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杜平章去找肅王謝罪, 沈清然和趙毅當然不方便跟着。
只是，沈清然沒有想到，杜平章一進肅王府，就沒有再離開, 反而是肅王帶着肅王妃和嫡長子進宮面聖了。
“肅王這是……”
趙毅冷哼了一聲, 對肅王這一招收買人心不以為然。
“清然, 肅王帶着王妃和嫡長子進宮面聖了, 估計今晚的皇宮裏有的是熱鬧可看，我們不如先……”
不等趙毅把話說完, 就有一個士兵慌慌張張地跑來找趙毅。
“趙将軍, 殿下有令，命您盡快出城。 ”
顯然, 肅王早就猜到了趙毅想要在這種關鍵時刻偷懶的心思，幹脆來了一個先斬後奏，當着沈清然的面就把趙毅給抓壯丁了。
趙毅聞言，直接就被氣笑了。
肅王以為自己是杜平章那個腦子不好使的憨貨嗎？唯肅王馬首是瞻，讓幹什麽就幹什麽, 都不帶猶豫的, 他趙毅可沒這麽好使喚。
或許是猜到了趙毅不會乖乖配合, 派士兵來傳話時，肅王還提前寫下了一封密信，吩咐士兵一定要親手交給趙毅。
趙毅接過密信一看，表情瞬間變得有些古怪。
沈清然好奇, 正想湊近偷看, 趙毅卻眼疾手快地收好了密信, 藏于懷中，轉頭對沈清然說道：“清然, 我先送你出城。”
今晚的宮裏是肯定會出亂子的。
搞不好，這波動亂還會蔓延擴展到整個京城。
至于動亂的時間到底是長還是短，就要看肅王今晚的行動是否順利了。
趙毅接下來沒有辦法一直陪在沈清然身邊，沈清然一個人留在京城裏太危險了，趙毅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先送沈清然離開京城，遠離風暴的中心，等到一切都塵埃落定，京城的局勢重新恢複穩定，再接沈清然入京。
沈清然不是無理取鬧的人，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并沒有拒絕，只是有些放心不下。
“那你呢？”
沈清然不傻，一下子就聽出了趙毅的言外之意，這是要和他分開行動了。
在局勢如此波谲雲詭，明擺着山雨欲來風滿樓的現在，沈清然可不放心趙毅一個人到處亂跑。
“我還有事要辦。”
要不是肅王慷慨大方地給出了承諾，此事一了，就容許趙毅解甲歸田，帶着沈清然一起歸隐田園，趙毅才不會這麽爽快地答應幫助肅王盡快穩定京城的局勢。
肅王要求趙毅去做什麽，趙毅沒有和沈清然細說，但是沈清然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此事肯定很危險。
“非去不可嗎？”
趙毅點了點頭，一臉認真。“非去不可。”
肅王給趙毅的承諾太誘人了，不僅答應會同意趙毅解甲歸田，帶着沈清然一起歸隐田園，還保證有生之年不會來騷擾他們夫夫二人。
這可是趙毅做夢都不敢想的大好事。
趙毅怎麽可能不答應。
雖然現在的肅王還沒有正式繼位，不是當今天子，自然稱不上是金口玉言，但是好歹也是打了兩輩子的交道，趙毅還算相信肅王的人品，知道肅王一向重諾，答應了的事就絕對不會反悔。
“行吧，那你自己小心。”
沈清然不是無理取鬧的人，知道趙毅有正事要辦，也不好阻攔他離開。
就這樣，趙毅先把沈清然送出了京城，安置在了一個安全的地方，确認即便京城發生了動亂，一時半會兒無法平息，沈清然也不會受到波及後，才在沈清然的目送下，依依不舍地離開了。
天色已晚，明月高懸。
