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宋遙把袖子挽了又挽, 總算勉強能穿了。
    系好扣子,還是感覺衣服裏空空蕩蕩的,好好一件襯衫讓他穿成了睡衣。
    他?不禁在心裏嘀咕, 他?也沒比傅言矮太多吧, 不就差了一個?額頭嗎, 為什麽衣服會差這麽多。
    他又将傅言仔細端詳一遍。
    這也不雙開門啊。
    姓傅的身材條件十分優秀, 大概是踩在人?類審美點上?的最?佳比例,肩寬背闊, 腿長腰細, 但又不至于?誇張到讓人?覺得側躺枕不到枕頭。
    穿着衣服時, 更顯得身材颀長, 打遠了看甚至覺得有點瘦,可一旦脫了衣服,身上?的肌肉又一塊不少。
    這身材怎麽練出來的,真?邪門。
    宋遙把手從他?睡衣下擺探進去?,在他?胸腹間摸索。
    他?好像明白為什麽傅言的衣服他?撐不起來了。
    他?沒這肌肉啊, 就算他?自認為不算單薄,和傅言相比也還是差太多,缺了這胸肌腹肌, 當然覺得空空蕩蕩了。
    宋遙一撇嘴, 露出個?嫉妒的表情。
    他?平常也沒見姓傅的鍛煉, 究竟是怎麽保持住的,難道是趁他?不注意偷偷練嗎?
    就像那?些裝作從不聽課, 實際回家偷偷學的學霸一樣。
    他?被自己的想法逗到了, 忍住笑收回手:“褲子呢?”
    傅言給他?找了一條短褲:“穿這個?吧。”
    宋遙把短褲換上?, 将腰間的抽繩紮緊,站在鏡前一照, 怎麽看怎麽覺得奇怪。
    上?衣太長了,褲子又短,主?打一個?哪哪都不協調。
    可傅言的長褲他?估計更不能穿,只能湊合一下,他?把襯衫塞進褲子裏,還是怪怪的。
    “其實我?覺得你不穿褲子也行,”傅言善意地提出建議,“襯衫長那?麽多,差不多也能遮住了。”
    “那?像話嗎?你家裏又不是只有咱倆。”
    “你可以當其他?人?都不存在。”
    宋遙心說能當別人?不存在才有鬼,懶得再搭理他?:“我?餓了,什麽時候吃飯?”
    “現在。”
    兩人?下了樓,來到餐廳。
    宋遙四下張望:“你這是餐廳還是宴會廳?每天在家裏從樓上?到樓下,吃頓飯睡個?覺,都夠走一萬步了吧?”
    “有那?麽誇張嗎,”傅言笑,“快吃飯吧,先喝口熱湯。”
    “這又不是冬天……”
    宋遙話到一半,懂了。
    這是在暗示他?剛剛摔進水裏,小心着涼。
    這男的真?讨厭啊,不提這個?他?們還能做恩愛夫夫。
    但身體還是很誠實地接過他?遞來的湯,嘗了一口。
    “這味道怎麽感覺這麽熟悉,”宋遙又喝了一口,“好像在哪嘗過。”
    “不記得了?是從你家要來的那?張秘方,我?又改進了一下,今天讓廚師做着試試——怎麽樣,好喝嗎?”
    “比在我?家喝的好喝,”宋遙連續吸溜了半碗,這才把湯放到一邊,“我?還以為你只是跟我?爸客套,沒想到居然來真?的。”
    傅家廚師的手藝不輸他?本人?,宋遙吃得十分開心,吃得差不多了,開始跟他?閑聊:“你這家裏,除了咱倆,就是管家、廚師、保潔阿姨?沒有其他?人?了嗎?”
    “庭院裏的樹和花草需要不定期修剪、打藥,管家會雇工人?過來,池塘換水清掃也會有人?來,除此以外,應該沒什麽了吧。”
    “那?不還是保潔……我?是問,你就沒有什麽親戚嗎?”
    “親戚啊……”傅言把最?後的一點湯盛到自己碗裏,“有個?叔叔,但他?們那?一支紮根在國外,極少回來,上?次聯系還是去?年吧。”
    “別的呢?沒了?”
    “沒了。”
    宋遙驚訝:“你家人?丁這麽稀少的?像你們這種豪門,難道不該是大家族,親戚幾百個?,小孩滿地跑的那?種嗎?”
    “曾經是吧,”傅言露出個?意味不明的笑,“不過到我?這一輩,已經逐漸衰落了。”
    “為什麽?”
    “你真?想聽?”
    宋遙莫名其妙:“為什麽不想?你對我?了解得那?麽透徹,生?平簡歷都讓你打印出來了,我?對你還什麽都不知道呢,除了知道你是傅家掌權人?,其他?一無?所知,這不公平。”
    傅言:“好吧,但真?要講起來,恐怕三天三夜也說不完,簡單來說,就是家族越大,矛盾也越大,人?多了就會産生?分歧,積怨到彼此都無?法再忍讓的地步,矛盾就會爆發。”
    宋遙感覺自己要聽到了不得的東西了。
    果不其然,傅言繼續道:“失去?了凝聚力的家族就像是一盤散沙,分崩離析只在一夜之?間,衰落凋敝只需要一代人?——也就是我?這一代。”
    “包括我?父母,都是那?些争鬥的犧牲品,勝利的姿态唯一,失敗的方式卻千奇百怪,你要問和我?有血緣關系的人?,那?的确還有很多,只不過,他?們現在都已經不算傅家人?,不可能和我?有任何?往來了。”
    “……水這麽深,”宋遙目光呆滞,“那?你這……跟我?搞一起了,你們傅家絕後了啊,你的財産誰來繼承?”
