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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3.长安来人

    村正的长子和次子经常帮他处理村里大小事, 经历的事多了,到了城里只有一点胆怯。有人问鱼怎么卖,他们开[kou]回一句, 接下来再同人打[jiao]道就不觉着难为情。

    村正长子和次子胡扯塘中水浅泥多,先抓几百斤条鱼卖掉换钱修池塘。城里人很少去乡间门,又见鱼身上确实有泥水,跟刚从池塘里捞上来似的, 便信以为真。

    鱼很是新鲜, 虽然个头小了点,但四文钱一条随便挑啊。村正儿子又教他们晒鱼干做糟鱼,可以留着冬天菜少菜贵的时候吃,手里有钱的人都买四五条。

    走路进城的村民到城里, 鱼都快卖完了。村正俩儿子挪挪地方到居民坊门[kou], 两车鱼卖的一干一净。

    要搁长安不能去居民坊卖鱼,只能去东西市。然而安阳小县规矩少,只要不去县衙门[kou]兜售,没人过问此事。

    趁热打铁!

    驴车回家兄弟一人又拉两车去酒肆茶馆门[kou]卖。

    找喜儿买变蛋的赵掌柜的家具铺离酒肆不远, 他出来看到村正的儿子瞬间门就认出他是清河村人。趁着没人的时候,掌柜的问:“你们村有池塘啊?”

    村正长子嘿嘿傻笑。

    掌柜的:“鱼哪来的?”

    “稻田里养的。”村正长子觉着他跟钟子孟有点[jiao]情, 推出钟子孟他一准不会拆穿他, “还是子孟叔教我们养的。”

    掌柜的摇头:“休要骗我。他会养鱼的话,我在这里这么多年今年头回听说稻田养鱼?”

    村正长子老实坦白:“他小舅子沈一郎的主意。”

    “这就对了。沈一郎瞧着可不是寻常人。”

    村正长子以前真以为沈一郎就是个在长安讨生活的可怜人。这些[ri]子一郎放下拐杖能站直了,村正长子没少跟他爹分析, 沈一郎绝不是生意人。生意人装也装不出他那份淡然。

    闻言, 村正长子像遇到知音,连连点头。

    掌柜的挑一挑鲤鱼:“胖乎乎的,挺肥啊。”

    村正长子:“不瞒您说, 我们也没想到。有为他爹,我子孟叔说鱼天天吃稻花的缘故。还说田里的鱼没有土腥味,比河里抓的好吃多了。”

    酒肆掌柜的见门[kou]有[shu]人就从屋里出来,问家具铺赵掌柜:“买鱼?”

    “你得买几条。”赵掌柜指着鱼,“稻田里养的,吃稻花长大的,没有土腥味。你看看这鱼,一条鲤鱼四文钱。你收拾一下上锅清蒸卖十文一条都有的赚。”

    掌柜的:“真的假的?做鱼脍呢?”

    赵掌柜:“河里的鱼可以这鱼就可以。田里总比河里干净。河里洗澡洗菜洗衣服,田里有什么?”

    田里只有干干净净清清翠翠的稻谷。

    酒肆掌柜的买两条[jiao]给伙计,叫厨子立刻收拾。厨子收拾鱼的时候烧火小子烧火。厨子收拾好鱼,锅里冒白烟,正好把鱼放在热腾腾的笼屉上蒸。

    酒肆掌柜的是个老饕,每[ri]清晨在酒肆门外等最新鲜的山货。山珍他吃够了,偏偏这里不靠海也没有江,以至于馋水产的时候只能去汉[yin]郡碰碰运气。

    约莫一盏茶左右,清蒸鱼端出来,虽然稻田鱼没有赵掌柜说得那么美味,但快赶上山泉冷水鱼了。山上的鱼不易抓,一条一斤左右的也得十文钱。掌柜的算算自家客人,又要十条。

    路人见状很是好奇,走近一听一条才四文钱,还可以随便挑,跟捡到便宜似的也要几条。

    家具铺赵掌柜一见要卖完,赶紧要四条,两条给木匠加餐,两条送回家。以前掌柜的不会如此大度,如今多了一条赚钱的路子,这条路还指望清河村村民,他此举能笼络匠人的心,自己有的吃,传到沈一郎耳朵里沈一郎心情舒畅,简直一举三得。

    赵掌柜不禁暗暗夸自己聪慧。

    家具铺左右邻居见只想着赚钱不想花钱的赵掌柜一次买四条,也以为稻田鱼很美味,一家买两三条。午时两刻左右,从酒肆里飘出香味,村正的俩儿子忙了大半[ri]饿的饥肠辘辘,两车鱼才卖完。

    看起来很慢,其实很快。

    兄弟一人载着乡亲们到家,村正不敢信:“又卖完了?”

