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 70 章
◎全文完◎
沈讓塵起身出了木屋, 一副要離開的模樣，林也奚急了，上前拉住他：“不是的, 師尊，我沒把你當成任何人, 你就是……”
沈讓塵停在原地。
林也奚不得不把那長達一個時辰的話再重複一遍。
好在沈讓塵沒有真的離開, 而是背對着她，聽她從頭到尾說完了。
林也奚：“師尊，我若是騙你，天打……”
沈讓塵回身：“不可輕易許誓。”
他竟直接給了她一個噤聲術。
林也奚眨巴眨巴眼。
沈讓塵手指微動，又給她解了。
林也奚道：“你若不信, 随我去淨土看看便是。”
沈讓塵頓了好一會兒才說：“我不喜歡季燕北和葉染衣……這兩個名字。”
林也奚：“………………”
還說不是一個人，話都一模一樣！
沈讓塵看向她：“你以後叫我……”
林也奚：“沈讓塵？”
沈讓塵耳朵尖竟微微泛起紅暈, 但還是認真應了下來：“嗯。”
林也奚故意道：“那，不可以叫師尊了？”
沈讓塵：“我本就不是你的師尊。”
林也奚：“在識海中也不叫了？”
沈讓塵：“…………”
林也奚：“好吧，以後我都……”
沈讓塵：“随你。”
林也奚笑得眉眼彎彎。
-
僅僅過去七年, 淨土的變化已經翻天覆地。
現代文明的痕跡逐漸被修真世界所取代，這裏的人源自舊世界，也更适應以修行為根本的環境。
原本的淨土，所呈現出的現代文明, 更多是葉染衣一人強撐的, 大家的确适應，卻也只是生活在其中, 并沒有自發去創造和連接。
如今沒了葉染衣的支撐, 現代文明很快就有了斷層, 逐步成了“裝飾”, 而一個個宗門林立, 大家終于有了自行運轉的生态系統。
沈讓塵恍惚間是有些記憶的，關于曾經淨土的那些……
他的确曾生活在這裏，也的确會做出林也奚說得那些事。
只可惜，沈讓塵怎麽都記不起自己身為季燕北時和林也奚的記憶，也記不起自己身為葉染衣時和林也奚的記憶。
因着這兩段缺失，他越發不喜歡那兩人。
沈讓塵知道，在林也奚眼裏，他們都是一個人，她從始至終都只是喜歡他。
可是……
他還是讨厭他們，尤其是季燕北。
林也奚慢慢發現了規律。
兩人是七天一輪換，且記憶不相通。
季燕北醒來後，不知道沈讓塵這七天和林也奚做了什麽，但他知道了他的存在。
就像沈讓塵讨厭他一樣，他也讨厭他。
林也奚愁死了，這好不容易合三為一了，怎麽還人格分裂了！
季燕北：“這七天你們做什麽了？”
林也奚糾正他：“是我們！”
季燕北冷笑：“好，這七天我們做什麽了？”
林也奚：“……”
季燕北：“不用說了，重新來一次。”
林也奚：“？？？”
季燕北：“這七天你們……嗯，我們做了什麽，再重新來一遍。”
林也奚：“…………”殺了她吧！
七天後，沈讓塵出來了。
他向來比季燕北冷靜成熟，只是骨子裏性格暴躁還傲嬌，一句話能拐出八百個彎。
林也奚累了，道：“師尊，你可千萬別讓我再來一遍。”
沈讓塵：“幼稚。”
他看向林也奚道：“想學劍嗎？”
林也奚立馬支棱起來：“想！”超大聲的。
沈讓塵：“這七天，我教你破天劍訣。”
林也奚起初沒反應過來，後來才回過味來了。
論幼稚，你倆……哦，您是真幼稚。
沈讓塵的心思不要太好猜——
季燕北要再來一遍是吧。
他偏要做七天他來不了的事。
沈讓塵能教林也奚劍術，季燕北是真教不了。
但季燕北認輸了嗎？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季燕北玩着唇，央着林也奚道：“師姐，你教我劍術吧。”
林也奚：“………………”真有你的。
于是，第一個七天，沈讓塵教林也奚劍術，第二個七天，林也奚教季燕北劍術……如此循環往複，日子倒是充實美滿，就是林也奚有點累。
不，她快累死了！
沈讓塵和季燕北隔空較勁，她白天修劍，晚上雙|修，饒是再好的資質也受不住這樣折騰。
重點是，林也奚心中還很不安。
葉染衣呢？
明明是三個，為什麽他從未出來過。
