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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94 章 番外一:《再世相逢》

    番外一:《再世相逢》

    民国十三年,京城。

    三月的[chun]柳刚[chou]出青嫩的芽,大街小巷都在传着一个消息,天水班的郁大先生要登台了。

    “这都有一段[ri]子没唱了吧?你还别说还真怪想的,那身段儿那小嗓,真真儿勾得人茶饭不思。”

    “别说身段儿嗓子了,就是那张脸,嘿,比女人都漂亮。”男人说着,见左侧靠窗的陆[chao]也不搭腔,就那么盯着楼下卖糖包果脯泥娃娃的摊位出神。

    “你想什么呢?半天了也没见你吭一声。”男人说着,和对面的青年[jiao]换个眼神。

    “你可别招他不痛快,你不知道他那脾气?小心一会儿犯[xing]子把你从楼上踹下去。”

    茶楼里人声鼎沸,杯盘碗盏碰撞,笑谈怒骂。

    唱小曲的女嗓凄凄哀哀,夹杂着楼底下说书叫卖的,在三月的暖[ri][chun]光里熏得人昏昏[yu]睡。

    如今的京城,动[dang]中勉强维持着摇摇[yu]坠的和平。

    有钱的觉得自己根基稳重,没钱的没处可去,只剩这些个堪堪长成却还没着手家业的纨绔们,整[ri]的招猫逗狗,玩乐消遣。

    陆[chao]就是这帮子招猫逗狗的头儿,论纨绔数第一,讲玩乐,他说第二没人敢往他跟前站,就一条,不爱听戏。

    他瞧着戏子就烦,对那台上唱风月演情爱,娘们唧唧的男人没半点儿好感。

    陆[chao]收回视线,瞥了对面的程惠一眼,懒洋洋骂道:“去你祖宗的。”

    程惠也不恼,往盘子里丢了两个饱满的花生壳,“我托人弄来几张天水班的戏票,晚上去不去?”

    “不去。”

    “你不去我去,我可告诉你,郁兰桡的戏票可不好弄啊。”程惠比了两根手指头:“花了我这个数呢,还是看在我老子的面子上求来的,别人想要还没那门道儿呢。”

    陆[chao]神思倦懒,跷着二郎腿蔑笑:“戏子而已,给他多大的名头也就是个扮女人的男人,能有多好。”

    “你还真别瞧不上他,我可跟你说啊,这京城提谁都有不认得的,你这会儿朝底下喊一嗓子郁兰桡,我包管三岁的小娃都能给你数道数道。”

    “可说呢,为了听他唱一出戏倾家[dang]产的都有。”

    陆[chao]轻“啧”了声:“祸国殃民。”

    “你这是偏见,他十四岁出科,一场就红透京城,那叫一个绝艳,连……”

    程惠比了个手势,又说:“去捧了多少次场、砸了多少钱,想请他回家给老爷子唱一场堂会热闹热闹,愣是请了三回,最后拿枪抵着脑门也没去,人清高着呢。”

    陆[chao]眼尾笑意一勾,“故作清高。”

    “怎么是故作清高呢,人是真有傲骨,那一身冷劲儿跟雪压的竹子似的,我还听说孤山上那个大当家的,带了几十个小弟把天水班围得水泄不通,让他给自己唱一场,你猜怎么着?”

    程惠说着,故作神秘朝陆[chao]一眨眼:“猜猜。”

    陆[chao]抬

    眸望他一眼。

    程惠神秘兮兮说:“他愣是不肯唱,就是拧着手威胁把他废了也没开那个嗓,你瞧瞧这劲儿,这风骨,能是你以为的那种下九流吗?”

    陆[chao]反倒来了点兴趣,不唱是吧?不怕死不折腰是把?

    他倒要瞧瞧这人能有多硬的骨头。

    “怎么样,晚上……”

    “行,去。”

    程惠愣了愣,好半晌才回过神:“真去啊?那咱们可说好了,不爱听你扭头就走,可别砸场子啊。”

    “不砸。”陆[chao]扫他一眼,“唱得不好我把他班子拆了。”

    半月前就登报宣传的《霸王别姬》,整个京城炒得沸沸扬扬。

    到了演出当天,戏园子外头挂满了崭新的红灯笼,到处都装点得活像大婚。

    老板亲自在门[kou]迎客,以表对郁兰桡这个名动京城的红角儿的重视。

    “哟,陆公子真是少见啊,您也来听戏?”

