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大汉几乎有两个蒋厉宽。
两人站在一起，倒像是他欺负蒋厉一样。
“大哥，这真是我掉的钱。”
蒋厉努力的向他解释，心中无奈偏多。
“装钱的那块布，还是从我娘以前的红头巾上剪下来的呢。”
说来他还要感谢这位大哥，就算觉得为难，言语也都十分客气。
十分钟前，蒋厉下了公交车。
商场这一站下车的人极多，他没怎么来过，满眼都是市中心的热闹景象，一双眼都看不过来。
他记得娘的嘱咐，手一直按在装钱的裤袋上。
殊不知这副过于防备的模样早已暴露了钱财的位置。
周围的扒手早就盯上这个单纯的小伙子了。
在蒋厉进商场的瞬间，那人故意撞了他一下，擦身而过。
就这两秒钟的功夫，蒋厉再低下头，裤子上就开了道口子，藏在里面钱就给人掏走了。
他一下子反应过来。
“站住！小偷！”
在这一片当小偷的都是惯犯。
蒋厉没出生的时候，小偷就像没事人一样往外走。
可他一发出抓小偷的喊声，小偷拔腿就跑，半秒都不犹豫。
蒋厉跑得快，奈何市里的人多，他路也不熟。
只能勉强追到小偷后面，却一直抓不到人。
“小偷！抓小偷啊！”
冲刺战变成了耐力战，蒋厉气喘吁吁，忍不住有些绝望。
难道钱就这么窝囊的丢了吗？
他心头火起，全凭毅力追着奔跑的小偷。
对方已经带着他在商场附近兜了三圈了，蒋厉的脚也灌了铅一样，跑得慢了下来。
“小偷！站住！”
他不甘心的又喊了一声，心中已经做好了钱找不回的准备。
所有钱都在里面，真的丢了，大哥的拜师礼该怎么办，他今晚又该怎么回家？
一瞬间，蒋厉的脑子里闪过许多问题，却一个答案都没有。
就在他快挺不住的时候，有一位接近两米高的魁梧大哥帮了蒋厉一把。
直接在前方堵住了小偷的去路，一脚把小偷撂在地上。
小偷见势不妙，钱也不要了，把红布包往旁边一扔，爬起来就跑。
他身上没了钱，蒋厉自然就不追了。
魁梧大哥先他一步把红布包捡起来。
蒋厉喘着粗气感谢他，“谢谢你大哥，要没有你，我今天就完蛋了。”
让蒋厉没想到的是，魁梧的汉子看起来粗犷，却是个细心人。
他要求蒋厉证明这个小红布包是他的，才肯把东西还回来。
蒋厉理智上知道这是正确的，可现实是他根本拿不出什么证据。
这才有现在这副场面。
“大哥，你看我这裤子，就是刚才被那小偷割开的，这样应该能证明了吧？”
魁梧的汉子犹豫了几秒，开口先说道：“你别一直大哥大哥的，我叫方开，今年才十九。”
看得出他很在乎年纪。
蒋厉愣了一下，才笑道：“那我照样能叫你大哥，我才十七。”
方开有些不信，瞪着小眼睛盯着蒋厉晒得黢黑的脸看了好一会，“你才十七？”
他这语气让蒋厉都有些怀疑自己了。
“怎么？我不像十七的？”
倒也不是不像，只是比起方开平时看见的十七岁的人，蒋厉要看起来要更沧桑点。
那是风吹日晒的农忙时留下的痕迹。
方开看得出来，主动道；“这样吧，你能说准这红布包里面有多少钱，就证明这钱确实是你的。”
蒋厉连声道谢。
“里面一共一百八十一元。”
出门之前，蒋厉不知道数了多少遍钱，对数字相当清楚。
方开其实已经相信这钱是他的了。
但本着谨慎，找了个人少的角落，把小红布包打开，数了数里面的钱。
“确实是一百八十一”，方开数完，恰好看见一张五块钱上有字，好奇的多看了一眼。
“要买巧克力？”
字歪歪扭扭的，像是小孩子写的，方开费了不少力气才认出来。
他勾起嘴角，把钱还给蒋厉的同时调侃了一句，“老弟，你这字写的可不怎么样。”
蒋厉自己都忘记钱上有字了。
接过来一看，声音轻快起来。
“我都忘了，幸好你看到了提醒我，今天来还要给小妹买一块巧克力。”
方开从小就想有个妹妹，听到这两个字，多了几分谈话的兴趣。
“那字是你妹妹写的？她今年多大了？”
“才刚五岁，我教她写的。”
能跟大船做生意，多亏了程程。