如果是分裂後遺症的話，那也該是三個人格輪流出場，怎麽就只有季燕北和沈讓塵？
葉染衣這個記得所有事的人格呢？
林也奚總覺得，葉染衣是關鍵。
如果他醒來，這三個人格應該就能融合了。
可是……
葉染衣從未醒來過，像是永遠消失了一般。
如此又過了大半年，林也奚逮着機會便和焚天研究。
如今焚天是她的第一軍師，也是對所有事了解最清楚的人。
焚天：“有沒有一個可能……”
林也奚：“嗯？”
焚天：“葉染衣覺得你不喜歡他？”
林也奚沒反應過來：“怎麽會，還要我多喜歡他！”
她說完，到隐隐有點明白了焚天的意思。
林也奚缺失了最初的記憶，也就是初來淨土時，和完全體葉染衣相處的記憶。
從葉染衣的信中能看出，他們未曾相愛過，他甚至覺得她不喜歡他……所以他從未表露過感情。
等到後來，她入淨土和他重逢，也是直白地對他說：“聖子，能配合一下我的任務嗎？”
林也奚福至心靈，道：“難道他覺得……我只喜歡季燕北和沈讓塵？”
焚天：“對！”
林也奚又是心疼又是惱火，這人也太別扭了，明明都是他，怎麽還……
難道她不喜歡葉染衣，他就不要那個人格了嗎，她喜歡的是完整的他，從來都不是一個方面！
林也奚蔫了：“可我要怎麽讓他知道？”
焚天：“……”這太為難老頭子了，他也不懂。
林也奚：“他又不肯出來，我對季燕北和沈讓塵說再多也沒用……”只證明了她喜歡這兩個人格，她又不敢對着他們說自己喜歡葉染衣。
太難了。
林也奚愁得慌。
沈讓塵和季燕北依舊在交替出現，天天較勁。
林也奚倒是不嫌麻煩，她只是舍不得他這樣折騰自己。
人格缺失，肯定是有隐患的，萬一哪天爆發了……她絕不能再失去他。
直到這一天，林也奚發現季燕北在背着她幹大事。
“你要幹嗎……”
“和他分開。”
林也奚驚了：“我說了你們是一個人！”
季燕北：“一副軀體而已，我自己做。”
是的，季燕北在給自己重新做身體，他要和沈讓塵分開，不再共用同一副身體。
林也奚不敢拖了，她必須想辦法喚醒葉染衣。
只有葉染衣醒了，他們才能記憶互通，三個階段的他才能完全融合，再這麽分裂下去，哪怕彼此都知道對方是自己，也會一直發瘋。
精神分裂也是病。
不治的話會出大事的。
林也奚日思夜想，把自己手頭的東西翻來覆去研究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她拿出了久違的玉簡們。
她手裏有一對玉簡，紅色和青色。
前者是指引她攻略他們的玉簡，後者是葉染衣給季燕北的玉簡。
青色玉簡上有一個紅色咒印。
林也奚看着這個紅色咒印，頗有些納悶。
這以前是在季燕北心口的，壓制了他的修為和記憶，讓他從邪神淪為一個落魄少年。
如今咒印不在季燕北心口了，而是留在了這個青色玉簡上。
這咒印是葉染衣給季燕北的……
為什麽還在呢？
林也奚如今已經是元嬰期境界，修為比以前還要精進，她散出神識，試着感應了紅色咒印。
起初是一團霧氣，而後豁然開朗。
林也奚愣住了。
這咒印竟是她給他的。
這是連葉染衣也不知道的事。
林也奚連接了咒印的那一刻，什麽都想起來了。
她從天而降，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葉染衣。
彼時的他一襲聖衣，清俊卓然，精致的眉眼間有一抹殷紅的朱砂痣，他垂眸看着她，平靜的面龐上有着如海浪般磅礴洶湧的悲傷。
那一瞬，林也奚的心砰地一跳，她說：“別哭，總會好起來的。”
他沒有哭，她只是看到了。
絕望、無助和濃濃的自我懷疑。
她不知道他是誰，不知道他在絕望什麽，也不知道他在痛苦什麽，可是她感受到了，那翻滾的波濤之下一顆溫柔的心。
林也奚對他一見鐘情。
只是彼時的她，不敢傾訴這笨拙的少女心事。
葉染衣帶她去了淨土，認真告訴她這個世界的覆滅和重啓。
乍聽到這些，林也奚更是收住了心中的小情小愛，認真對他說：“需要我做什麽嗎，我可以幫你。”
葉染衣搖搖頭道：“我也不知道。”
林也奚：“沒事，我們一起想辦法！”
葉染衣：“……嗯。”