    陆[chao]往剧目牌看了一眼,“怎么?怕我给不起茶水还是赏不起角儿?”

    “这是哪儿的话,您上座。”

    陆[chao]名声在外,整个京城的纨绔加一块儿都没他一个人出格,真要是得罪他,死活还好说,关键是他手段又多又恶心人,包管让人求死不能。

    陆[chao]瞥了眼整齐摆放的大花篮,“啧”了声迈步上楼去了。

    老板立刻招来小厮低声耳语:“找人注意着,陆[chao]讨厌唱戏的,一旦有什么事儿立刻报我,快去。”

    华灯初上,陆[chao]坐在二楼视野最好的位置,往下扫了眼。

    入场门紧闭,他轻嗤了声,倒了半杯酒。

    不知哪儿来的一声清脆鸣锣险些吓了他一跳,循着视线一望,饰演霸王的演员一通武戏铿锵,热闹又无趣。

    陆[chao]正想说话,忽然瞧见那彩绣帘子掀起一角,一只白润修长的手先伸出来。

    胡琴咿呀咿呀地扯,扯出一道被包裹在明黄披风中的娇娆身影,一头珠翠彩绢,兰指挽出柔媚漂亮的尖翘。

    “自从我……”

    他一开嗓,铺天盖地的喝彩叫好声差点儿把戏园子顶给掀了,金子银子银元子不要命似的往戏台子上丢。

    “真不愧是郁大先生,一开[kou]我都[su]了,别说是花点儿钱,就真是倾家[dang]产也值了。”

    “你听说没有,他最近跟做药材的严先生走得很近,保不齐……”那人留了个暧昧的尾音,陆[chao]偏眼扫过。

    “那严世德都五十多了,家里头有七八房姨太太,郁兰桡那可是枪抵脑门都不唱的主儿,能答应吗?”

    三个男人有来有往地絮叨,话题逐渐走样。

    陆[chao]收回视线,捻着酒杯看向台下嗓音娇糯的郁兰桡,似乎隔着空气被那个流转的眼[bo]勾了一下。

    披风褪去,露出纤细柔软的腰身来,配着行步背身旋腰,从骨子往外散发媚劲儿。

    叫好声此起彼伏,郁兰桡好似没有听见,专注唱着袅娜幽怨的台词,演痴心

    娇弱却刚烈无双的虞姬。

    陆[chao]心让酒烧得[yang][yang]的,他又倒了一杯,喝下去连嗓子也有点儿发[yang],视线不知不觉又飘往台下。

    “怎么样?”程惠问。

    陆[chao]丢开酒杯,淡淡道:“难听。”

    程惠觉得他不会欣赏,拍着手大叫了两声好,再回过神来时陆[chao]已经不见了。

    一出戏唱了接近一个时辰,虞姬舞剑对体力身段有极高要求,尤其手腕上的功力要软要流畅,却又得有力道。

    郁兰桡回到后台,看都没看那些献媚讨好的捧场花篮,无非都是请他唱戏或者觊觎贪图的无耻之流。

    他喜静,戏园老板特地单独安排一个房间让他使用。

    郁兰桡一支支拆掉头面首饰,脱掉戏服露出里头雪白的单衣。

    “谁?”他警觉回头,看到一个年轻的男人。

    那人勾着漆黑的眼尾望向自己,眼底是不加掩饰的审视。

    视线从上到下描摹一遍,带着极度的张狂与不尊重。

    郁兰桡扯过自己的长衫一遮,厉声问:“你是何人!”

    “来听你唱戏的客人。”

    陆[chao]听他唱戏心里酸胀冒火,极度的不舒服,本是出来溜达清醒一会,但绕着绕着不知怎么就到了这个房间。

    他刚到不久就听见郁兰桡的声音,不知怎的,下意识躲在了屏风后。

    他看着那只修长白润嫩生生的手一一取下首饰、卸妆,脱掉戏服。

    一身艳丽褪去,换上一张清冷到极致的脸。

    程惠倒没夸大,确实漂亮。

    陆[chao]往他走了两步,看到他眼尾还有一小片没擦拭干净的胭脂,鬼使神差用手一蹭,“你知道做古董生意的陆家吗?”

