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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0.心想事成

    经沈二郎提醒家具铺掌柜的意识到来回走货辛苦归辛苦, 胜在小富即安。

    沈二郎问掌柜的:“有没有想过几[ri]出一次货?”

    “一次不是得十几二十天吗?”

    沈二郎窒息,就这还想搬去长安跟那些人[jing]抢地盘:“今[ri]做的变蛋半个月后出货,明[ri]就不做了?”

    掌柜的恍然大悟:“我, 这我得算算。”

    沈二郎:“天热变蛋不能久放, 天太冷不能做, 要不一个月两次?”

    “那一次多少呢?”

    沈二郎朝外面睨了一眼:“水稻还得过几[ri],村里没什么活, 家家户户都有[ji]蛋, 你要多少有多少。”

    “你家现在有吗?我想去汉[yin]郡问问。”

    沈二郎无比想叹气,守着中原独一份的变蛋还把自己搞的这么辛苦,该说他不愧是匠人出身的家具铺的掌柜的吗。

    “你卖便宜了。”

    掌柜的不禁说:“我不骗你,一个蛋净赚五文还便宜?”

    “净赚五文很多, 但在那个酒楼里便宜了。四个变蛋一盘菜, 剥开切了上桌就可以卖六七十文。你说的那个酒楼一盘凉拌黄瓜十几文。”

    掌柜的点头:“要的。租金和伙计月钱都贵。”

    “长安的价定了, 不好涨价, 那你卖到汉[yin]郡打算赚多少钱?三文?那你不如多辛苦一两天送往长安, 亦或者蜀郡。再少就不值了。一千个[ji]蛋才赚两贯钱,不够来回车马折损。”

    掌柜的被他说蒙了, 请他赐教。

    “让他们过来拉。”沈二郎无奈地说。

    掌柜的如梦初醒:“我怎么没想到。不用担心刮风下雨路上颠坏了他们挑三拣四, 还不用担心到了长安他们反悔不要, 或者仗势欺人。”忽然想起什么, “可是,钱都收了——”

    “有文书吗?签了多久?”

    掌柜的想想契约内容:“好像就说下次何时送货, 送多少过去。”

    “回头就说天热变蛋容易坏, 拉到长安去掉坏的不够本钱,过了三伏天再说。他们一定以为你想趁机加价。届时你就说倘若不信可以自己过来拉。他们要多少我们有多少。”

    掌柜的试探地问:“那他们要是找你们?”

    “你觉着我们家谁有能耐迎来送往谈生意?”

    沈二郎的身体[rou]眼可见的虚弱,喜儿不知变通, 钟子孟厚道不适合谈生意,沈伊人是个贤惠的妇人,然后就是小薇和有为,前者不敢谈生意,后者还是个幼童。掌柜的放心下来:“那就说方子是我的?”

    沈二郎点头。

    掌柜的:“那我们得再立个契。”

    “我们言而无信,你可以把我们推出去。”沈二郎道。

    掌柜的仔细一想有道理:“倒是我小人了。”

    “先小人后君子,理应如此。”沈二郎感觉[kou]干舌燥,下意识找拐杖。

    掌柜的见状越发相信钟家没人能跟长安来的大商人谈买卖。他心里百转千回,面上不显,扶着二郎起来。钟子孟问他怎么了。沈二郎朝不远处的饭桌看去。钟子孟连忙拿过水壶:“渴了说话啊。”

    沈二郎麻烦姐夫大半年,不好总麻烦他:“起来走走对身体好。不是你说的吗?”

    “我说得多了,也没见你记住几句。”钟子孟递给他一杯水就问掌柜的渴不渴。

    掌柜的吃饱喝足来的,“沈兄——”

    沈二郎呛着了。钟子孟接过杯子瞪一眼掌柜的。看起来三四十岁了,称二郎为“兄”,他也张得开[kou]。

    “兄”不过是敬称,掌柜的也没想到沈二郎反应这么大。

    殊不知沈二郎在长安混[ri]子的时候只能当弟弟,无论同僚还是上级都比他年长。近两年身边多出不少比他年少的,可彼时那些人已经不敢同他称兄道弟。

    “兄”这个字眼对沈二郎而言格外陌生。

    沈二郎坐回去:“沈老弟,二郎,怎么称呼都行。”

