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林子谦一人待在阳台，望着远方发呆，不知过了多久，阳台的玻璃门被推开，闵允其提两瓶饮料推门而入。
林子谦下午和方PD谈完后回来，就将自己关在阳台，屋内的七人商量了许久，最后决定派出闵允其来当说客。
见到闵允其进来，林子谦摁灭手机的屏幕，直起身子。
“喝一点？”闵允其将手中的饮料递给林子谦，姿势帅得像递酒一般。
林子谦接过，啪嗒拉开拉环，气泡密密麻麻地涌起。
“网上说的是真的吗？”闵允其脑子一抽，居然没想到自己会以这么直白的方式开口，刚想缓和一下换个话题。
林子谦干脆地点头答应，“嗯，之前是运动员，后来退役来韩国当练习生，然后和你们一起出道，就这么简单。”
“所以中国朴泰恒也是真的？”
林子谦突然失笑，不得不佩服nh娱乐八卦的夸张程度，原来在闵允其眼中，他是放弃了世界级的成绩跑来当爱豆。
林子谦只好解释自己的当时的成绩在青少年中还算不错，但没有到世界顶尖水平，放弃游泳也是很简单，单纯因为受了伤。
“网上的言论不要太放在心上。”
闵允其刚进来时就注意他摁熄手机屏幕，大致也猜到林子谦是在看关于自己的争议。
闵允其当初选择从地下转做爱豆时，所谓的朋友也不理解，甚至写歌diss。
无非就是看不起浓妆艳抹，被公司包装成商品的爱豆，讽刺他的音乐是流水线的产物，都是垃圾。
有些人总因为偏见，看不到更大世界。
“嗯，既然当初做了要成为爱豆的决定，就做好今天的打算。”
林子谦晃了晃手中的易拉罐，听着气泡撞在内壁爆裂的声音，摩挲着手指。
泡在乱七八糟的漂白水和消毒水中，而消失的指纹慢慢长出，那些泪水汗水混合着自来水灌入鼻腔的辛辣，也渐渐远去。
过去的日子像泡沫一样，戳破后就消失不见。
可是怎么能释怀呢？
他从七岁开始时的梦想，最后戛然而止于一场荒谬的意外，任谁都无法接受。
互联网时代，一切都不是秘密，但是既然他有勇气登上舞台，也有勇气去面对过去的伤疤。
他的青春不是惨痛热烈的疼痛小说，没有网上编排得那般跌宕起伏。
他师父是伤病退休的，换了前国家队退下来的新教练，新教练的教学风格强硬，加上那段时间他进入发育期，成绩不稳定。
全国少年游泳锦标赛自由泳甲组金牌，已是那时他能交出的最好成绩，而后他的状态一路下滑，甚至还因此溺水。
或许许多人都不相信，泳队的未来之星，省队年轻一辈的第一梯队，居然会在最骄傲的领域翻大跟头。
带着化学试剂的消毒水味蔓延到鼻腔时候 ，他觉得自己仍然在游动，却听不见丝毫声音，耳边是轰鸣。
“方PD说怎么回应吗？”
林子谦摇摇头，“没什么好回应的，我现在的状态就是最好的回应，别把事情想得那么糟糕，现在组合的热度不又提升一个档次。”
闵允其看眼前开玩笑的林子谦，心中莫名涌上一种异样的感觉，想为他擦掉眼泪。
可他明明没有流泪啊。
网上的舆论比想象中更险严峻，五月份SM家新男团的中国成员解约回国，事情闹得很大。
现在韩网上对绿卡的态度，称得上前所未有的糟糕，林子谦的事情刚巧在这个时间点爆发，刚好踩在某些人柔软的神经上。
黑粉开始向公司抗议，要将林子谦踢出团队。
闵允其双手插兜，侧脸看着他，温柔的月光照在墙角，首尔的晚风轻抚。
他从未有此刻这般宁静，闵允其活得比任何人都要骄傲，像永远带着刺的仙人球，稍不注意就会扎得别人满手血。
中二时期，那个拥有三十多种体罚手段的老师，为了让他屈服，手段施展了个遍，他依旧我行我素。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想他都学不会和世界好好相处。
少年轻狂，谁没有三分脾气。
他认为大部分的少年都是这般。
直到遇到林子谦，若要用事物来形容林子谦，他想最贴切的是大海，没有棱角，包容万物。
他安静，大部分时候都在做自己的事情，没有脾气，和谁都能相处得来，聪明，谦卑又骄傲。
很多时候，他看不到林子谦爱豆的野心，却比任何人都确信他会留下来。
“子谦，有时候可以不用绷那么紧，稍微依赖一下哥哥们，我们永远都在你背后。”
林子谦笑着点头，闵允其知道他听进去了，但是解铃还须系铃人。
田柾国难得乖乖上床，没有闹腾，林子谦早早放下手机闭上眼睛，今晚却没有丝毫睡意。
似有若无的窒息感，无处不在的寂静，胸口是熟悉的阵痛，他像是被拖入深深的沼泽地，拼命挣扎却无法逃脱。
