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小别胜新婚。
他们在家里度过了疯狂的三天,直到方行舟彻底适应蠕动的怪物，甚至睡醒后看到满眼的脑花和猩红瞳孔都不会产生情绪波动。
他的皮肤永远是湿润的，随时随地被黏液包裹,大部分时候脚不沾地、头不沾床，被缠在一大堆触手里面,哪怕只是想独自去洗手间，也会得到粘人怪物的惊恐尖叫。
家里一片混乱。
地上全是各种糟糕的干涸痕迹,床和衣物早就成了摆设，厨房因为几次进食时的混战而近乎全灭，浴室里到处弥漫着甜腥味的水汽……
他们再次结束一场难以描述的战斗,方行舟短暂昏睡,随后在强烈的饥饿感中醒来，试图爬出触手堆，却立刻得到了几十双眼睛的注视。
大怪物看起来随时会打开眼泪的水龙头，声带紧紧绷着,问：“去哪？”
方行舟的嗓子哑到难以发声,艰难开口：“……饿。”
陆见川将他牢牢卷住，飞奔着爬向厨房：“我来给你做饭,宝贝,你不需要走路，更不需要从我身上离开，我会把你照顾得很好……”
话语消失在祂拉开冰箱的那一刻。
三天的时间,他们已经吃完了所有囤货,冰箱里空空如也，比怪物的脑花盖还要干净。
方行舟消耗了太多能量，已经饿得脸色发白，胃部阵阵痉挛,抓住身下的触手，道：“放我……出去买菜。”
“不行！”脑花整个扭曲起来，抵住恋人的额头，“别担心，宝贝，我来给你做好吃的！”
方行舟眼前发黑，不得不短暂闭眼，听见触手的吸盘和瓷砖摩擦出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声音。
陆见川似乎爬到了厨房台面，一通乒乒乓乓，随后是“嘭”的一声，刀剁在了砧板上。
方行舟不知为何心猛地一跳，迅速睁开眼。
砧板上，被剁下来的触手还在快乐的跳跃，迫不及待想要跳进锅里，成为爱人今晚的晚饭。
方行舟：“……”
他脸色骤变，厉声道：“陆见川！”
大怪物抖了抖，赶紧背过身去，挡住爱人的视线，再把剁掉了一半的触手举起来，像开屏孔雀一样朝方行舟展示自己的力量：“没关系舟舟，你看，它马上就会恢复原样。”
伤口在不停蠕动，飞快往外冒出新的血肉，说话的工夫已经修复了一半。
方行舟呼吸急促，眉头紧皱，额角突突直跳，咬牙道：“我绝不会吃你的……”
陆见川用触手捂住了他的嘴。
“我已经闻到了香味，它一定会非常美味，”大怪物重新转过身，开始愉快地搅拌触手粥，用勺子把血肉碾碎，让它们充分与大米混合，“你绝对喜欢，亲爱的，它可以滋养你虚弱的身体，让你变得像小狗一样活泼强壮！”
方行舟面露抵触，用力挣扎，却不能撼动怪物半分，只能眼睁睁看着陆见川煮好冒着诡异香气的粥，再把触手
抡成风扇()，快速吹凉晚餐。
“唔唔……不……唔唔唔……”
陆见川把粥吸进口器里?()『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在松开方行舟的下一秒将触手塞进他的口腔，顺着食道温柔侵入，一直进入空荡荡的胃部，把粥注入其中。
血肉通过胃部的绒毛缓慢相融。
方行舟浑身发热，意识一片空白，所有饥饿、疲劳和酸痛都消失了，整个人陷入奇异的状态，连触手什么时候撤回来的都不知道，最后怔怔地被陆见川一勺一勺喂完了所有的粥。
重新找回理智时，他怒火中烧，想要和陆见川争执，又在下一秒被抹去情绪，连刚才自己做了什么都无法记起。
他愣了很久，只是看着眼前的怪物。
怪物兴高采烈，继续呼噜呼噜舔舐他的皮肤，用脑花亲吻他微鼓的肚皮，幸福得几十双眼睛同时微微眯起：“我好快乐，亲爱的，我们终于融为了一体！永远永远，再也不要分开……”
方行舟迟钝一会才找回语言能力，恍惚开口：“嗯，不分开。”
“不分开！”怪物附和，“我们继续生孩子……只要再等两天，我们的第一窝宝宝就能成熟，舟舟，你一定会喜欢它们！”