    掌柜的觉着“二郎”亲切:“那就二郎老弟,今天下午或明儿就安排人做吧。”

    沈二郎点头:“姐夫,家里的[ji]蛋可能不够,回头你去村里问问,谁卖给我们就叫谁做。但一开始别这么说。”

    钟子孟不懂为何多此一举,但他听小舅子的听习惯了,午饭后等天不热了,他先和沈伊人去县里买石灰等物,回来就去村正家问他家有没有这几[ri]才下的蛋。

    钟子孟不认为此事见不得人,同村正说话的时候也没刻意压低声音或捏着嗓子。村正左右邻居闻言隔着墙头喊他们家有,还热乎着呢。

    邻居的这句话叫从村正家门[kou]经过的人听个正着。那几个村民停下就朝院里喊“子孟”,不等钟子孟出来就说他家也有这几[ri]才下的蛋。

    钟子孟出来安抚乡亲们,让他们回家找个篮子把近五[ri]下的蛋送过去,明[ri]他定做的坛子到了,篮子腾出来还给乡亲们的时候再付钱。

    钟子孟有钱,村民不怕他耍无赖,闻言纷纷回家挑[ji]蛋。钟子孟到家沈二郎就提醒他姐夫把东偏房拾掇出来,搁东偏房里做变蛋。家里不忙了就在东偏房东边用竹子和瓦搭五间棚——三间朝北,两间朝西。竹子山上就有,搭棚的铺席可以找村里人买——便宜,买瓦也用不了几个钱,说不定这次一千个蛋赚得钱都用不完。

    钟子孟稍稍一想就说:“听你的。”

    “还有,等会数[ji]蛋的时候叫小薇过去,谁家的篮子,多少个蛋,都写在篮子上。明儿来拿钱和篮子的时候叫他们做变蛋。做好了也在陶罐上贴上他们的名,这样就算不挨个查[ji]蛋,他们也不敢弄虚作假。”

    钟子孟不禁佩服小舅子想得周到。

    喜儿进来听到这番话忍不住夸他聪慧,不愧是她钦点的二聪明。

    沈二郎气笑了。

    钟子孟想趁机调侃两句,吵闹声传进来。钟子孟叫喜儿跟他出去看看,以免打起来有人趁机给他两巴掌。

    喜儿出了堂屋门就喊:“吵什么!?”

    村民都知道她力大无穷,一看到她都跟乖孙子似的,讪笑道:“没吵什么。”

    钟子孟当和事老:“有话好好说。怎么了?”

    脸通红的女人指着身旁老媼,“她家就五只老母[ji],就算一天下五个蛋,五天也才二十五个。她弄五十个过来,我说现在天热,等十天前下的蛋送到长安小[ji]仔都出来了,她还说又不是我家的事,用得着我[cao]这份闲心。我说到了长安卖不出去,以后谁还敢找子孟做变蛋。没人找子孟,咱们的蛋卖给谁去。她说城里那么多人还愁没人要,就我事多。小薇她爹,你说是我事多吗?”

    钟子孟忙说:“当然不是。”

    喜儿一把拉开姐夫:“废什么话。爱去哪儿卖去哪儿卖。卖给我们就得听我们的。”指着那老媼,“你家的[ji]蛋我不要了,哪凉快哪呆着去。”

    [ji]蛋那么好卖至于放十天吗。

    果不其然,此言一出那位老媼脸[se]骤变,露出讨好的笑容。

    钟子孟越过喜儿:“别嫌喜儿说话直。你把[ji]蛋都放一起了,我们也不知道哪个是十天前下的,哪个是这两天下的,我们怎么收?这么热的天小[ji]二十天就出来了。十多天的蛋里头已经有黑点了。”

    被老媼气得脸通红的女子点头:“我也是这样说的。这事不能怪你挑剔。县令家的厨娘一次也只敢买十来个蛋,吃完了再买。”

    钟子孟点头:“这样吧。小薇,去拿笔墨,谁的[ji]蛋谁的篮子都记下来。”