    “財産?那?些東西對我?來說倒也不太重要,該揮霍的揮霍,揮霍不了的,那?就捐了吧。”
    “……”
    宋遙表情有點扭曲,開始替傅言心疼了:“那?這房子……這直升機……這公司……”
    “現在就開始想幾十年後的事?太早了吧,”傅言忍不住笑,“你多替我?揮霍點,說不定能揮霍完呢,至于?公司更不用擔心,大不了以後不再姓傅,換個?老?板,依然能正常運行。”
    宋遙沉默了。
    這是光揮霍就能解決的事嗎?傅家那?些財産,怎麽可能揮霍得完?
    什麽叫視金錢如糞土啊,這就是!
    宋遙看他?的眼?神肅然起敬,自覺境界太低,還做不到能無?視錢這種俗物。
    “吃完了?”傅言問他?。
    宋遙回神:“啊,吃完了。”
    傅言叫阿姨過來收拾碗筷,起身道:“我?上?樓洗個?澡,你自己随便轉轉,別迷路了。”
    宋遙:“……”
    家裏大到能迷路,多新鮮。
    看着對方上?樓的背影,他?心裏忽然有種奇怪的想法。
    這男的好像也挺寂寞的。
    不知道他?說四年前車禍後在這邊休養的事是不是真?的,如果是……
    宋遙想了想,覺得那?也太絕望了,如果是自己的話,一定會瘋吧。
    一個?人?住着這麽大的房子,在寂靜中獨自忍受疼痛,簡直是一種漫長的折磨。
    只能說傅言真?能沉得住氣。
    但一個?人?再能忍受寂寞,也會在夜深人?靜時感到無?聊吧,不然的話,他?大概也不會在看到相親簡歷上?出現熟悉的名字時就行動?。
    就像是星象愛好者日複一日地觀察天空,每一顆星星都會按照特定的軌跡運行,每一天和每一天都不會出現任何?偏差,越是穩定,越能消磨人?的耐性,可突然有一天,一顆流星劃過天幕。
    一切因為這顆流星而變得截然不同。
    宋遙也上?了樓。
    不管怎麽說,他?倒是要感謝傅言出手果斷,不然的話,他?們大概又會和四年前一樣,命運出現短暫的交彙又分離。
    巧合不會經常到訪,一生?中能遇到一次已彌足珍貴,如果沒能抓住,可能就再沒機會了。
    傅言還在洗澡,浴室裏傳來水聲?,宋遙在床上?躺了下來,舒服地舒展四肢。
    床挺大的,但也沒那?麽大,至少沒有八百平米。
    躺了一會兒,他?覺得這枕頭有點問題,硌腦袋。
    奇怪,這屋子不是管家剛收拾的嗎,沒收拾幹淨?不應該啊。
    他?翻了個?身,把手伸到枕頭底下摸,居然真?摸出了什麽東西。
    拿出來一看,頓時睜大眼?。
    這是……
    四四方方的小盒,放首飾的。
    宋遙一口氣提到嗓子眼?,心跳莫名快了幾分,他?小心把盒子打開——
    一對閃閃發光的戒指插在盒子裏,尺寸不一樣,一個?大點,一個?小點。
    但都是男款。
    沒有人?能在看到戒指的時候忍住不把它往自己手指上?套,宋遙拿出了那?枚小點的,往無?名指上?一戴,嚴絲合縫。
    這還真?是傅言給他?準備的婚戒?
    什麽時候?怎麽知道他?指圍的?
    宋遙震驚到無?以言表,正在這時,浴室的水聲?停了。
    他?急忙把戒指撸下來插回戒指盒,放回的瞬間,傅言剛好開門出來。
    宋遙立刻問:“這個?,解釋一下?”
    傅言看了看他?手裏的戒指盒,坐到床邊擦頭:“不是已經試過了嗎,就是你想的那?樣,定做的婚戒。”
    “……你怎麽知道我?試過了?”
    “你插回去?的深度和原本的不一樣。”
    宋遙驚呆了。
    這他?媽都能發現!屬顯微鏡的?
    “你什麽時候定做的?什麽時候量的我?指圍?”
    “就最?近,”傅言放下毛巾,轉過頭來,“至于?什麽時候量的……你每次做完以後都會睡得不省人?事,不如你猜猜是哪一次?”
    宋遙被他?一句話噎住,感覺自己耳根有點燙了,別開眼?道:“不想說就算了。”
    他?撥了撥盒子裏的戒指:“不給我?戴上??”
    “稍等,我?換身衣服。”
    “換什麽衣服?”
    “戴戒指這種事,要有儀式感,我?換身正式點的衣服。”
    “……”宋遙無?語了,忍俊不禁,“有病吧你,我?都穿成這樣了,還要什麽儀式感,不行,你不準換。”
    “那?好吧。”傅言不再執着于?換衣服,接過戒指盒,取出尺寸小一點的戒指,沖宋遙伸手。
    宋遙将手放在他?掌心。
    銀色的戒指緩緩推向指根,帶來些微涼意,又很快被體溫捂熱。
    “鉑金的?”他?問。
    “嗯,如果你喜歡黃金的,我?們也可以換。”
    “我?喜歡這個?,”宋遙将五指張開,戒指在燈光下愈發閃亮,“要我?給你戴嗎?”
    傅言将另一枚戒指遞給他?。
    宋遙把戒指往他?手指上?戴,又想起什麽,清了清嗓子,拿着腔調說:“親愛的傅言先生?,你是否願意和宋遙先生?白頭偕老?,無?論富貴或貧窮,健康或疾病,喜樂或憂愁,都對他?一心一意,至死不渝?”
    傅言唇角上?揚,連帶着那?雙黑眸也漾起笑意。
    他?執起宋遙的手,在他?指根的戒指上?親吻:“我?當然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