大怪物卷起他，继续爬回卧室，准备开始新一轮的筑巢行为。
方行舟被钉在了触手之间，意识短暂清醒，神色钝钝地看向脑花下坠得孕囊。
孕囊已经在短短几天内膨胀得宛如气球，里面沉甸甸装满了发育中的卵，一眼看过去挤得密密麻麻，让人止不住的头皮发麻。
而当方行舟将视线投过去时，这些蠕动的小东西们齐刷刷朝着他的方向看过来，在孕囊里欢呼雀跃，彼此挤压，争夺着离他最近的位置，并发出无法辨识的诡异叫声，短而急促，听上去像是在叫“爸爸”。
方行舟缓慢睁大眼，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他终于意识到——
陆见川可能在说真的。
……祂怀了他们的孩子，成千上万个。
25、
从他意识到陆见川怀孕的这一刻开始，事态朝着难以想象的方向滚滚而去。
短短两天时间里，方行舟见证了孕囊成倍的变大，陆见川也不再热衷于把交接腕塞进他的肚子里，而是越发黏人，把卧室筑成了由粘液构成的巢穴，看上去随时都可能分娩。
方行舟已经彻底混乱。
在巨大的冲击之下，他早就失去了人类该有的判断力，只是浑浑噩噩，整宿整宿盯着孕囊，怀疑自己陷入了一个诡秘的梦境。
怎么可能……
他和陆见川……怎么可能打破生殖隔离，真的怀上孩子……
里面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是人类婴儿？是受精卵？是和陆见川一样奇怪但可爱的小怪物？或者……是偷了他们基因的寄生虫？
以及……为什么他们会发展到这一步？
思索间，他看到孕囊忽然一阵剧烈收缩，半透明的薄膜被挤压到极致，
() 让里面的发育成熟的卵清晰可见。
虽然方行舟是人类医生()，但眼前这个情况?()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他可以百分百肯定——陆见川马上就要生了。
孕期短暂到足以在一月之内生四窝，每窝或许都能生下上万枚卵。
方行舟心惊胆战，想要去床头柜拿手机叫救护车，却被触手牢牢缠住脚腕。
即将分娩的孕夫不允许伴侣离开自己半步，把试图逃跑的方行舟重新拖回床边，将脑花黏糊糊地贴上他的胸前，听着里面激烈的心跳，急促喘.息着，用声带无休止地念着祂狂烈的爱。
“一万九千九百九……多么吉利的数字，宝贝，这只是第一窝，我以后还会给你生许许多多的小家伙，让它们齐声叫你爸爸——但不要担心，它们不需要抚养，会自己长大成人，再进入人类社会成为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有一天或许还会找到人类的爱侣，生下混血的下一代，将我们的基因永永远远传递下去，直到世界末日，直到下一个文明伊始，我们的爱的故事依然以DNA为媒介，永不会消亡……”
方行舟声音发抖：“一万……九千……”
“是的！”脑花骄傲地蹭着他的下巴，“第一次生，或许经验不足，不过没关系，我已经找到了怀孕的诀窍，下一次一定能怀上十倍的卵！”
方行舟：“……”
他瞳孔颤动不已，牙齿咯咯作响，抓住触手尖，道：“陆见川，我不会跟你分手，你不用生这么多孩子！！”
脑花的眼睛们兴奋地睁大，声带卷成熟鸭肠，尖叫道：“她们说的是真的！舟舟，只要生了孩子就可以把你绑在我身边！”
方行舟：“…………”
他第一次感到如此浓烈的无助和绝望。
而大怪物似乎因为“不分手”三个字兴奋过了头，孕囊又是阵阵收缩，脑花发出了难受的呻.吟声，触手将爱人卷得更紧，断断续续道：“要生了，宝贝，我要生了……”
方行舟额头全是冷汗，慌得浑身发抖，掰开触手，冲到厨房里拿来砍刀，又去书房拿来医药箱，道：“我该怎么做？你……你要怎么生？是剖腹还是顺产？会不会有危险？”
脑花的沟壑里挤出大大的笑容，临盆了还不忘甜腻腻亲吻爱人，十八条触手中的一半托住随时会爆炸的孕囊，还有一半重新揽住方行舟，喘.息道：“别……担心……我们去……海里……”