蒋壮当时答应了生意做完，就给蒋程程买巧克力吃，晚上睡觉，两兄弟夜话的时候，把这事也说了蒋厉听。
蒋厉放在了心上，单独带妹妹的时候，就拿买巧克力的事哄她玩。
这就是当时哄着蒋程程写的。
“你在钱上写巧克力，哥哥回头去市里就给你买。”
蒋厉在纸上写了一遍，承诺了之后，蒋程程兴奋的用铅笔写了一下午，才在钱上写出了这句话。
“才五岁！”
方开惊讶，又凑过去看了看钱上的字。
“那写的确实挺好。”
有人夸奖程程，蒋厉光听着就高兴。
“可不是吗，她人不大，但是脑子很聪明，一点就通，学什么都快。”
提起蒋程程，蒋厉就有说不完的话。
“你别看我黑，我妹妹长得特别白，脸颊上两坨肉软软的可好捏了，跟电视上的小明星比起来也不差。”
这年代也是有童星存在的。
最出名的就是小和尚和小胖墩儿的双人组。
方开一听他炫耀就笑了，“那怎么不让你妹妹去当明星啊？”
蒋厉听出了他不相信。
“明星也不见得全都好看，我妹妹就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小女娃。”
方开身边的朋友都是独生子女，都没有弟弟妹妹，听见蒋厉这么炫耀，他对蒋程程更好奇了。
“真的假的？真有那么好看？”
“真的”，蒋厉强调，“你要是不信，我下次带程程的照片来给你看看。”
人和人的关系是很容易拉近的。
两人站在这儿聊了足有半个小时，已经熟悉多了，蒋厉又主动提了下次，在方开心里，就算是朋友了。
“好，我等你”。
他勾着蒋厉的肩背，问他，“你下回什么时候出来玩儿？”
蒋厉还真确定不了时间。
他的假期快过完了，大哥要出门去学习中医，最近这段时间，蒋厉总要在家里帮忙。
“不一定，最近要给家里帮忙。”
方开的家中是做生意的，但也明白农忙。
“那你留个电话号给我吧，回头我给你打电话。”
座机在这年头已经开始普及了，市里的半数家庭中都装了座机。
方开说的时候没多想，等说完才意识到蒋厉家中应当是没座机的。
没等他道歉，蒋厉就笑嘻嘻的回应，“你说个号码给我，等我有时间了给你打电话吧，我家没座机，但是商店里有。”
方开对他的印象更好，“好，一会儿我去买支笔，把电话号写给你。”
*
蒋厉出门之后，曹勤总觉得有些不放心。
等到蒋建国回来了，她赶紧跟他商量了几句。
“我让大厉出去买礼物，这孩子第一次自己去市里，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蒋建国倒是看得开。
“让这小子出去锻炼锻炼也好，就算是出了差错，明天早上咱们还能重新买一份礼物来找补。”
他一句话就把曹勤安抚了。
“也是”，曹勤想起蒋厉走时的话，笑着跟蒋建国道：“以往我们总说这小子皮，这次要提他大哥选拜师礼，大厉连自己的小金库都掏出来了。”
“真的？”
蒋建国惊讶，“上次让大厉替我去买双拖鞋他还要吃回扣呢，这次竟然这么大方。”
“孩子长大了，哪能总那样。”
曹勤笑着把他的拖鞋递给他，“换上你重金购买的拖鞋，烧壶水去!”
两人逗笑的功夫，蒋壮抱着蒋程程回家了。
“带程程去哪儿玩了？”
蒋建国随口一问，曹勤忽然抬起头，“刚才大壮没在地里？”
她有些后怕，问蒋程程，“程程，你去哪儿找你大哥的？”
“诊所。”
回话的是蒋壮，想起刚才的画面，他也忍不住后怕。
“娘，你都不知道，程程刚才被大鹅追了一路，差点就给啄了。”
蒋程程纠正道：“不是差点，它咬我的屁股了！”
曹勤把女儿抱过来，替她揉了揉屁股。
“都怪那坏鹅，等冬天落了第一场雪，娘就去买大鹅，铁锅炖大鹅给我们程程出气!”
蒋家平时吃肉吃的少。
就算是吃，也多半是猪肉和骨头。
蒋程程还没吃过大鹅呢，曹勤这么一说，她立刻笑开了花。
“娘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