手机骤然亮起，惨白的灯光映照在脸上，林子谦摸索着拿起手机，就看到推送栏有条未读短信。
【哥，睡了吗？】——frm 柾国
【还没有，怎么睡不着吗？】——frm谦
【没有，就是问问你】——frm柾国
【早点睡觉，小心长不高】——frm谦
【哥，别吓唬我，晚上允其哥就是不让我进去，明明我和哥是最亲近的。】——frm柾国
【嗯嗯，和你最亲近，所以亲近的柾国xi可以睡觉了吗？】——谦
【哥，之前过得辛苦吗？】——frm柾国
【怎么突然问这个。】——谦
【就是想问问，感觉一点都不了解哥，明明我们是最亲的，但是哥总是把我当作弟弟看待，从来不会和我抱怨些什么。】—frm柾国
林子谦失笑，几乎能脑补出田柾国在打下这一段话的时候，皱眉咬紧嘴唇的模样。
【也不是一定要知道，但是哥以后发生什么可以和我说吗？我也在努力成长为一个大人了。】——frm柾国
田柾国小心翼翼地在被窝里摁着手机键盘，原本侧着身子睡的林子谦钻进被窝。
他一时紧张摁熄了手机屏幕，突然被一双纤细有力的手从背后抱住，毛茸茸的脑袋抵在他的后背。
良久微不可查的气音在耳边响起，“谢谢你，柾国。”
一道滚烫的湿意从后颈滑入，几乎将整个后背灼烧。
田柾国一动都不敢动，甚至连呼吸都放缓，他没有回头。
寂静的夜里只能听到彼此呼吸和心跳的声音。
他知道林子谦不想任何人看到脆弱的模样，他想陪着他，就这样不说话一直陪着他。
哥，我一点都不想从网上了解你的过去，但我也不想你难过。
哥，如果是你的话，我可以稍微原谅你的隐瞒。
在外人看来，与其待在大黑这个小破公司，熬着不确定的未来，回到自己的国家，随便拍拍剧上个综艺节目，对林子谦来说未尝不是更好的选择。
就连公司高层大多也怀着这种想法，甚至有一部分提出，不如借此机会，顺势将林子谦踢出组合。
最后被方时赫按下来了。
一则是上次北京的签售会让他尝到了甜头，林子谦的存在代表永远为组合敞开大门的中国市场。
二则是林子谦并没有想要退出的想法。
北京行后，许多国内的综艺和节目递过橄榄枝，最开始方时赫也动过心思。
最后还是林子谦拒绝了，原因则是想跟着团体活动。
大黑不像是韩国的一些大公司，早就培养了成熟的中国团队，能安排艺人在内地的行程。
倒是留在团内活动，还能给团队带来热度。
两相权衡下，方时赫才放弃让林子谦脱团，开辟中国市场的想法。
贫穷的大黑这边干脆放弃公关的挣扎，直接将团队打包送到美国，美其名曰避风头，实际上是早早规划好的进修之旅。
大黑给几人定的都是经济舱，十多个小时的飞行，到机场时候，几人腿都软得下像泡发的面条。
林子谦顶着纱布半包的眼睛走出机场时，接机的粉丝爆发出尖叫，来追前线的站姐默契地没有开闪光灯。
除了韩语之外还有不少中文。
“子谦，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
“子谦，妈妈爱你！”
“kyl，眼睛好点没？”
林子谦一边鞠躬感谢，一边牵着田柾国不被人流冲散。
大黑之所以着急忙慌将人打包出国，最直接的原因便是，林子谦在下班的路上被黑粉袭击。
电台采访结束后，林子谦照常和成员在经纪人的带领下，去到电视台大楼下与粉丝打招呼告别。
人群中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句kyl，林子谦转头就见到一道绿色，像是闪电一般破空而来。
实心的网球即将直击面部，林子谦想要躲闪，却已经来不及，直击左眼的瞬间，疼得林子谦几乎跪倒在地。
宋浩范第一时间就上前查看情况，成员一时之间也乱作一团，还好南俊和硕珍几人反应快，招呼着保安上前，一边围成一圈搀扶了林子谦上车。
医生检查后只是有些充血并没有大碍，好好养着很快就会恢复。
众人才稍稍放下心来，但是在医院田柾国全程都不说话，眼睛就直勾勾地盯着他，眼泪啪嗒啪嗒掉个不停。
林子谦原以为他是被吓到，揉着他脑袋一直轻声安慰他。
“疼不疼？”田柾国小心翼翼地问，哄好的眼泪又刷地落下。
“不疼，别哭了，再哭下去眼睛就肿得像桃子一样，明天cdy姐姐就要提刀来找我了。”林子谦笑着打趣道，“幸好没有伤到我这张脸。”
田柾国的眼泪止住了，紧咬着嘴唇，侧过身去，深沉的目光仿佛浓雾下的深潭，眼底尽是莫测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