    郁兰桡眉尖微微一动。

    “你开个价,只要这世界上有的就没有我找不到的,说,多少钱给我唱一出。”陆[chao]低头看他,见他眼尾微微闪了下,忍不住勾起笑。

    什么清高什么傲骨,钱不够多罢了。

    郁兰桡看着他,嗓音冷淡:“文思。”

    陆[chao]一回头,瞧见一个跛着脚的小少年进来,毕恭毕敬叫了声:“先生。”

    郁兰桡转过身,“把他给我扔出去。”

    陆[chao]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那小少年有那么大力气。

    他翻来覆去琢磨了三天,连程惠来叫他出去玩都懒得搭理。

    府里人纷纷以为他中邪了,陆[chao]也觉得自己中邪了。

    他满脑子都是郁兰桡那张冷漠的脸,吃饭也想,睡觉也想,干什么都想。

    他在府里又足足躺了小半个月,终于得出一个结论:这人指定会下蛊。

    “少爷您又去哪儿啊?老爷刚说您这几天老实点儿了您怎么又往外跑。”

    陆[chao]往身后一摆手,“问起来就说我到铺子里了。”

    “这谎话您自己信吗?少爷!”

    陆[chao]随便抓了个人问了天水班的方向,宅子不算太

    大但修整得还算别致,大门紧闭墙头结实,隐约能听见几声咿咿呀呀学戏的小嗓音。

    陆[chao]打量了两眼,咬着根狗尾巴[cao]利落翻过墙头,看到一院子的小孩儿和老头,以及,端坐在太师椅上的冷美人。

    陆[chao]蹲着看了一会,听他时不时指教两句,嗓音跟冰块儿似的没有半点儿[bo]动。

    没半点人味儿,陆[chao]想。

    他在墙头蹲够了,主要是脚也有点麻,于是吹了声[kou]哨提醒:“郁兰桡。”

    “腿不够直,明天多练半个时辰……”郁兰桡话音一顿,望向墙头,面无表情地一瞥眼,文思立刻明白了。

    陆[chao]望着手持扫帚一脸凶相朝他走来的少年,当场道:“郁兰桡,你敢打本少爷,信不信我让你……!!!”

    郁兰桡听见墙外一声哀嚎,眼皮都没掀,“继续练。”

    陆[chao]摔得头昏眼花,恶狠狠望着路过的行人:“笑什么笑,再笑眼珠子给你们挖下来!”

    陆[chao]淡定爬起来,掸掸身上的灰尘,无比潇洒地离开了天水班。

    ——郁兰桡,老子不把你弄到手打一顿一雪前耻,老子跟你姓。

    从那天开始,京城就传着一件怪事,陆家那个矜贵的纨绔少爷,好像看上这京城最红的角儿了。

    “没听说他有这断袖癖呀,这不会是什么谣言吧?”

    “哎呀真的真的,前儿还有人瞧见那陆少爷往天水班里换着花样送东西呢,一会送金子一会送古玩玉器,什么稀奇古怪价值连城的都往里送。”

    “哎唷,真是一腔热血,那郁兰桡怎么说?”

    “嗨,还能怎么说,全丢出来了。”

    男人嗑着瓜子往天水班大门瞧,指头一点,“你瞧,这估摸着又是碰钉子了。”

    “嚯,好大一个极品珊瑚,这得卖多少银子啊,郁兰桡连这个都看不上。”

    小厮捧着一盆巨大的鲜红珊瑚盆景回去,苦着脸跟陆[chao]报告:“少爷,这都一个多月了,郁大先生他是一样也不肯收啊。”

    “不收换一个。”陆[chao]靠着窗边,嘴里咬着根画笔,随手一点:“把那个汝窑瓶送去。”

    “这个可不行啊,这个是咱们镇店之宝。”小厮放好珊瑚,小声说:“郁大先生说了,您……您要是再送这些东西去,他就……”

    “他就怎么?”陆[chao]把笔一扔,看也没看墙上的画转身坐在窗沿上,双眸明亮地看小厮:“他说什么了?”

