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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章 (一更)
    章木之落了支筆在會場, 傅聞叫章喬給她送去。到醫學院,章喬打聽到章木之辦公室。走過去,門虛掩, 叫他聽見了這番對話。
    辦公室裏,楊光瑞又從厲聲威脅變為苦苦哀求,章木之似乎是打電話叫了保安。章喬抹了把臉, 悄無聲息地轉身,沿原路離開。
    正值飯點, 學生們成群結隊往食堂湧, 章喬逆着人流走到湖邊, 在長凳上坐了一整個下午。
    很快,到秦明唐手術當天。
    手術排在上午第一臺,秦明唐提前禁食水,被推進手術室時已經虛弱無力, 顫抖着去牽韓紫岚的手,哽咽地喊:“老婆……”
    他轉着混濁的眼珠,又一次四下看去。
    秦亦南還是沒出現。
    秦明唐閉了閉眼, 用盡全力擡起另一只手拉住秦翊衡。
    “翊衡……”秦明唐聲音發着抖, 淚水忽然從眼眶湧出, “舅舅對不起你, 對不起你啊……”
    宋煜一向不待見秦明唐, 覺得他虛僞無能且自私,除了對韓紫岚一心一意外毫無可取之處,此刻也心有不忍, 偏頭不再看。
    秦明唐老淚縱橫, 淚水順着眼角皺紋流下, 顫抖着将韓紫岚的手交到了秦翊衡的手中。
    秦翊衡明白秦明唐的想法, 無非擔心萬一自己挺不過去,韓紫岚沒有依靠,讓秦翊衡照顧她。
    秦翊衡心中不是滋味,低聲安慰:“舅舅放心,我會看着舅媽。不過等你做完手術身體恢複,還是要親自照顧舅媽的。”
    韓紫岚眼中含淚,竭力忍着,沖秦明唐笑:“等你好了陪我去滑雪。”
    秦明唐點點頭,被醫生推進了手術室。擔架床滾輪的聲音遠去,手術室的門閉合,韓紫岚終于繃不住,癱倒在了地上。
    秦翊衡和宋煜合力将她扶到椅子上坐下。
    擔心白發人再送黑發人,秦昭禮沒有過來,只讓忠叔盯着。
    很快,章木之來了,目光掃過秦家衆人,沒說什麽,雷厲風行地進了手術室。
    啪一聲,“手術中”的紅燈亮了起來。
    一大早,衆人都沒吃東西。章喬在超市買了三明治和牛奶,袋子遞給秦翊衡時,趁機碰了碰他的手指。
    秦翊衡将一份三明治遞給韓紫岚,韓紫岚本不想吃,秦翊衡低聲勸慰才勉強咬一口。
    宋煜不等秦翊衡說話,自己拿一塊,邊狼吞虎咽邊走到章喬身邊,問:“你不吃?”
    “我吃過了。”
    章喬搖搖頭,目光始終落在秦翊衡身上,就見秦翊衡又朝忠叔走去。忠叔擺擺手,秦翊衡也不多言,看到站在角落的秦焱,腳步微停後走了過去。
    這段時間,秦亦南和大表嫂相互撕扯鬧離婚,兩人對秦焱都不聞不問,韓紫岚忙着照顧秦明唐,怕顧不上秦焱,放學後就讓司機送他來醫院,看在眼皮子底下。
    秦焱目睹秦翊衡忙前忙後,而秦亦南卻不知道在哪裏醉生夢死,連秦明唐手術也不露面。
    看着遞到眼前的面包牛奶,秦焱僵了幾秒,伸手接過,動動嘴唇似乎想說什麽,秦翊衡卻轉身走了。
    宋煜旁觀,不由嘆氣:“也是個可憐的。”
    宋煜吃完就去陪韓紫岚說話,分散她的注意力,讓她不要一直擔心。秦翊衡分一圈三明治,最後才輪到自己,從袋子裏拿出一個,走到了章喬身邊。
    秦焱也撕開三明治的包裝,默默吃起來,章喬又看他一眼。
    秦翊衡注意到,問:“怎麽了?”
    章喬始終記得秦焱當初害秦小滿摔馬,對他十分厭惡,自認沒有秦翊衡這份胸襟,還管秦焱是不是餓肚子。
    他忍不住問:“你這是原諒他了?”
