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意外,这天晚上那场梦境又一次如约而至。
祝眠手里拎着那只毛绒兔子，站在废墟里哭得撕心裂肺。
又是这样的场景。
又是这样。
目之所及的整个世界都是黑白的，只有手里拎着的兔子有颜色,然而颜色是那样诡异荒诞，像是老式电视机的三基色通道出了问题,颜色失真得厉害。
他无暇去顾忌兔子,只是哭着在寻找。
寻找谁呢？
妈妈？还是哥哥？
让人无助的黑白充斥在眼前，仿佛一滩死寂的脏水，他无法区分废墟与活人,好像整个世界只有他了。
他满脸泪水,抱着兔子越跑越快，突然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他重重的摔倒在地上，却也顾不得疼痛,他急切的爬起来回头看去,发现绊倒他的是一具尸体。
残缺的，陌生的。
祝眠害怕得慌乱朝后退去,然而就在他退后的一瞬间,尸体变成了他熟悉的模样,他怔怔的愣在原地流着眼泪。
尸体变成了妈妈的样子，那样熟悉的面容,可是毫无生气,冰冷的让他陌生。
祝眠忍不住靠近了一步，尸体又变了模样，变成了哥哥的模样。
半大的少年早已开始发育，抽枝拔节长得飞快，偏偏营养跟不上,于是就只有瘦，瘦得让人一眼心惊。
记忆里孤僻冷傲的少年如今连那一丝的生气都没了，不是死气沉沉，是死了。
祝眠喃喃的叫着“哥哥”，又朝前爬了一步，尸体便又一次变了模样。
这次是戎渡。
男人双眸紧闭，脸上没有任何血色。
祝眠的手不停的发着颤，他想去摸摸戎渡还有没有心跳，身体还有没有温度，可刚一碰到男人的身体，就沾了满手满手的鲜血。
那些鲜红的血液像一簇又一簇灼烈的大火，烫得他疼痛难忍，他哭着摇头想去帮男人止血，可鲜血像是无穷无尽，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没用，鲜血一直在不断的涌出。
他绝望的跪坐在废墟里，捂着自己的脸大哭。
“眠眠……”
祝眠耳边突然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飘忽喊声，他迟疑着拿开自己的手。
“眠眠……”
“眠眠……”
那道声音还在叫他。
祝眠抬起眼来，然后便坠入一个柔软的怀抱。
“眠眠，我的好孩子，
辛苦了。”
耳边是妈妈温柔慈爱的声音，祝眠睁着眼睛，眼泪夺眶而出。
“妈妈……”
女人摸着他的头发，是他从未见过的笑盈盈的模样：“都这么大的孩子了，还总是哭鼻子，哥哥知道可要笑你了。”
祝眠只是摇头，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妈妈……妈妈……我好想你……”
“眠眠，早点回家，不许缠着哥哥陪你去老街口买棉花糖吃。”
“你又让哥哥背你去学校了？”
“今晚带着哥哥一起回来，妈妈给你们做葱香排骨。”
“眠眠，再不起床就不能和妈妈一起去学校了。”
“眠眠，慢点跑，别摔着了。”
“妈妈让梁爷爷给自行车后座安了小椅子，眠眠，上来试试。”
眼前的女人如同被剪辑过的电影片段，声音一道一道从他耳边掠过，它们散落在过往时光的每一个缝隙里，唯独不在此刻。
眼前的妈妈只是记忆和梦境的一个缩影。
祝眠崩溃的哭了起来，原来一个人走的太久了，在梦里也是见不到的。
“妈妈，你别走，别走好不好……你别留下我一个人……”
“眠眠……”女人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妈妈必须要走了。”
祝眠怔住，这道声音突然不是从记忆里剪切而来了。