    “少爷您先下来,坐那儿看着怪吓人的。”

    陆[chao]跳下来,随手倒了杯茶喝了,“赶紧说。”

    小厮咽了咽唾沫,小声说:“他说他就当场砸碎。”

    “砸呗,喜欢砸就让他砸。”

    陆[chao]捋了把头发,随手一理自己的衬衫领子,出门之前往镜子一照,“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去会会他。”

    小厮苦着脸叹气,连忙跟上。

    “人已经撵走了?”郁兰桡淡淡问。

    文思沉默寡言,回

    答也只有一个字,“嗯。”

    “以后他再让人送那些东西来,就把那些东西全砸烂了,送到他爹跟前去,让他好好教教自己的儿子。”

    郁兰桡在修剪一盆水仙,快开败了,洁白的球根如同白玉。

    “师父!他他他……”外头进来个小弟子,慌慌张张指着大门。

    郁兰桡瞥了一眼,小弟子被那个冷飕飕的眼神看得直打怵,小心翼翼地指着门外:“陆少爷来了。”

    郁兰桡放下剪刀,“文思。”

    文思立即会意,“是。”

    “干嘛呢?”陆[chao]已经进来了,扫过文思将视线落在了郁兰桡脸上,大喇喇走进来端起杯子喝了[kou]茶,“啧,这什么烂茶叶。”

    “放下。”

    陆[chao]听他语气冰冷,跷着二郎腿问他:“我送你东西为什么不收?你是不是不识货啊?那东西够买你十个天水班你懂么?”

    “文思,把杯子砸烂了。”

    文思立即拿走杯子,陆[chao]怪异反问:“就不要了?”

    “嫌脏。”

    “你这是说我脏呢?”陆[chao]一下子笑了,当即起身掐住郁兰桡的下巴狠狠拽起来又将他抵在桌上,“老子还没嫌你脏呢,你一个戏子……”

    陆[chao]话音骤停,看向抵着他脖子的剪刀,头皮麻了一瞬。

    郁兰桡握着剪刀,淡淡命令,“放开。”

    陆[chao]生[xing]顽劣[xing]子又野,从小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xing]子,哪儿能被人这么命令,当即嗤笑一声低头吻住那张苍白的唇。

    脖子一疼,温热的[ye]体瞬间沾湿衣领。

    “你他妈来真的?”陆[chao]捂着脖子,气急攻心根本感觉不到疼,恶狠狠望着眸[se]淡然的郁兰桡:“你没让人亲过?”

    “文思,把他扔出去。”

    郁兰桡慢条斯理擦拭手指上的血迹,连眼皮都没有[bo]动。

    陆[chao]伤得不算太重,但在脖子上有些明显,他懒得出门让人欣赏,索[xing]在家里躺了三天。

    一想到郁兰桡给他那一剪刀,还是觉得气不过。

    “你过来。”陆[chao]招了小厮,想了想还是说:“算了我自己去。”

    陆[chao]绕了大半个京城,终于找到一个培育水仙的地方,但三月已经过了花期,只剩一盆还在盛放。

    他捧着个瓷盆,在无数审视的眼神中穿越半个城回来。

    天水班不对他开放,他倒是能翻墙,但花盆不会翻墙。

    他想了想,把那大蒜头似的球根往怀里一塞,翻墙。

    陆[chao]跳下墙头的一瞬间眼晕了晕,无比怀疑是失血过多的后遗症。

    小弟子们不像文思那样凶,小心翼翼地看他大摇大摆往屋里走。

    “郁兰桡。”陆[chao]从怀里掏出那三个大头蒜,花瓣全让他这一通[cao]作揉烂了,只剩几个蔫头巴脑折断了的“韭菜叶”。

    他有些尴尬,随手把东西往门后一扔。

    郁兰桡正好下来,望他一眼:“你在做什么

    第 94 章 番外一:《再世相逢》

    ?”

    陆[chao]在伸手掸掸水,装作无事发生:“没什么啊,你割我一刀,我来找你讨债,我差点儿死了你知道不?我现在失血过多头晕眼花记忆力下降走路都打飘,你说怎么办吧。”

    郁兰桡:“我看你[jing]神好得很。”

    “好什么好,我这是死撑。”陆[chao]坐在椅子上,看他刚写的一幅字,还没拿起来就被人[chou]走,“哎你小气什么。”

    郁兰桡今天穿着件青[se]长衫,手腕纤细白皙,整个人看上去温润又漂亮。

    陆[chao]莫名其妙咽了个唾沫,这才空下心思打量着这个天水班,以及墙上的水墨画。

    “云烟蒙蒙,水天留白,好画。”

    “您……”文思端着饭菜一进门就看到陆[chao],立即浮现全身的杀意。

    陆[chao]活像是没看到,撑着下巴坐在桌边不打算走了,“郁兰桡,你把我弄伤了,负责。”