    秦翊衡一怔,也看了秦焱一眼,想到的卻是剛才秦明唐臨終托孤一般的舉動,一時間滋味難辨。
    血肉至親是真,曾經的關懷是真,但傷害也是真。
    秦翊衡靜默無言,許久,輕聲說:“談不上原諒,只是……”
    後面的話秦翊衡沒說,章喬抿着唇角,悄悄握住了他的手。
    時間在緊繃的氣氛裏悄然流逝,分針轉過五圈,到中午,手術室的門終于打開,一位年輕的男醫生走出來,說手術相當順利,已經關胸準備縫合。
    韓紫岚喜極而泣。
    很快,“手術中”的紅燈熄滅,秦明唐被推出手術室,直接送進監護病房。
    章木之随後也走了出來,依舊戴着口罩,嗓音聽起來有些沙啞:“在監護病房觀察一晚,指征穩定的話明天轉回普通病房。”
    忠叔趕緊打電話把這個消息告訴秦昭禮,對章木之連聲道謝:“感謝章教授,這次多虧您。”
    章木之沒再說話,只擺擺手,随後獨自離開。
    秦翊衡要陪韓紫岚去病房,章喬下午還有課,于是道:“你去吧。”
    秦翊衡不忘囑咐:“到學校給我發信息。”
    章喬道好,目送秦翊衡走遠,腳步一轉,望着章木之離開的方向,不由自主跟了上去。
    那一日撞見章木之和楊光瑞的對話,沒多久,楊光瑞就被帶走調查,一時間沸沸揚揚,連法學院的課間都在讨論。
    手術室外的走廊空無一人,章喬小跑,終于在一處轉角看到章木之,立刻縮回腳步,等心跳平複,才又偷偷地伸出頭。
    章木之坐在牆邊一排椅子上,沒察覺有人靠近,摘掉口罩,擰開礦泉水喝一口,随後背靠雪白的牆壁,沒有焦距地望着前方。
    精神高度緊繃後驟然放松,在無人的角落,那張一向冷漠嚴厲的面龐終于顯露不示人前的疲憊。
    章喬再度回想那一日,章木之短短一句話,不僅讓楊光瑞目瞪口呆,也在他心裏掀起驚濤駭浪。
    章木之怎麽知道楊光瑞是護士長的兒子?
    假如她當年真的一走了之不管不顧,怎麽可能知道護士長收養了他?
    無數疑問在腦海裏盤旋,這些日子章喬輾轉難眠。章木之近在眼前,一問便知,他卻始終無法邁出這一步。
    一陣急促的腳步由遠及近,很快,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護士急急忙忙跑來,停在章木之面前,還沒說話就先哭了。
    “哭什麽?”章木之眨眼間恢複威嚴,蹙着眉,嚴厲道,“有事說事。”
    “主、主任。”護士收住眼淚,帶着哭腔解釋,“那個病人家屬又來鬧事,還帶了好、好多人,把護士站都砸了,您快去看看吧。”
    章木之當即起身,疾步趕下樓,章喬遲疑幾秒,也追着她的腳步往樓下走去。
    心胸中心一樓大廳,護士站如被狂風卷過,病歷本和電話座機都被掃落在地,幾把椅子也被推倒。
    前來就診的病人和家屬靠牆圍成一圈,小聲議論。
    幾個男人站在中央,為首的那人留着寸頭,體格高壯,手指點着對面的幾名醫生護士,嘴裏罵罵咧咧:“你們把我爸治死了,今天必須給個說法!”
    旁邊幾人也叫嚷:“對,給個說法!”
    “——喊什麽?”
    嚴厲的女聲傳來,人群自動讓出一條路,章木之走上前。
    寸頭男皺眉:“你誰啊?”
    章木之沒理會,先往在場的那幾名醫生和護士走去。其中一個護士被衆人擋在身後,眼睛通紅,一只手還捂着臉。
    章木之拉開她的手,姑娘白淨的臉上一個鮮紅的巴掌印,嘴角也破了,滲着血。
    目睹經過的病人和家屬議論紛紛。
    “大男人打一個小護士。”
    “那姑娘也是倒黴。”
    “到底怎麽回事,真是這醫院治死的?”
    那名挨了打的護士帶着哭腔喊:“主任……”
    章喬站在人群後,就見章木之眸光一沉,安撫地拍拍那名護士的後背,又詢問了幾句,随後叫人把她帶到旁邊空着的處置室。
    剛才同章木之一道給秦明唐手術的那個年輕男醫生也在,說:“我已經通知保衛科了。”
    章木之看他一眼,目光交彙,男醫生立刻會意,不着痕跡地點點頭,見章木之似乎想上前,又趕緊說:“主任,您還是等保衛科來吧。”
    章木之擺擺手,徑直走到寸頭男面前,目光上下一掃,冰似的冷:“我是心胸中心的主任,你有什麽事直接跟我說。”
    寸頭男眯眼打量章木之,似乎在懷疑這個看起來年輕又漂亮的女人會是這麽大中心的主任。他左右看,眼神無聲地跟幾個同夥交流,半晌轉過頭,還是那套說辭。
    “我爸在你們醫院沒的,你們得負責!”
    章木之已經了解經過,寸頭男的父親突發心髒病,送醫途中就心跳停止,送到醫院後,醫生又接力做了近半個小時的心髒按壓,還是沒能把人救回來。寸頭男卻賴上醫院,偏說人是因為醫生治療不當,在醫院沒的。
    醫務處介入,對方開口就要兩百萬賠償,協商多次不成,便糾結人來鬧事。
    “我們的接診和治療流程全部合乎規範,有錄音錄像證明,不是你張口說什麽就是什麽。”章木之不緊不慢,“有問題你可以去向上級部門反應。”
    “我才不去,什麽上級部門。”寸頭男往地上啐一口,“你們蛇鼠一窩,相互包庇,都他媽是一夥的!”