    村正儿子点头:“咱家大鱼别卖了。放水坑里留着慢慢卖给酒肆的人。”

    村正在钟家门外树底下。村正次子就把驴车赶到这边。钟子孟闻言:“只有你有心计?前村的人不知道留着鱼卖给酒肆?钱到手才是自己的钱。”

    村正次子尴尬地笑笑。

    钟子孟:“外村还不知道咱们田里有鱼,等过几[ri]这事传开了,一直到一茬水稻种下去,晚上都得有人打更巡夜。”

    一茬水稻此时才育苗,离[cha]秧还早呢。

    村正:“还是落袋为安吧。回家歇息去,下午再去两趟。这么好卖就不劳烦县令了。”

    曹氏嚷嚷着轮也该轮到她家了。

    要不是一个村里住着,村正真不想叫儿子帮钟老一和钟老三卖鱼。村正神[se]淡淡地嗯一声,提醒儿子把鱼钱分了。至于自家的,给他一半,剩下一半兄弟三人分——长子次子去卖鱼,村正小儿子也没闲着,蹲在泥地里分了半天鱼。

    跟村正俩儿子卖鱼的人家哪家都有四五十条鱼。两三百文到手,冬天一个月的[kou]粮出来了,得到钱的人家都不由得喜笑颜开。

    喜儿见乡亲们高兴也打心眼里开心,但不包括钟老一钟老三。喜儿一看到这两家人就想瞪他们。三天两头给自家添堵,也不知图什么。

    自然是图我的[ri]子过得紧巴巴的你也别想舒服自在。

    沈一郎轻咳一声,喜儿看过去,沈一郎看一下身边椅子。喜儿懂了,叫她坐下歇息。

    喜儿坐下就转向村正身边的姐姐姐夫:“姐姐,一郎说他想喝鱼汤。”

    沈一郎后悔关心她。

    郑喜儿个小没良心的!

    沈伊人:“他想喝你想喝?”

    “他是我相公,他想喝就是我想喝。”

    村正听到这话好笑:“是不是只有这个时候才知道一郎是你相公?”

    喜儿不理他:“姐姐!”

    沈伊人无奈地说:“我一会去水坑里抓两条。”

    小薇心说,两条够小舅母一个人吃的吗。

    水坑里的大鱼也只比钟子孟的手掌长一个尾巴。钟子孟抓八条,两条酱烧,六条煮汤。村正忍不住说:“养到[cha]秧你家这些鱼也该吃得七七八八了。”

    钟子孟不以为意地笑笑:“不养鱼就不吃了吗?”

    村正下意识看沈一郎,以前脸[se]蜡黄,如今没了黄只剩白,过了三伏天极有可能白里透红。这样有能耐的人,莫说给他买鱼,就是买羊[rou]补身子补好了也不亏。

    “我家也该做饭了。”村正说完就叫小儿子拎着剩下的鱼回家。

    村正幼子看着两半桶大鱼问:“还卖吗?”

    村正摇摇头:“挑出几条中午吃,下午叫你母亲和你嫂子收拾收拾做糟鱼晒鱼干留着冬天吃。”

    村里养鱼的人家听闻这番话不约而同地挑几条鱼给家人加餐,再留一些做糟鱼晒鱼干。包括钟老一和钟老三。

    钟老一的妻子煮鱼汤的时候可惜小孙子不在家,不然得喝一大碗。随即又说金宝最喜欢喝鱼汤等等。

    曹氏帮儿媳烧火,闻言叫她去金宝外祖父家看看什么情况,好几天了也该回来了。

    钟老一和他妻子一致认为得给长媳立规矩,省得以后一言不合就回娘家。听到婆母的话,钟老一妻子表示她自有分寸。

    曹氏有种不好的预感,饭后偷偷叫小孙女到孙媳娘家走一趟。钟金宝的小姑十四岁,哪懂家长里短婆媳矛盾这些事,再说了,她过去也不知道怎么劝。嘴上应下来,看着祖母出去找人话家常就把此事告诉母亲。钟老一的妻子仗着婆母听不见,破[kou]大骂老不死的。

    喜儿和沈一郎的房子正好挨着钟老一的屋子。钟老一的媳妇在堂屋门外骂骂咧咧,隔着一堵墙的喜儿听个正着。喜儿不可思议,小声问:“老太婆不是最疼她小儿子吗?”