看着趙毅漸行漸遠的挺拔身影，沈清然好幾次想要追上去，但都忍住了。
有了杜甘棠的前車之鑒在，沈清然不會自作聰明，讓趙毅在這種緊要關頭因為擔心他的安危而分神。
這一晚，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
與此同時，皇宮裏，全天下最尊貴的一家人正在舉行一場別開生面的家宴。
當今天子和肅王這對父子，父不慈子不孝；肅王和肅王妃這對夫妻，貌合神離；至于肅王和端王、寧王這些兄弟，更是兄不友弟不恭，以至于整場家宴的氛圍都透着一股古怪。
獻舞的歌姬個個都美貌如花，穿着輕薄豔麗的紗衣，身輕如燕，翩翩起舞，伴随着絲竹管弦的靡靡之音，看得當今天子如癡如醉。
肅王則是一臉的興致缺缺，板着臉，腰背挺直地坐在席上，裝作在欣賞歌舞。
肅王妃給肅王夾菜，肅王一口沒碰；端王和寧王輪番給肅王敬酒，肅王也不給面子，滴酒不沾；甚至，就連肅王的嫡長子蕭弘嘉想要肅王剝個橘子，展示一下自己的孝心，肅王都沒有多給他一個眼神。
“自入席後，三皇兄未動一次筷，未舉一次杯，難道是這滿桌的山珍海味和美酒佳釀都不合你的口味嗎？”
“三皇兄一直在觀看歌舞，怕不是看上了正在獻舞的哪位歌姬？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三皇兄的後院姬妾并不多，不如就趁此機會，開口向父皇讨要一二，相信，看在三皇兄勞苦功高的份上，父皇也願意多送出幾個美人兒。”
端王和寧王一唱一和，字字句句，都在給肅王挖坑。
當今天子聞言，臉色果然變得很不好看。
宮中的所有美人兒，理論上，都屬于皇帝，哪兒輪得到其他人來觊觎，即便這個人是皇帝的兒子也不行。
肅王若是真的看上了哪一位歌姬，開口向當今天子讨要，當今天子礙于面子，有很大的可能會給，但也會免不了在心裏狠狠地記上肅王一筆，認定他失了為人臣，甚至是為人子的本分。
這麽大一盆髒水潑過來，肅王不可能不辯駁。
“多謝兩位弟弟關心，本王的後院是否空虛，就不勞你們費心了。兩位弟弟若是看上了哪位歌姬，自己開口向父皇讨要就是，不必打着本王的旗號。”
解釋完，肅王也沒忘記回敬端王和寧王潑過來的髒水。
“聽說，當年麗妃娘娘入宮，就是靠着獻舞一曲，才在一衆佳麗當中脫穎而出，成功博得聖寵，二位弟弟從小耳濡目染，想必，挑選美人兒的眼光一定很獨到。”
正所謂打人不打臉，罵人不罵娘，肅王這番話一出，不僅端王和寧王勃然大怒，就連當今天子也有些不悅。
“老三，差不多行了。”
兄弟幾個拌拌嘴沒什麽，牽扯到後宮的嫔妃就有些過了。
當今天子發了話，肅王也就乖乖閉嘴了。
氣氛，一下子變得很尴尬。
德妃和肅王雖然已經生了嫌隙，但是看到肅王因為麗妃的原因被當今天子指責，德妃還是不得不站出來幫他說話。
“麗妃妹妹不要生氣，老三這孩子，武人一個，心直口快，說話常常不過腦子，本宮都經常被他氣得腦袋疼，妹妹大人有大量，不要和他這個小輩一般見識。”
麗妃皮笑肉不笑地和德妃聊起了天，倆人你一句我一句，不着痕跡地吹捧當今天子，哄得當今天子龍心大悅，重新将宴會的氣氛恢複了之前的和樂融融。
皇後冷眼看着這一切，眼眸深處，有着複仇的烈焰在熊熊燃燒。
端王和寧王同樣心懷鬼胎。
寧王偷偷給端王使眼色，用眼神詢問端王什麽時候動手？
肅王剛才冷嘲熱諷，羞辱他們的母妃，母妃卻不得不忍氣吞聲，寧王可受不了這氣。
端王輕輕搖頭，示意寧王稍安勿躁。