“妈妈……”
女人脸上挂着轻柔的笑意：“妈妈也很想你，别哭，我们眠眠已经长大了，是大孩子了，对不对？不可以哭鼻子了。”
“别走，妈妈，别走……”
“眠眠，让妈妈再看看你。”
祝眠拉着她的手落在自己脸上：“妈妈，我长大了，我成家了，我也工作了，我也当了老师，您再多看看我，多看我一眼，好不好。”
“眠眠，平平安安的，好好生活。”
祝眠明明手里紧拉着她，可人还是离他越来越远，从某个瞬间开始，他被另一个人牵起了手。
冯愿安笑着冲他们挥手：“眠眠，跟着钟七哥哥去吧，妈妈得走了。”
“不要！”祝眠哭着想去追，却被身边的人牢牢抱着。
他拼命的哭喊着叫妈妈，在女人消失的最后一瞬间，祝眠一个激灵，从昏天暗地的梦境中惊醒。
他满头冷汗从床上猛地坐了起来，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房间里的陈设让他发着怔，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现实的记忆慢慢回笼，祝眠想起了昨天晚上和戎渡发生的那场争吵，他用花瓶砸了戎渡，好像……好像划伤了男人的手臂……
祝眠捂着脸埋在了腿间，沉默的发了许久的呆。
他似乎还有一件东西忘记拿了，在客厅的抽屉里。
祝眠今天起床以后就感觉自己身体状态不太好，晕晕乎乎的，有些头重脚轻，他随便去厨房做了些吃的，就带着等等去上班了。
等等在猫咖里玩得不亦说乎，虽然不是猫咖正式编制员工，不过也享有在编员工的同样待遇，祝眠倒是不怎么操心它。
下午六点多他和店里的员工说了一声，说有些事情想提早一个小时走，员工们很痛快的表示让他放心去就好，他们可以帮他照顾等等。
离开的时候等等正在和一只布偶飞檐走壁的跑酷，祝眠也就放心的走了。
他不确定戎渡在不在家，不过想来是不在的，现在这个时间不是他下班的点，如果再碰上加班的话，就更晚了。
祝眠回了离开了半个月的家，也幸好他当时没有把钥匙和离婚协议书银行卡一块留下，否则他今天还不知道要怎么进来，不过他也没想着要逗留太久，打算拿了东西就离开，顺便把手里这把钥匙还给戎渡，因为大概率以后他不会再过来了。
推开门后，祝眠发现客厅很干净，之前地上摔碎的那些相框也早就被收拾掉了，家里依然温暖安逸，恍惚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祝眠看了会，强迫自己收回视线，他走进客厅直奔那个柜子，打算拿了当时带来的铁盒子就走。
结果他把面前的几个抽屉都翻遍了也没有找到那个铁盒子，祝眠明明记得自己上一次看过以后就放到这里了，不可能会没有。
他又认真的翻了一遍，但是依然没有盒子的踪影。
祝眠心里有些急了，视线迷茫的在客厅看了一圈，随后又转回头来。
不可能会没有的……除非……
除非被人拿走了。
祝眠脑子里第一个闪过的人就是戎渡，只有可能是他。
祝眠的手抓着抽屉的边，扣得指节都有些泛白，他默了会，拿出手机拨了戎渡的电话，那边像是一直在等他一样，几乎是立即接通的。
“戎渡，是你拿走的，对不对？”祝眠的语气是肯定的。
电话另一头的男人并没有开口，祝眠咬着唇，脸色十分难看：“你还给我。”
戎渡交叠着双腿靠在沙发里，桌上的铁盒
早就揭开了，里面的糖纸和故事书都被拿了出来，而那只并不漂亮的兔子玩偶正在男人手里。
他的手指一下一下抚摸着玩偶粗糙的毛，低声道：“眠眠，你回家了。”
祝眠：“我是来拿东西的，戎渡，那个盒子里的东西对我很重要，你还给我。”
“很重要？”
“糖纸？故事书？还有一只兔子，为什么？”祝眠不吭声，戎渡嗓音低缓的问道：“眠眠，为什么很重要？”