方行舟：“海里？！”
陆见川：“嗯！让它们……去海里……”
祂已经没有力气说完，拉开窗户，拖着巨大的孕囊，在夜色的掩护下奔向不远处的海岸。
可惜，有些晚了。
孕囊规律性挤压，一部分卵早就迫不及待，把孕囊咬出小小的洞，激动地从里面跳出，却因为母体还在陆地范围，没能进入大海的拥抱，而是不幸地掉落在地面。
好在现在是凌晨三点，夜最深的时候，四处没有行人也没有车辆，早产的卵迅速变成类似于蜘蛛的小怪物，飞快爬进灌木丛里，开始自己充
() 满了冒险的人生。
从家里到海边，不到五公里。
大怪物一路狂奔一路生，在憋不住的最后一秒给方行舟裹上防水的黏膜，沐浴着黎明的月光，跃入大海。
几乎是被海水包裹的同时，方行舟睁大眼，看到漫天的小水母在水中绽开，像慢动作的浪漫烟花，将他和大怪物彻底包围——
它们不约而同舒展着身体，涌向方行舟和陆见川，用和陆见川一模一样的迷你版声带叫“爸爸()”，叽叽喳喳，穿透厚重的海水，让鼓膜痛苦的嗡嗡作响。
方行舟眼前瞬间一片白茫茫，被他的“孩子们?()?[()]『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淹没其中。
而陆见川甚至还在生，孕囊破开一个大洞，里面的小生命前仆后继，涌向自由的新生……
月光下，近海的海水变成了白色，四周所有海洋生物退避三舍。
方行舟已经在如此奇异的画面里濒临疯狂。
他大脑彻底停止运转，瞳孔收缩到极致，嘴唇轻张，目睹爱人生完所有胚胎，喉结艰难地滚动。
分娩过程很快，前后不到五分钟。
陆见川一身轻松，用触手亲昵地赶走烦人的小家伙们，卷住僵硬的方行舟，将他揽进怀里。
方行舟缓慢地低头，看向脑花下的孕囊。
孕囊消失了，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大怪物用脑花贴上他的脸，声带缠住他的脖子，和他亲密无间地相贴，几十双眼睛欣慰地看向周围游来游去的小怪物们。
“快看，我们的孩子！”大怪物瓮声瓮气地说，“多可爱，是不是？宝贝。”
方行舟：“……”
陆见川又卷来最近的一个小怪物，将它举到眼前，细细打量，然后高兴地笑起来，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激动道：“长得真像你！”
方行舟：“。”
他看了一眼陆见川手里和水母没什么两样的小东西。
算了。
祂说像就像吧。
毕竟祂也只是一只连二元一次方程都解不开的脑花怪物。
方行舟认命地闭上眼睛，不想再看聒噪到极点的画面，伸手抱住身边的脑花，在上面留下一个亲吻。
此时此刻，他终于可以百分百肯定。
——他爱陆见川，已经爱到精神失常、疯癫不堪。
在经历了这么多足将人吓到发疯的事情之后，他脑中生成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
必须要结扎了，越快越好。
他在连成一片的“爸爸”声中绝望地握紧拳头。
26、
……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
方行舟和陆见川顺利解除了误会，恩爱如初，并成功地双双结扎，让最初那一窝一万九千九成为绝响——
方行舟仍然会下意识地打量路过的每一个人的脸，试图从人群里分辨出他们的后代。
而每当他开始打量时，陆见川总会在旁边笑眯眯地握住他的手，再亲吻他的嘴角，用轻快的声音幸福道：
“这很有趣，不是吗？再过几十年，我们的后代或许遍地都是，和人类的基因完美融合……”
方行舟总是会脚步一顿，然后面无表情地看向身边的怪物，伸手捂住他的嘴。
“别说了，你这只傻水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