    郁兰桡闻到清淡的水仙花香味,抬眸瞥了他一眼,“你喜欢自己出去,还是被文思扔出去。”

    陆[chao]和他对望几秒,“算了,走了。”

    他真正离开,文思的戒备才放下来,“对不起,以后我会更加小心,不会让他再来了。”

    “嗯,去吧。”

    文思出去,顺手将门关上,郁兰桡看到门[kou]三个被摧残得不成样子的水仙。

    捡起球根,郁兰桡看了眼正在翻墙的陆[chao]。

    ——原来如此。

    陆[chao]的伤很快就好了,叼着笔画了一幅山水觉得还不错。

    换了支小狼毫仔仔细细写上一首狗屁不通的赠言:郁郁孤城闭,兰香动京城,桡声暗相许,知音何处寻,错落江天里,了了若深深。

    陆[chao]晾干笔墨,随意一卷招来小厮,“送天水班去。”

    “啊?就送一幅画吗?之前送了那么多价值连城的宝贝他都扔出来了,这次肯定会直接烧了的。”

    陆[chao]扔掉笔,冷嗤一声:“他敢烧,我就弄死他。”

    小厮视死如归去了天水班,敲开大门的一瞬间大吼:“别关门!!!”

    “这是陆少爷给郁大先生的画!!!”小厮把东西往里一丢,语速飞快,说完就跑。

    小弟子被迫捡起画,硬着头皮[jiao]给了郁兰桡。

    画纸上沾了些灰,郁兰桡展开扫了一眼,画功布局都非常不错,大开大合潇洒落拓,只是这个诗……

    郁兰桡知错了?

    郁兰桡冷笑一声,把画丢在了桌上,片刻后,将它压在了戏本子下面。

    画没被扔回来,陆[chao]也嘀咕到底是烧了还是收了,怎么也没个准信儿?

    第二[ri]照旧带着花去[sao]扰郁兰桡,先发制人往花瓶里一[cha],回头问:“你那打手呢?”

    “他是我儿子。”

    “你有儿子了?”陆[chao]一惊,心凉了半截儿:“你什么时候有的儿子?你生的?不对你一男的怎么生?”

    郁兰桡觉得他脑子有病,“别人生的。”

    “你

    跟谁生的?”陆[chao]一把攥住他的领子往自己一扯,眼底蹦出愤怒的火星子,“我问你跟谁生的?哪个女的?”

    “放开!”

    “你不说跟谁生的我就不放!”陆[chao]说着一甩手,连花带瓷瓶摔了个粉碎。

    他难以遏制勃发的愤怒嫉妒,恶狠狠道:“你不是洁身自好的吗?你不是清高的吗?你一天到晚唱女人戏,也会上床?”

    郁兰桡推开他,“滚出去。”

    陆[chao]从吵架那天开始心情就差,偏生他还打听不出郁兰桡到底跟谁成过亲,愤怒几乎把他烧着了。

    他一连半个月没去找郁兰桡,花倒是让人一天一遍的送,奇怪的是,他居然没有顺着墙丢出来。

    什么毛病,花不扔画不扔,价值连城的宝贝说扔就扔?

    陆[chao]不明白他什么破毛病,但发现他就喜欢一些不值钱的破玩意,便换着花样把整条街的小玩意儿都买了一遍。

    糖葫芦、小灯笼、泥娃娃……

    郁兰桡好像挺喜欢这些小玩意,对他的态度虽然没有和颜悦[se],至少不让他滚了,偶尔还能默许他在天水班吃顿饭。

    陆[chao]也原谅他有个儿子的事儿,儿子而已,他把人娶了之后那也是他儿子,照样得喊他爹。

    陆[chao]一怔,他什么想娶郁兰桡了?

    不对不对,他就是想给他点颜[se]瞧瞧,想折断他的傲骨,一雪前耻。

    对。

    他就是想报复。

    六月十七,郁兰桡又要登台。

    陆[chao]跟程惠打听了怎么捧角儿,他就说了俩字儿:排场。

    陆[chao]了然顿悟,大张旗鼓地让人弄了十几个大花篮摆在门[kou]。

    听戏也挑了个最好的位置,一会往台上扔一个金条,一会往台上丢个花丝镶嵌簪环,个个儿价值连城。

    这排场够了吧?

