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高档餐厅外,霍集双手合十冲费伊道谢。

    “谢谢,我岳父也是伤心了四五年了,如今终于找到于音了。”霍集诚恳道。

    听到岳父这个称呼,费伊没有多言,只是落座的时候,他不着痕迹伸手挡了一下霍集,两人坐在了离于音稍稍远一点的位置。

    但是于父也没有坐在于音旁边,两个人都不说话,气氛十分诡异。

    于音终于率先开了口:“我妈呢?”

    于父一听,就有些气抖索:“开口闭口就是你妈,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的位置。”

    “你说家庭聚餐,带霍集来是什么意思?”于音不甘示弱。

    “你这次回来都三十了,你不安家吗?除了霍集,谁还愿意等你这么久!”于父脸色更青,手指颤颤巍巍。

    “如果我说,我犯了大事,需要监外服刑呢?霍集,就这样你还愿意等我?”于音眼神犀利地看向他。

    于父一听,气得两眼差点翻过去,霍集立刻上去扶住于父,眉头一皱,说:“什么事情?家里可以给你想办法。”

    于音没有直说,她只是几乎没有感情地看着于父:“如果您硬是要一位儿子,直接认下他做干儿子就行。我......”

    “我有男朋友了,给您介绍一下,这是费伊。”

    霍集看向他的眼神复杂又难以言说。

    费伊微微抬眸,没有开腔否认,于音为什么不愿意结婚,这里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于音过往的痛苦遭遇,绝不是仅仅用后半生可以治愈的。

    “音音!我的宝贝......”门口出现一位模糊了年龄的女士,她黑发里夹杂白发,戴着翡翠手镯,一身体面。

    于音缓缓转头看向门口,逐渐湿了眼眶,她上前拥住母亲,哽咽道:“妈妈......”

    于母两眼含泪,抚摸于音的脸庞,而后哭得说不出话来。

    待到两人都冷静些后,于母没有好气色地看向对面的于父:“我已经跟你爸爸离婚了,以后谁也不能勉强你,跟妈妈一起回路威尔顿生活吧。”

    于父脸色由青转红。

    于母是纯正的血族,年轻的时候是个顶美的美人,万般风情,只是她活了那么多年,偏生长了一颗恋爱脑,舍不得同于父断舍离,于是一个家庭四分五裂,女儿读完书就投身了一个不知名的项目,再也没有见到。

    “不用了妈妈,我要为我做错的事赎罪,我在外面安顿好了,会经常回路威尔顿看望你的,带上我的男朋友。”她装作满眼欢喜地看向费伊。

    于母擦擦眼角的泪:“那我不勉强你。”

    说是家庭聚餐,最后于父和霍集尴尬地保持沉默,只剩下于母和于音叙旧。

    出了包厢,费伊抬眸,正好看到几天不见的尤利,那一眼仿佛已经过了一个春秋,他声音低哑:“家主......”

    “这是?”尤利的身旁走来一个英俊高大的人,他的手自然而亲密地搭在尤利的肩上,费伊瞳孔骤缩。

    尤利也只是淡淡收回看向费伊的目光,对身边男人敷衍地解释一句:“费伊,我曾经的执事。”

    他甚至都没有跟费伊叙旧的欲望,跟着男人转身离开了。

    费伊就这样僵在原地,直到于音拍了拍他的肩膀,提醒道:“走吧。”

    他躯壳里的灵魂已经飘走。

    “对不起,我本来不在意他了,但他已经六十了,我怕我说不喜欢男的他更受不了。”于音满脸愧疚。

    费伊摇摇头:“没关系。”

    “下次我会跟我妈妈解释清楚的。”

    费伊望着天上不多的繁星,突然道:“我觉得我有点可笑,你避之不及的关系,我竟然有点向往。”

    有父母庇护,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费伊,真的很感谢你救了我,不然我可能也坚持不下去了。我在牢里的时候总会想,破命一条没就没了,现下我跟你的心情是一样的,还是期待着有一个避风港。”于音看向他,眼眸弯弯,“下次跟我一起去路威尔顿,吃妈妈做的饭吧!”

    *

    “费伊,麻烦你处理下这起非法售卖案。”

    费伊看着甩在自己办公桌上的文件,他这么多天没有接触到序列者组织的消息,反而是被唤来唤去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美名其曰增长经验。

    费伊拿着文件走到调查局门口,大厅的椅子上坐着一个黑发男孩,大约一米七左右。他面相比较小,看着大约十六七岁。

    “叫什么名字,多少岁?”