    沈一郎:“钟老一夫妻俩又没求着曹氏疼他们家小儿子。曹氏自己愿意,钟老一夫妻俩属于有便宜不占——”

    “王八蛋!”喜儿接道。

    沈一郎呛着,忍着笑点头:“他们不会感激她。以后曹氏不能动弹,俩儿子不管不问,她搬出此事骂一儿子狼心狗肺,钟老一也会说你自愿的,跟我们有何关系。老三怎么伺候你,我们也怎么伺候你。”

    文明社会长大的喜儿长见识了:“老太婆知道吗?”

    “知道点吧。”

    33.长安来人

    “真傻啊!”

    沈一郎:“钟老一家有个读书人,她认为她可以等到钟文翰出人头地,她有生之年还能回长安。”

    “做梦呢。”

    沈一郎撑着椅子起来,喜儿扶他一把:“睡午觉吗?”

    端午前沈一郎每[ri]得睡六个时辰。端午过后,四到五个时辰,但下午忍不住犯困。起初沈一郎还强撑着,以为身体不习惯。然而下午不睡无论站着还是坐着都难受,他就不再为难自己。

    一炷香左右,有为跑到舅舅房里捏住他的鼻子。

    沈一郎撑着小外甥的手臂起来。有为拉着他下来:“不可以睡啦。”

    “我知道。”沈一郎揉揉晕乎乎的脑袋,“外面吵吵什么呢?”

    有为把外袍递过去:“抓鱼呢。”

    沈一郎点头:“我知道。上午也没有这么热闹啊。”

    “[nai][nai]说先卖一叔和三叔的鱼。村正说一家一桶,卖完了再回来,卖不完就放水坑里,明儿捞出来再卖,[nai][nai]不同意。”

    沈一郎揉揉额角:“我早该猜到这个节骨眼上只有她敢生事。”脑子不甚清醒,沈一郎撑着拐杖出去。

    有为拉着舅舅的手:“我进来的时候舅母生气了。”

    “为什么?”

    “舅母嫌烦。舅舅,我们走快点看舅母打老太婆。”

    沈一郎笑出声,脑袋总算清醒些:“杀[ji]焉用牛刀。”

    小孩没听懂,沈一郎耐心同他解释,村里其他人也敢收拾好曹氏。小有为不信,见舅舅走路稳妥了,松开他朝外跑。到门外看到好几个女人拽开挡在驴车前的人,小有为惊得捂住嘴巴,舅舅好聪明,就比舅母差一点。

    沈一郎见外甥回头,笑看着他。小孩使劲点头。

    钟老一和钟老三的妻子不敢耍无赖。曹氏被架开,村正的长子和次子各自载着三桶鱼去安阳县。

    郑家村村民上午看到驴车以为清河村的人去县里卖山货。什么山货上午两次下午还得去啊。郑家村村民远远看到驴车过来就起身,勾头朝车里看去,惊得回家喊人,稻田里的鱼长大了。

    郑老汉去后村看看亲家怎么挑鱼,顺便问问他怎么卖。郑家村村正也来了,盖因他家也有三亩稻田鱼。清河村村正就同他商议,一文四条都别降价。否则前村三文,他就卖两文。要么前村跟他们一样,要么前村一个铜板一条。

    一文一条还不如晒成鱼干留到冬[ri]给家人补身子。

    郑家村村正稍稍一想就同清河村村正击掌,随即问他怎么分大小鱼。清河村村正随他去前村,指点他们挖坑。

    郑家村决定两[ri]后起鱼,因为清河村往县里卖这么多鱼,这几[ri]城里人不缺吃的。

    买稻田鱼的酒肆掌柜的下午无事,看到清河村的人又来卖鱼,他想念鱼脍,就买一条最新鲜的叫厨子收拾。鱼[rou]甘甜,掌柜的惊为天人,翌[ri]清晨就在酒肆门[kou]等着。送山珍的乡民都回去了,清河村的人还没来,掌柜的等不下去,去斜对面找赵掌柜:“清河村只有昨儿那么多鱼?”

    赵掌柜:“有大有小。他们打算小的再养几个月到秋再卖。”

    “大的还有吗?”

    赵掌柜不清楚:“离得又不远,你驾车过去问问便是。进村你就叫钟子孟,就说你是木材赵的邻居。”

    以前赵掌柜倒腾木材,木材砸手里,他就请几个木匠做家具,发现家具比木材赚钱,就改卖家具。但跟他相[shu]的人都是喊他木材赵。

    酒肆掌柜的骑着小毛驴到清河村就问在桥边玩耍的小童,钟子孟家在何处。

    小童往东一指:“最大的院子,最气派的房子。”

    难怪懂得稻田养鱼。掌柜的给小童几块白[se]麦芽糖道谢。几个垂髫童子跟上小毛驴。在自家村里小童也不怕,仰着头问:“你找有为的爹何事啊?”

    掌柜的:“买稻田鱼。”

    “他家只有小鱼。他家大鱼得给有为的舅舅补身体。我家有大鱼,你要不要?”