“和你有什么关系？”
通话又一次陷入了死寂，隔着电话祝眠仿佛也能窥见男人漫不经心的神态，戎渡根本就不是想要答案，戎渡只是在戏弄他。
戎渡既然拿走了，就没想着要还给他。
祝眠声音发颤：“你凭什么拿我的东西？那是我的。”
“眠眠。”男人叫了他一声，嗓音里听不出情绪起伏。
通话彻底陷入了死寂中，祝眠：“戎渡，你实在太过分了，太过分了，我讨厌你，我讨厌你……
青年抱着电话，不停说着“我讨厌你”几个字。
他拿戎渡一点办法都没有，跪坐在地板上崩溃的低声哭泣。
戎渡垂眸看着自己手里的兔子，轻轻给它整理了一下耳朵的位置。
实在是一只很不好看的兔子，材质粗糙劣质，色彩搭配扎眼，仔细看来甚至连眼睛都是歪的。
可那时的小孩那样高兴，走到哪里都带着这只兔子，逢人就高高兴兴的说：“这是我哥哥送我的！”
可是眠眠，这只是一个捡来的东西。
常年放在老街口的那台娃娃机里面有很多这样的兔子，但老板凶蛮不讲理，连看都不让看，小孩是第一次见那种五颜六色的棉花玩偶，满眼都是欣喜的期待，总想去多看几眼。
最常用的借口就是，要哥哥带他去老街口买棉花糖，小家伙黏黏糊糊的像个小狗崽崽，每次都晃着他的胳膊要他保密，他仿佛能看见小孩身后一甩一甩的小尾巴，快要翘上了天。
那时的他兜里连抓娃娃的钱都拿不出来，老板凶狠的看着他们，驱赶苍蝇一般挥着扫把。
后来，后来就地震了，那台因为太贵永远无人问津的娃娃机彻底被埋在了废墟里。
老板死了，戎渡亲眼见的。
娃娃机离老板不过三米远，戎渡站在那，手里抓着一株浅蓝色的花，叫不上名的野花，是小孩和避难棚里其他孩子一起摘来的，他慢慢俯身，把花放在了老板的身上
，随后走到娃娃机旁，将一块巨大的石头狠狠砸了上去，“噼啪”一声，娃娃机的玻璃瞬间四分五裂。
他从里面拿走了一只兔子。
就是这么廉价的一个东西。
戎渡把兔子放回了铁盒子中，他说：“眠眠，我可以给你买很多玩偶。”
祝眠气得狠了，又不知道该怎么做能怎么做，他抽噎着骂电话里的人：“谁稀罕你买的东西，人渣，我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你了。”
说完后，祝眠狠狠挂掉了电话。
他把家门钥匙也扔到了客厅的桌子上，起身要走时，视线又瞥到自己手上的戒指，一个是婚戒，一个是他生日时戎渡送他的，祝眠也一并摘了下来放到上面。
戎渡这次拿走了他的铁盒，已经不只是让祝眠生气了，他对戎渡感到一种很彻底的失望，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他从来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戎渡一样。
他丧失了所有和戎渡沟通的欲望，只是铁盒子而已。
只是一个铁盒子，只是一个兔子玩偶，他也可以不要的。
他什么都可以不要。
什么戎渡，什么钟七，他谁都不要等，谁都不要再来找他。
祝眠泪水不住的涌出，回到公寓里时在走廊撞到了之前楼上的老奶奶，老奶奶见他满脸泪水，吓了一跳：“怎么了呀孩子？怎么了？”
祝眠摇摇头：“奶奶我没事。”
“哎呦。”老奶奶急得拍了拍腿：“那天那个人又来找你了？要不要奶奶帮你报警？”
老奶奶说的是蒋誉。
祝眠抿着唇将眼泪逼回去：“不是的奶奶，我今天身体有点不舒服，没事的，您忙吧，奶奶再见。”
他说完就进了家门，整个空间里只剩下自己后，祝眠再也忍不住了，他靠坐在玄关处，用手背掩着眼睛，泪水断了线一般不断滑落。
他已经想不通自己到底在为了什么而哭了。
是因为戎渡吗？因为陡然看清了戎渡的真面目，所以对戎渡失望到底了吗？可如果已经彻底失望，为什么还要哭？