葉染衣幫林也奚恢複了身體，他教她修行之道，引她拓展靈海，直至破開識海，乍看到那金燦燦時，葉染衣怔了很久，久到林也奚輕聲喚他。
識海是極其敏感的領域，他這般看着她，她心跳得太快了。
葉染衣：“……很美。”
他說出口後便後悔了，不該如此也不應說。
林也奚登時心神俱亂，反映到識海就是天空更加璀璨，金色海洋像有萬千星辰墜落。
只可惜葉染衣逃也似地出去了，并未看見。
林也奚回神後，又覺得像是自己的錯覺。
葉染衣從未說過什麽，是她聽錯了。
葉染衣忙于重建淨土，他們見面的機會越來越少。
林也奚也到了閉關的關頭，時不時就是數月乃至數年。
她每次出關都想見他，葉染衣也不管有多忙都會趕過來查看她的閉關情況。
他們很親近又始終隔着什麽。
林也奚看不懂葉染衣的心思，葉染衣也不敢對她有絲毫非分之想。
她是新世界的“生機”，他一個舊世界的遺民，不該去妄想。
等到葉染衣知道自己必須死去才能讓淨土完整後，他更加不敢靠近林也奚了。
玉簡的任務，林也奚是不知道的。
葉染衣只對她說：“希望你能幫我重新喚醒‘殺戮’和‘疾病’。”
彼時的林也奚，早就見到了墳場和醫院的真相，義不容辭地接下了。
葉染衣又道：“你可能會失去這段記憶。”
林也奚當時是慌的，她不想忘記他，只是事關重大，她不會任性，問道：“必須忘記嗎？”
葉染衣篤定道：“必須。”
林也奚：“……好吧。”
林也奚舍不得忘記他。
她偷偷做了個手腳，在那塊青色玉簡上，放了自己對他難以說出口的愛戀。
葉染衣将青色玉簡給了季燕北，讓他作為最初的自己去和林也奚相見。
林也奚見到他那一瞬，哪怕什麽都忘了，也感受到了深藏許久的情感。
這一次的一見鐘情，其實是蓄謀已久。
他和她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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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也奚用力握住了青色玉簡。
焚天：“這可不好辦啊……”他還在困擾着。
林也奚道：“我知道辦法了。”
她快步去尋季燕北，嗯，這個周是季燕北。
季燕北還在那兒研究新的軀體，林也奚彎唇笑出聲。
季燕北不看她：“還有三天，我絕不讓他……”
林也奚：“季燕北，過來。”
季燕北：“……”
林也奚：“過、來。”
季燕北只能放下手上的活計，走到她面前：“師姐。”他怕她生氣。
林也奚拿起手中的青色玉簡，對着他心口處用力一按。
季燕北怔了怔。
紅色咒印脫離了玉簡，撞進了他的心髒。
季燕北垂眸，看到那陌生又熟悉的咒印，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可很快有絲絲縷縷的甜蜜填滿了胸腔，瞬間蔓延至四肢百骸。
那裏有少女的懵懂情紊，那裏有她眷戀着他的點點滴滴，那裏有藏不住壓不下的心跳聲，那裏也有她的不舍與執着。
林也奚：“我喜歡你。”
她擁着他道：“從始至終，都喜歡你。”
完整的你，殘缺的你，過去的你，未來的你，還有現在的你……
她喜歡，一直喜歡。
在她一聲聲告白中，葉染衣醒了。
他找回了所有記憶，感受到了她真摯的愛意。
這其中蘊含着無窮盡的力量，填滿了他整個胸腔。他垂眸看她，輕聲道：“謝謝。”
林也奚是新世界的“生機”。
也是他的“生機”。
原來，涅槃後真的有新生。
全文完。
展不開的小番外。
後來，季燕北還是做了兩幅軀體。
好不容易研究明白了，本着不做白不做的道理，他做了。
林也奚看着他們：“你……你……”
他：“記憶互通，感知互通，不如來試試？”
林也奚：“試、試個鬼啊！”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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