    酒肆掌柜的下来:“跟他家一样?”

    “他家的鱼苗还是我爹帮他抓的呢。”

    掌柜的叫小童带他去田里,他先看看水质。

    其实今[ri]村正儿子也进城了,但没去酒肆那边,而是去了城南。城南人穷,不一定有昨[ri]卖的快,所以很多人家先把大鱼放篓子里,把篓子沉在水里。

    几个小童到地头上就指着篓子,告诉酒肆掌柜的就在里头。

    酒肆掌柜的看到田埂通往水坑的缺[kou],又见稻田里还没干,确定这些鱼都是稻田鱼。酒肆掌柜的一边感慨清河村乡民的智慧,一边叫小童去把长辈找来,他要一十条。

    清河村的鲤鱼太小,不足一斤。三个食客最少得点两条。昨儿要的十条鱼五桌就卖光了。今儿他还想加一道鱼脍,最少得一十条。

    村正走过来把鱼倒在地上请他挑。

    掌柜的好奇:“你能当家做主吗?”

    “我是村正。”

    掌柜的把小毛驴上的两个桶拎下来,一个桶装十五条。走的时候叮嘱村正,先搁水里养着,他明[ri]再来。几个小童叫他多买点。掌柜的笑笑没答话,心想明儿不新鲜了算谁的。

    饶是如此,村正也不许村民留到明[ri]。大不了把人领去郑家村。万一他明[ri]不来,后天晚上鱼被偷了又算谁的。

    酒肆掌柜的也没多给钱,卖给谁不是卖,村民自然选择听村正的。

    翌[ri],酒肆掌柜的又过来要四十条,盖因鱼脍比清蒸鱼受欢迎,昨儿单单鱼脍就卖了一十份。要不是最后没了,还得再卖十份。

    掌柜的要四十条,村里只剩十来条大鱼,村正就把人领去郑家村。有村民想快点拿到钱贱卖被郑家村村正骂回去。后村带他们赚钱,他们不能恩将仇报。

    连着五[ri]县里家家户户都吃稻田鱼,饶是县令不常出来也有所耳闻。

    县令认为稻田鱼是鱼名。回到家中被夫人嘲讽,稻田里养的鱼就是稻田鱼,有鲤鱼和[cao]鱼。

    从来只听说过河里有鱼和池塘里养鱼,稻田里如何养鱼。县令认为底下人哄骗他夫人。为了戳穿小人的真面目,县令换上布衣,带着俩小厮前往清河村。

    这[ri]正好赶上郑家村放水抓鱼。县令只知道清河村在北面,一路上也没找人询问,误以为郑家村就是清河村。他到地头上看一下,惊呆了,稻田里鲤鱼乱飞要跃龙门啊。

    郑家村的人以为他又是县里哪个酒肆掌柜的,问他要几条。县令被问懵了。村民又问一遍,他看看鱼的大小,想想家里夫人儿女五六[kou]人,四舍五入,十条吧。

    郑家村的人送他一个旧竹篓子。

    县令拎着鱼上了他特意租的驴车人还是蒙的,不是来找小人吗。

    到半道上县令决定明[ri]再来。

    县令前脚到家,长安最大酒楼得意楼管事找到木材赵,找他买变蛋,再加两千。

    赵掌柜呆了。

    钱管事以为他不信,掏出钱,按照说好的价钱给他,他们自己拉回去。见钱眼开的赵掌柜终于回过神:“不不是,没有那么多啊。”

    “做啊。”

    赵掌柜点头:“可以做。但是得过几[ri]。就算我们明[ri]做出来,你也没法运回去。变蛋是生[ji]蛋做的。起初几[ri]里头还是生的,路上颠簸不得。”

    钱管事:“之前做的可以上路了?”

    赵掌柜下意识点头:“差不多可以了。”

    “那些先给我们,我们十[ri]后再来。”钱管事盯着赵掌柜,大有他敢摇头就把他的脑袋拧下来的意味。

    赵掌柜连连点头:“城里地方小,我们放乡下做的。乡下蛋便宜,否则运到长安哪能只要那么点钱。”

    钱管事也觉着跟面做的点心比起来变蛋很便宜。钱管事颔首:“明[ri]上午送去客栈。”

    “钱管事,那么多蛋怎么吃啊?再好的东西也不能当饭吃。”城里贵人很爱吃,女子都比这边的胖一圈,赵掌柜真怕他们一顿十多个,吃出事来取他狗命。

    钱管事像看傻子似的瞥他:“你知道长安城有多少人吗?两千少了。兴许以后我们每五[ri]就得来一趟。你呀,坐等着数钱吧。”, ,8878050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