓音,道:“我來。”
    溫漾回眸望去,他站在她身後,替她拿起行李,而他身後,則是三個老人坐在一起歡聲笑?語,盡管年前江季風打電話回去時,溫爺爺特意叮囑他,不要讓江家?二老來回波折。
    江季風的确沒喊他們來。但江家?二老還是在年前的一天趕到了?江城。
    溫漾想,若是她那天真的沒有堅持留下來,而是選擇聽溫爺爺的話回了?北京,過年也選擇尊重港城那邊習俗,年初二才回來,那麽他一個人,會?有多孤單。
    “想什麽呢?”
    身邊傳來江季風好聽的嗓音,她回神,淺淺笑?道:“想你今年會?給我多少壓歲錢。”
    江季風伸出手戳了?戳她笑?就會?出現的梨渦,見她開心?,他心?裏那跟着她心?情起伏不定的烏雲也跟着轉晴,他心?情極好,低頭親了?親她的臉,淺笑?道:“bb的紅包,當然是最大?的。”
    溫漾紅着臉拍了?他一下,嘀咕:“爺爺奶奶還在呢。”
    “我們可沒看。”奶奶捂着眼睛說?。
    全家?都在笑?。
    眼前人也是。
    溫漾臉更紅了?。
    -
    年三十的早上,他們一起去買了?很多年貨。
    溫漾給江家?二老和溫爺爺各買了?一套新衣服,奶奶笑?的合不攏嘴,回到家?後拿着手機讓江季風給她拍照:“我要曬朋友圈,讓她們羨慕。”
    奶奶口中的她們,自然就是那群老姐妹。
    江季風像個工具人一樣,被奶奶指揮上指揮下,最後還要被奶奶嫌棄拍照技術差,溫漾在一旁,看不下去了?,起身,拿起手機:“我來吧。”
    江季風向溫漾投去感?激的目光,随後,在溫漾身後學習她的拍照技術,她連拍了?三四?張,奶奶拿起手機:“拍的好,我就喜歡這樣。”
    奶奶又拉着江爺爺和溫爺爺三個人坐在沙發上拍照,拍着拍着,變成了?江季風和溫漾雙人,又一會?兒,變成了?溫爺爺和溫漾、溫爺爺和江季風、不知怎的,最後變成了?把手機橫在那,江家?二老和溫爺爺坐在,溫漾和江季風站在三人後面,拍了?一張全家?福。
    照片裏,溫漾的左手搭在溫爺爺的肩膀上,溫爺爺的手擡起,搭在她的手背上。
    而江季風的手則搭在溫漾的腰上。
    五個人面帶笑?意,看着鏡頭。
    時間?仿佛定格在這一瞬間?。
    夜晚,溫漾今年的第一個紅包給了?溫爺爺。
    “我還是第一次給你紅包呢,爺爺。”
    她忍着紅眼,說?:“也是我工作的第一年。”
    這一次,溫爺爺沒有再推拒。
    因為他們都明白,這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随後溫漾又給了?江家?二老。
    飯後,三個老人各給了?溫漾和江季風一人一個。
    吃完飯後,江家?二老推着溫爺爺下去看煙花。
    屋內只剩下江季風和溫漾。
    落地窗外煙花升起墜落,他系着圍巾正在洗碗,溫漾站在門框下看了?他偉岸清隽的背影好一會?兒,上前伸出手,從背後抱住他。
    “怎麽了??”江季風輕笑?,廚房內響起碗筷響動的聲音。
    “新年快樂,”溫漾的側臉貼着他的背,說?:“這是我們過得第一個新年。”
    聽見江季風把手套脫下的聲音,溫漾探頭望去。
    他修長的手從口袋裏拿出一個很薄很薄的紅包,遞給了?溫漾。
    溫漾颠了?颠,皺着小臉,仰頭看他,有些?委屈道:“這...該不會?是10塊錢吧。”太薄了?,雖然她不拜金,但是這壓歲錢十塊錢,也太少了?吧!
    “10塊你嫌少啊?”江季風輕笑?:“拆開看看。”
    溫漾打開,才發現是上次她在車上還回去的那張卡。
    “這...裏面多少錢啊,”
    溫漾知道裏面的錢肯定動辄上百上千萬,她推辭:“我不能要——”
    “卡是無?限額。”
    江季風低眸看她,嗓音溫潤:“我對你的愛也是。”
    我對你的愛也是無?限額的。
    “溫漾,舊年辭去,新年開始,”
    江季風低眸,溫聲許願道:“永遠陪在我身邊。”
    -
    歡聲笑?語度過的新年第二天。
    溫爺爺再一次進了?醫院化療。
    當看見他因為化療而被折騰到整個人骨瘦如柴,小小的身影躺在冰冷的床上時,溫漾還是有些?接受不了?,紅了?眼眶。
    他們坐在醫院的長廊,耳邊是護士推動箱子轉動的聲音,若是再安靜一點?,就能清楚聽見那砰砰而動的心?跳聲。
    溫漾低眸,腦海中都是剛才溫爺爺的身影。
    也就兩個半月了?。
    可能在未來的某一次裏,他就再也不會?醒過來。
    溫漾低眸,眼淚到達眼眶,欲掉不掉。
    她掐着自己的手,讓指甲嵌入掌心?裏,仿佛想要用疼痛轉移她的注意力,讓她不要哭出來。
    但是下一秒,一雙溫熱的大?手覆蓋上來,修長的手指輕輕的掰開她緊握的拳頭和嵌入肉的指甲,随後,用溫潤的指腹輕輕的摸了?摸月牙彎的指甲印,伸出手,攬過她的頭,讓她靠在他的肩膀處,輕聲道:“爺爺這次醒來後,我們和他說?,我們要辦婚禮了?,好嗎?”
    溫漾的腦海中突然想起,那天從北京回來後,他和病房裏的另一個老爺爺說?
    ——“舍不得也得舍得,黃土都埋到脖子了?,就不要拖累娃娃了?。我現在最大?的心?願,就是想看見她辦婚禮,這樣我就徹底放心?了?。”
    溫漾擡起紅了?的眼眶,看向江季風。
    爺爺等不到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