    话音落下,又有几个人脸[se]骤变,不由得想起他们出去做活,烧一块砖都得在上面刻上自己的名。

    钟子孟看见了也当没看见。他叫大伙儿在院里等一下,他和喜儿把东偏房腾出来。沈伊人在院里劝众人消消气,小薇去她爹屋里拿笔墨。

    弄虚作假的几个村民趁着沈伊人不注意悄悄退出去。

    钟子孟叫大伙儿排队数[ji]蛋的时候仔细瞅一下,果然先前那几人不见了。钟子孟就当只来院里这么多人。这些人走后,钟子孟叫女儿算一下还差多少。

    30.心想事成

    家家户户都养[ji],你家二十四,我家二十七,她家六十个,等等,小薇算一下八百七。沈伊人:“加上你舅母这几天做的差不多了。”

    沈二郎提醒小薇找块木板画个蛋,在蛋上划两道,告诉村民这个牌子放外面就说明蛋够了。

    喜儿知道九成村民都不识字,闻言不禁调侃:“相公,你怎么这么聪明啊?”

    “相公不聪明怎配得上你?”

    喜儿的小脸红了。

    沈伊人笑她:“以前由着你捉弄,不是他脾气好,而是没心思跟你闹。”

    喜儿拉着有为:“摘黄瓜去。晚上做凉拌黄瓜和变蛋。”

    沈伊人跟出去:“喜儿,你娘家也有下蛋的老母[ji]?”

    喜儿点头:“肯定把这些天下的蛋放一起了。”

    “这几天下的蛋在上面,以前的肯定在底下。你拿十个变蛋过去跟他们换二十个蛋呢?回来单放着。明儿把掌柜的要的变蛋做好你再做?留咱们自己吃。”

    喜儿:“我就说是你说的啊?”

    沈伊人好笑:“不就是我说的吗。去吧。你爹娘还没吃过你做的变蛋,也该叫他们尝尝鲜了。”

    小薇听到这话就把舅舅舅母屋里的坛子搬出来,又找个竹编小篮,给她数十个变蛋。

    钟子孟:“喜儿,明儿再弄几个鸭蛋试试?也不能天天喝粥就咸鸭蛋。”

    沈伊人瞥他一眼:“人家都不舍得吃,你还吃够了?”

    钟子孟闭嘴,送喜儿和有为过桥。

    有为对鸭蛋做的变蛋很是好奇,怂恿舅母再试一次,试坏了就怪他爹。

    喜儿心说,你爹养了个好儿子啊。

    曹氏也觉着她养了个好儿子——钟子孟的钱用的七七八八——租地种果树,他又找到赚钱的门路。曹氏一见喜儿出去就到隔壁命令钟子孟把做变蛋的活[jiao]给老二和老三。

    钟子孟气无语了。

    曹氏就当她同意了,昂着头去二儿子家报喜。

    沈伊人气得骂:“她怎么不去死!”

    钟子孟劝她小点声:“哪能什么好事都叫我占了。”

    沈伊人压低声音:“她以为变蛋方子是家具铺的,咱们只赚个辛苦钱,这个钱叫老二老三赚了,咱们图什么?行善积德呢。”

    钟子孟:“一会儿喜儿不就回来了吗。”

    喜儿回来听说此事叫姐姐姐夫放宽心,明儿钟老二和钟老三两家敢进门,砍了他个狗[ri]的。

    大黄以为大主人喊它,屁颠屁颠跑过来。

    有为伸手抱住它:“别去。烦了舅母连你一块砍。”

    喜儿见天黑还早就找砍刀,沈伊人吓得不敢抱怨:“喜儿,姐就是随[kou]一说。”

    “上山砍竹子,削尖尖的倒[cha]在墙角,以防老太婆翻墙头偷变蛋。”喜儿这话对着西边说,西边很是安静。喜儿确定用棉球堵着耳朵他们也能听见。沈伊人松手,喜儿跟姐夫上山。

    有为也要去,小薇拿着小篮子拉着他跟过去。到山上小薇找藏在树荫底下的菌子。

    翌[ri]清晨,用过早饭喜儿就配料。喜儿这边刚弄好,那边送坛子的人来了。先送二十个用着,剩下八十个等全部烧好再送过来。

    钟子孟昨儿说了,坛子到了篮子腾出来就给钱。村民一见送坛子的走了,三五成群一起过来等着拿钱。钟子孟和小薇把篮子拎出来,叫乡亲们用自家[ji]蛋做变蛋。

    沈伊人拎着水壶出来:“这事太突然,院里也没个[yin]凉地,大伙儿先辛苦一下,收了水稻我们就搭棚。下次就不用在太阳底下做了。”