    一片叫好声中,夹杂着几句“陆少爷阔气”以及“看来陆少爷对郁大先生是势在必得了”。

    郁兰桡余光瞥了一眼,望到那张得意的脸,气得胸[kou]疼。

    陆[chao]一晚上扔的东西足够别人生活十辈子都花不完,心满意足地溜达到后台,往桌边一靠,“怎……”

    “滚!”

    陆[chao]笑意一敛,压着[xing]子:“你还上瘾了,别敬酒……”

    郁兰桡拿起盒子重重摔在桌上,“拿着你的东西给我滚!”

    陆[chao]被他这个语气和用词刺了下,脾气也上来了,“我警告你别不识好歹,你不就是个唱戏的吗,捧你你还不乐意?”

    他就奇怪了,别人的打赏他都收,自己的就换个“滚”?

    郁兰桡双眸微微颤动,指着门[kou]:“立刻,滚出去。”

    陆[chao]一腔热血全部化成了冰块,怒极反笑道:“怎么?嫌我给的东西少了?这些买十个你都买得起。”

    陆[chao]说完发觉那双肩膀颤了下,发觉有些[kou]不择言,但话已经出[kou]也收不回来了。

    他狠狠抓住郁兰桡的衣领往

    自己拽(),你还想要什么?说(),我给你。”

    郁兰桡从头顶拔了一个簪子,尖锐的尖抵着他的脖子,“再不滚,我要你的命。”

    陆[chao]知道他干得出来,也不是怕,只是觉得没意思。

    “你这心是铁也该焐热了吧?”陆[chao]没头没尾说了一句,扭头离开往身后摆了摆手,“东西是赏你的,不要了。”

    他没发觉,说完这句后郁兰桡的脸[se]更难看了。

    陆[chao]出了戏园遇见程惠,招呼没打径直往前走。

    “怎么样?”程惠追上来,看他一身的怒意和烦躁就知道大概了,“没戏啊?我就说郁大先生这人清高冷淡,你……”

    陆[chao]脚步一停,指着左边,“滚。”

    程惠:“……得。”

    陆[chao]喝了半夜的酒,第二天早上头疼的要命。

    桌上放着[shu]悉的珠翠金条,还有些乱七八糟的泥娃娃竹编蜻蜓之类的小玩意儿。

    陆[chao]恍惚一会猛地翻身,“来人!”

    “少爷什么事?”

    “哪儿来的?”陆[chao]指着桌子,看小厮迟迟不回答,厉声问:“我问你这堆东西哪儿来的?”

    “呃……郁大先生让人送来的,说……”小厮小声说:“还、还说你以后再去天水班他就杀了你。”

    陆[chao]晃了会神,嘲讽地笑了笑,“行,不去就不去,老子稀罕?”

    小厮[chou]出一张画:“还有这个,郁大先生说还给您。”

    “放着吧。”陆[chao]没打算看,但余光瞄到那个画卷当即改[kou]:“还?我什么时候给他送过这东西,拿来。”

    小厮毕恭毕敬递过去,陆[chao]直接抢到手展开,发现是他之前画的那张画。

    他居然没扔也没烧?还裱出来了。

    他为什么留着?

    陆[chao]:“他为什么没烧这画?”

    小厮:“我不、不知道啊。”

    “算了,我自己问他去。”陆[chao]换上衣服,洗了把脸也不管憔悴和还未消散的酒气,径直往天水班去。

    他轻车[shu]路地跳上墙头,蹲在那儿看郁兰桡教徒弟。

    “郁兰桡。”

    郁兰桡脊背一僵,没有回头。

    陆□□了声[kou]哨跳下墙头,“啪”一声把画拍在他面前,“什么意思?”

    “还给你。”

    “我问你为什么没扔。”陆[chao]掐住他下颌硬生生转回来,当着天水班所有弟子的面儿把人拖进了房间,继而压在门上。

    “为什么不把这画烧了?你不是不收我东西吗?你不是嫌弃吗?”陆[chao]压着他的肩膀,欺近了[bi]问:“为什么还给我?”

    郁兰桡:“我告诉过你,再来我就杀了你。”

    “随便你,你告诉我答案随便你杀。”

    郁兰桡望着他的眼睛,别过头:“没有任何原因,我不想收你的东西,仅此而已。”

    “为什么收画?”

    “你强塞过来的。”

    () “我强塞也没见你还我,你被这画功迷住了?我看你猜错了,这画不值钱,我随便画的,根本不是什么名家古董。()”

    郁兰桡深吸一[kou]气,你到底滚不滚?⒘()⒘[()”

    陆[chao]灵光一闪,“你贵的东西一个都不收,这些破玩意就留着,你有病?”