想肅王死的，可不止他們兄弟，能借刀殺人，為什麽不坐山觀虎鬥，坐收漁翁之利呢。
端王想的，是清清白白地坐上儲君之位，所以，殺肅王這事，還不需要他弄髒了手。
端王的如意算盤打得很好，可惜，他低估了一個失去了兒子的母親會瘋魔到什麽地步，皇後想的可不僅僅是弄死肅王給太子償命，還想拖他們所有人一起給太子陪葬。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當今天子酒酣耳熱之際，忽然感覺到了一陣強烈的頭暈目眩，剛開始，當今天子還以為自己年事已高，不勝酒力，正想叫太監來攙扶自己回後宮休息，起身後，卻因為身形不穩狠狠地摔倒在地上。
“陛下……”
“父皇……”
大殿上的人瞬間亂成一團。
所有人都争先恐後地想要上前攙扶摔倒在地的當今天子，卻不約而同地摔倒在地。
看着眼前的滑稽局面，皇後忽然朗聲大笑，笑聲裏，充滿了即将大仇得報的興奮和激動，特別痛快。
端王同樣摔了一個狗啃泥，他想要起身，卻因為頭暈目眩，渾身無力，連動動手腳都感覺特別困難。
直到這時，他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們這些人都着了皇後的道。
當今天子并不蠢，一看皇後這瘋魔的樣子，忽然感覺大事不妙，可即便心裏怕得要死，當今天子還是佯裝鎮定，大聲怒斥道：“皇後，你想要造反嗎？”
“造反？”皇後笑着否認了。“我一個婦道人家，不求封侯拜相，不求名留青史，造什麽反？我想做的，不過是為我的皇兒報仇罷了。”
太子死于叛軍之手，但究其原因，是肅王救援不力，也是端王和寧王這些異母兄弟長期刻意地排擠，更是當今天子這個君父不愛惜嫡長子，将他派去了危險之地。
所以，太子的死，和這些人都脫不了幹系。
這些人，也必須要為太子陪葬。
為了複仇，皇後做了很久的準備。
包括但不限于買通禦膳房的小太監，在宴會的美酒佳釀和山珍海味中都下入了一味無色無味的毒藥，這種毒并不會直接導致人死亡，而是需要另一種毒藥的激發，才會緩慢生效。
而另一種毒藥，則被皇後派人秘密投入了大殿角落的熏香之中。
“蕭以牧，算你好運。”
沒有喝一口酒，沒有吃一口菜的肅王，就算聞了大殿的熏香，也不會中毒。
以至于，肅王成了整個大殿中除皇後之外，唯一沒有中毒的人。
對肅王恨得牙癢癢的皇後當然很不甘心。
“不過，你的好運也到此為止了。”
随着皇後一聲令下，大殿外忽然湧入了一隊裝備齊全的金甲侍衛，這些人個個兇神惡煞，手持鋒利刀劍，劍身上，還帶着新鮮的血跡。
“末将救駕來遲，還望皇後娘娘恕罪。”
勝券在握的皇後重新拿出了自己母儀天下的皇家氣度，端坐在高處，輕描淡寫就給在場的幾位皇子定了罪，同時，也決定了當今天子的命運。
“肅王意圖謀反，其罪當誅，可憐了端王和寧王這兩個孩子，竟然被肅王這個逆臣賊子當場斬殺，陛下驚怒之下，暈了過去，失去意識之前，下旨立皇長孫為儲君，本宮垂簾聽政。”
這番話一出，皇後想要通過皇長孫把持朝政的野心昭然若揭。
當今天子直接就被氣暈了過去。
端王和寧王更是敢怒不敢言，他們兄弟倆做夢都沒有想到，皇後竟然會瘋魔到這種程度。
給當今天子和一衆皇子們下毒，私傳聖旨，擅立儲君，妄圖垂簾聽政……
這些事，随便拿出一件來，都夠皇後拉全族陪葬的。
皇後這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