    村民没想到今儿就能赚钱,以至于一个个都懵了。闻言瞬间清醒,问她下次是什么时候。喜儿回答:“二十天后吧。长安贵人嫌热不想吃的话就过了三伏天再做。”

    过了三伏天也行,离秋收水稻和黄豆还有些[ri]子,闲着也是闲着。

    喜儿拿起自家的[ji]蛋:“我做个你们看。看仔细了啊。谁家的蛋谁做的写谁的名。”

    钟老二和钟老三两家人进门听到这番话就齐声嚷嚷:“我们呢?”

    喜儿起来:“有你们的[ji]蛋吗?”

    钟老二转向钟子孟:“你是我哥吗?”

    “兴许不是。你哥也许在那儿呢。”喜儿指着猪圈。

    乡亲们瞬间想起上次滴血认亲跟猪成了亲戚,不禁哈哈大笑。

    钟老三一家臊得脸通红。

    喜儿:“老三,你不是要跟你妹妹亲上加亲?你妹那么有钱,随便给你一点也够你喝酒吃[rou]了。”

    钟老三隔空指着喜儿,咬牙切齿地拽着妻子回家。

    喜儿看向钟老二:“我家挖坑的时候你抄着手看,修果林的时候你还看热闹,好不容易找个赚钱的门路你来了,你咋这么美呢?你不要看姐夫,这门生意是我找来的。”

    老二妻子邹氏笑一声,笑她大言不惭。

    钟子孟:“那些家具我和小薇她娘原本不打算要了。喜儿非要拉出来卖给掌柜的,我们这才跟人攀上关系。”

    钟老二夫妻俩闻言相信这是真的。以沈伊人的脾气不可能要前女婿用过的东西。

    喜儿极有可能要把家具卖了买美食。

    其他村民也是这样想的。

    喜儿抓一把稀泥:“还不滚!?”

    钟老二一家担心喜儿上前,吓得连连后退。

    曹氏隔着墙壁听到这番话就叫小孙子给他姑写信,叫他姑过来和钟子孟谈变蛋生意。钟文翰不懂祖母这样做的目的。曹氏同孙子解释,变蛋能卖到长安肯定是个稀罕物,等闺女赚了钱,叫闺女给她几个钱,她不就有钱给孙子买[rou]买书了吗。

    钟文翰听着都累,不想写。钟文翰的兄长问他想干嘛。钟文翰脱[kou]而出:“读书。”然而他大嫂对此嗤之以鼻。

    钟老二的长子长媳比钟老三回来的还早。他们觉着此事不成,到钟子孟家门外被喜儿拒绝就回来了。此时家中只有一老一小以及他们三人。

    曹氏被拒绝心里不痛快不想帮孙子。钟文翰兄长见状趁机问他写过几篇文章,作过几首诗。即便能过县试、州试,到了长安能过明经科吗。

    依他之见趁早放下书本跟他学种地。

    话音刚落,钟老二夫妇二人回来了。邹氏只听到最后一句,看看儿媳妇的神[se]就知道长子什么意思。三句话没说完,婆媳二人叨叨起来。这次钟金宝的娘不再退让,推开婆母就往外走——回娘家。不收拾行李,孩子也不要,钟金宝吓得嚎啕大哭。钟老二小闺女跑出去追长嫂。然而她今年才十四,哪拽得住干了多年农活不缺力气的妇人。眼睁睁看着嫂子过了桥往东去。

    钟老二的长子抱着儿子出来,追上妻子一同回丈母娘家。

    喜儿跟村里人出来看热闹,正好听到邹氏大骂:“走了就别回来。”

    沈伊人不禁跟钟子孟说:“金宝的娘气狠了啊。”

    喜儿:“金宝外祖母家有房有地吗?”

    钟子孟:“有吧。早年饿死战死那么多人,哪儿都不缺地。人没了,屋子空出来,也不缺房。”

    喜儿若有所思道:“邹氏可能要心想事成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