    郁兰桡确实要被他气出病来,用力推开他,“陆少爷,这个世界不是什么东西都有价码。”

    陆[chao]:“什么?”

    郁兰桡眸[se]冷淡,面无表情地拉开门:“我不是你想哄就哄两句的玩物,你再多钱与我无关,我不会给你唱哪怕半句,也不会跟你好,听明白了就请吧。”

    什么跟什么?

    陆[chao]喃喃反问:“我什么时候要玩你了?”

    郁兰桡简直要气笑了,自己说过的话都忘了?自己做过的事也忘了?

    陆[chao]莫名其妙:“你觉得我打赏那些东西是为了玩你?让你跟我好?”

    “不是么?你不想跟我好?”

    “是,我是想跟你好。”陆[chao]发觉他脸[se]一变,立即改[kou]:“不是,我想跟你好跟玩你有什么关系?喜欢你就是想玩你?”

    陆[chao]话一出[kou],突然什么都明白了。

    “我承认我混蛋,我当时是真想拿钱砸你,看看你是真清高还是虚伪,我想拆穿你的伪装,但是东西你不都让人扔出来了吗?”

    陆[chao]发现他脸[se]更冷了,伸手去拽他手腕却被冷冷甩开,那双漂亮的眼都要气红了。

    陆[chao]耐着[xing]子讨好:“你也没给我好脸[se]对吧,咱俩扯平了?”

    “扯不平。”

    “那我跟你道歉,我后来真没想用钱砸你,那你还捅我一剪刀呢,我也没怎么你啊对不对?”陆[chao]抓住他手去摸伤疤,“你看,疤还在呢。”

    郁兰桡[chou]回手,依旧不想搭理他。

    陆[chao]:“我昨晚也不是想羞辱你,我听人说捧角儿就是那么捧的,所以……”

    “我是你捧的角儿?”

    “哎不是不是,我……”陆[chao]趁他不注意,直接把人抱在怀里,“我错了,我跟你道歉,我以后绝对不干这种事儿了,你原谅我一回。”

    郁兰桡:“文思。”

    陆[chao]:“………?”

    ——天水班外。

    “哎,陆少爷真是百折不挠啊。”

    “郁大先生又让人把他扔出来啦。”

    “无妨无妨习惯就好,来嗑瓜子。”

    -

    民国十五年。

    封箱一年的郁兰桡再次开唱,消息一出,震动京城。

    陆[chao]从国外归来,一下船行李还没放就打算赶去天水班,听见有人讨论郁兰桡顺手也买了份报纸。

    “郁大先生今天开唱啦,上午就开始了。”小报童笑眯眯说:“陆少爷你现在去恐怕来不及听了。”

    陆[chao]有种不好的预感,当即赶往戏园,却只来得及听见此起彼伏铺天盖地的枪声。

    -

    “叮叮叮……”

    陆[chao]猛地惊醒,喘了两[kou]粗气按掉闹钟,一看天才刚蒙蒙亮。

    他恍恍惚惚地躺在床上,郁霈刚带着岑忧喊嗓回来,把早餐放在桌上走过去叫他:“你醒了?”

    陆[chao]呆滞地盯了他一会,郁霈有些奇怪地伸手晃了晃,“怎么了?你哪儿不舒……哎?你又发什么疯。”

    陆[chao]猛地将他拽到床上,翻身凑到他颈窝里深深嗅了一[kou][shu]悉的清淡香味,感受软热的肌肤。

    郁霈仰躺在床上,微微仰起头:“怎么了?你怎么在发抖?”

    陆[chao]却不说话,一个劲在他脖子里乱拱。

    “你属狗的吗?别闹了,[yang]。”

    郁霈推着他的肩膀,清晰感觉到晨起的弧度,“你别……大早上不许乱来啊,我一会儿要去……去剪彩。”

    陆[chao]用力在颈侧咬了一[kou],听见他的痛呼声才心满意足地抬头。

    郁霈捂着脖子蹙眉,“你咬我做什么?”

    “疼吗?”

    “废话,你咬自己试试呢?”

    陆[chao]喃喃说:“疼就好。”

    疼就是真的。

    郁霈不知道他在失落什么,抬手拍拍他的肩膀说:“行了,起床吧,一会跟我去给清河班剪彩。”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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