    章木之看一眼滿地狼籍,平靜問:“那你們想要什麽?”
    “殺人償命!”寸頭男惡狠狠叫嚣,“我爸死了,你們也要陪一條命!”
    大廳內一片安靜,章喬在人群後屏住呼吸。這幾個人明顯是來鬧事,說理行不通,動手更不可能,怎麽做都棘手。
    章木之眸光微動,面對幾個體格明顯強于她的男人也看不出絲毫的懼怕,竟應聲:“好啊。”
    目光一一掃過那幾人,章木之問:“我就站在這裏,你們誰來要我的命?”
    章喬的心瞬間提起。
    寸頭男怎麽也沒想到章木之會這麽說,一時沒了主意,又下意識往身旁看去,其他幾人顯然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半晌,其中一人附在寸頭男耳邊說了什麽,寸頭男連連點頭,衆目睽睽,忽然就抹起眼淚。
    “你少忽悠我,我要你的命幹什麽?我爸還能活嗎?我就是、就是要個說法……”寸頭男越哭越傷心,索性往地上一躺,仿佛真的因為親人去世而悲痛欲絕,“爸啊,你怎麽這麽命苦,落到這種黑心醫院黑心醫生的手裏……”
    章木之冷眼旁觀,也沒有勸阻,等對方哭累了自己停下才道:“你要說法我也可以給你說法,在那之前我先問你幾個問題。”
    “你父親叫什麽名字,今年多大,得的什麽病?平時有什麽症狀?吃什麽藥?送來醫院那天你在幹什麽?”
    章木之一連串問題砸來,寸頭男只說出名字就支支吾吾說不下去,粗聲粗氣喊道:“我太傷心了,哪能記住這些!”
    “說不出來?”章木之嘲諷似的笑了笑,“我看你也不是真關心你父親。人都去世了才在這裏哭,裝什麽孝子賢孫?”
    “你——”寸頭男脖子登時漲紅,從地上爬起來惡狠狠地指着章木之,“你再說一遍!”
    圍觀的人忍不住笑,也議論開了。
    “要是真關心也不至于連自己父親年紀都說不上來。”
    “還動手打人家小姑娘,看着流裏流氣的就不像好東西。”
    有人一語道破:“還不是想訛錢。”
    一片議論聲中,章喬悄悄繞到章木之身後,正碰上剛才那位男醫生。
    男醫生認得章喬,面露驚訝,章喬手指豎起在唇邊,小聲問:“報警了嗎?”
    章木之方才使眼色就是讓男醫生報警,于是點點頭。
    章喬放心了。
    終于,保衛科姍姍來遲,醫務處的人緊随其後。寸頭男和幾個同夥先是緊張,見到醫務處的人,瞬間面露得色。
    醫務處的人首先安撫寸頭男,請對方私下聊,有什麽事好商量,而後才走到章木之面前,請她也一起過去。
    章木之一口回絕:“我跟這種人沒什麽好談。”
    “哎呦我的章主任,章大院長,幾把椅子幾個病歷本的事,您就大人大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要再激化矛盾啦。”醫務處的人最怕事情鬧大不好收場,苦口婆心,“況且還有這麽多患者看着,算了算了。”
    “就是這麽多患者看着才不能算了。”章木之冷冷道,“我們心胸中心所有醫護沒日沒夜地就辛苦,被打了難道還要忍着?”
    “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醫護處的人抹了把汗,“人家家屬也是一時情急,畢竟父親剛剛去世,你看這……”
    “你不用說,我已經讓人報警了。”章木之厲聲打斷,“打了我的人還想就這樣算了?天底下沒這個道理。這一巴掌他怎麽打的我就怎麽讓他還,有再多理由讓他跟警察說去吧。”
    話音剛落,外頭就傳來嘶鳴的警笛。
    幾個同夥頓時慌了神,同時朝寸頭男看去。
    “哥,他們報警了?”
    “你不是打包票說他們不會報警的嗎?”
    “現在錢沒拿到還惹來警察,這怎麽辦?”
    “這整件事都是你的主意,我們就是陪你來的,東西你砸的,人是你打的,都跟我們沒關系啊!”
    “對對,要是真坐牢都是你一個人的事啊!”
    寸頭男沒想到發展成這樣,驚慌失措地看了一圈,視線落在章木之身上,慢慢紅了眼。
    剎車聲響起,警車停在了樓外。
    “我操你媽!”
    寸頭男忽然熱血上頭,抄起一把倒地的椅子就朝章木之走了過去。
    “哎呀!”
    “小心啊!”
    周圍爆發驚呼。
    保衛科正勸說圍觀的病人和家屬不要拍視頻,醫務處的人還在喋喋不休,章木之不耐煩,聞聲一轉頭。
    那把椅子已經舉到半空,眼看就要對着她砸下來。
    章木之的瞳孔一瞬間張大。
    不等她反應,一道人影從背後箭步沖上來,沒有絲毫猶豫地擋在了她的面前。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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