    “裴钰,十八。”他撩起眼皮打量费伊,神情恹恹的。

    “身份证。”

    “没有。”

    “那我怎么相信你十八?你购买的东西未成年禁止购买,没收了。”费伊看向文件里缴获的一瓶药物,这小孩估计从无人的成年用品售卖机拿到的。

    “最后,得叫家长来赎你。”

    裴钰红了脸,这下急了起来:“什么叫赎我?首先我没带身份证你不能就强制认为我未成年,其次我长得嫩不是你没收我个人财产的理由,最后你跟我长得差不多大,唬谁呢!”

    费伊也不想在这些小事上纠缠,他不厌烦道:“你走吧。东西还是没收了,下次买记得带身份证。”

    “我这是例行公务,再不走,真得叫你家长了。”

    裴钰气得像个河豚,气鼓鼓地走出调查局。

    费伊咸鱼一样躺回工位,桌面上的手机突然响起。

    “喂?”

    “我是于音,晚上来路威尔顿吃饭,我还叫了沅沅和艾利。”手机传来于音温柔的嗓音。

    “好,我去接他俩,一起过来。”

    “嗯。”

    夜晚,路威尔顿庄园。

    跟兰斯洛特不一样,这里绿植几乎都被寒冬冻枯了,庄园的主人显然也没有心思打理它,一片荒凉,除了夜晚灯火通明的别墅显得还有些人烟。与兰斯洛特布局不同的是,这栋房子更现代化,便捷智能。

    “终于到了?”于音站在门口迎接他们。

    “过来还是费了些时间。”费伊回道。

    “姐姐姐姐,我都饿了,去吃饭吧!”鹿沅一看到于音就两眼冒光贴上去。

    于音宠溺地笑笑:“走吧。”

    饭桌上大家聊得很愉快,费伊才知道于音妈妈是路威尔顿的旁支,算是路威尔顿家主的小姨,但她不喜欢群居,离婚后自己失去了活着的支撑,还是路威尔顿劝她再坚持坚持,把她接到了庄园修养。

    于音眼眶有些湿润,但她没说什么,只是给于母夹菜。

    “听说小姨今天宴请了客人,我来凑一口热饭。”门口传来低醇慵懒的男声,磁性悦耳。

    费伊循着声音望过去,瞳孔一缩。面前的男人一身黑色休闲服,懒懒散散,右手挂着一串紫檀佛珠,稍显阅历的眉眼,正和那天尤利身边的人重合。

    他也看到了费伊,眉头一挑:“噢,我见过你。叫什么来着,我记性不太好。”

    “费伊。”

    “我是威廉。”

    “威廉来坐,正好还有位置,我们也才刚开席。”于母眉眼愉悦地招呼他。

    “不用了小姨,我刚陪小朋友吃完,就是单纯来看看您。”他就算姿态放得再低,也是路威尔顿的家主,威严和权力始终摆在那里,于音和其他人都不太自在,一下都变成了闷葫芦。

    路威尔顿扫视一圈,笑道:“我跟你的这些小朋友比起来,年岁终究大了点,有代沟,聊不起来。就不打扰你们吃饭的兴致了,你们慢慢享用吧。”

    说罢,他就施施然地离开了,门口一个少年蹦蹦跳跳过来挽住他胳膊,费伊不经意瞥了一眼,发现居然是白天那个小孩儿。

    裴钰早就发现了他,虽然不知道两个人为什么这么有缘分,但他毫不客气地比划了下抹脖子,无声威胁费伊不要把白天的事乱说出去。

    费伊看向于母:“伯母,跟在路威尔顿家主旁边的那个男孩成年了吗?”

    “你说小钰啊,他是威廉收养的孩子,看着年纪小,其实跟你差不多大。”

    “你跟他认识?”于母好奇道。

    “白天见过一面。”

    *

    夜晚,费伊睡得并不安稳,梦里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儿里,广袤的森林混杂着浓浓的迷雾,他后退一步,是路威尔顿庄园的别墅。

    费伊走向前,看见宽敞的大门前,路威尔顿捻着手中的佛珠,慵懒地斜倚在白玉柱前。

    迷雾遮蔽他的视线,他往前跑了几步,发现不知何时到了兰斯洛特庄园,攀爬蔷薇的铁杆内,路威尔顿撑着墙壁压在尤利身上。

    “尤利......”依旧是那低醇磁性的声音,“只有我配得上你。”

    他看见少年纤细的腰身被掐着提起,那双纤细的手狠狠掐烂了身后大把的蔷薇。

    费伊红着眼,一拳打在栏杆上。没有痛觉,他下一秒从噩梦中惊醒。

    紧绷的下颚,青筋鼓|胀的脖颈,不断有冷汗顺着赤|裸的身子流进沟|壑分明的腹肌里,消失在人鱼线处。

    他看着一片漆黑的公寓,才想起自己此时的处境,胸腔里悸动未停,是劫后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