是因为钟七吗？因为钟七明明答应了他一定会回来却让他等了整整十七年吗？可明明是他亲口说出了再也不想见到他们的话，为什么还在等？
祝眠也想不通自己，他那么矛盾，是1也是2，是白也是黑，明明这样做了，也还要那样做，他疯了吗？
心里相互矛盾相互攻讦的想法他甚至不敢去细想，他生怕哪一方突然占了上风
，让那些对另一方无所遁形的愧罪感侵蚀。
他不肯原谅妈妈救下的那些学生，因为他觉得妈妈不该就那么没了，因为他觉得这十七年他遭受的精神上的痛苦并不是一句抱歉就能抹去的。
所以他心里始终不肯接受自己还想着钟七，他不断的否认着那些时不时冒头的想法，好像一旦被人察觉到就是对妈妈和自己的背叛。
他有时候忍不住会想，为什么偏偏是钟七，为什么一定要有钟七，可谁能给他答案呢？毫无征兆来临的灾难不能，为此牺牲的妈妈不能，被救的学生不能，祝眠自己也不能。
这个问题就像一道充满恶意的诅咒，讥笑着讽刺着，没完没了的萦绕在他耳边说，你看，你妈妈为了救他死了，你还要想着他。
对啊，他还要想着他。
每年到了那天前后，都会有无数因为纪念日来到安城的人，祝眠控制不住的在人群里逡巡，总是试图找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但是从来没有，包括来看他的那些人，十七年，每年都是三个人。
祝眠只要远远的看上一眼，就知道里面没有钟七，这个人就像是从世界上蒸发了一样，那年过后，他再也没见过钟七。
大概十年以前，祝眠还是个半大的孩子，那时他还有数不尽的精力去等，他去重建起来的老街口等，去车站等，去机场等，去小学门口等，也去老房子等，可是一天一天的过去，一年一年的过去，这里来了无数的人，没有一个人是钟七。
希望落空一次是失望，希望落空十次也只是难过，而希望落空一百次两百次，就变成了鲜血淋漓的伤痕。
后来的这几年，祝眠开始变得应激，那种兜头罩来的空落落的失望感让他应激，也或者说，一切与钟七有关的事情都让他应激，他心里开始害怕，什么都害怕，害怕钟七会回来，又害怕钟七不回来，慢慢的他连在那一天出门的勇气都没有了，他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才好。
好像那场灾难后的所有人都在朝前走了，只有他被困在原地。
太久了，过了太久了，祝眠已经说不清自己对钟七是什么感情了。
是爱吗？他曾经那么依赖过钟七，把他当成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他像个黏人的跟屁虫一样跟在钟七身后叫他哥哥，他曾经那么喜欢钟七。
是恨吗？明明相依为命，钟七却那么轻易就把他丢下了，他等了那么多年，钟七依然杳无音信。
或许还有什么感情，但祝眠都分不清了，因为这些感情早就在无数个泪流满面的
日日夜夜中变得面目全非，成了他这辈子都难以释怀难以放下的执念。
所以那只兔子他才能带在身边整整十七年，兔子早就成了他执念的缩影，也成了十七年前钟七的缩影。
而现在的钟七是什么样子的，还活着吗？过得好吗？祝眠不知道，也不太想知道，因为他太累了，现在兔子被戎渡拿走了，刚好，他可以顺理成章的放下了。
他不要了。
傍晚时分祝眠接到了猫咖的电话，有工作人员问他什么时候去接等等，还很善解人意的补充说如果他实在忙的话，等等也可以在那边过夜，会安排人照顾它，祝眠不想麻烦店里的人，说自己马上就过去。
他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起身打算去拿等等的太空舱，结果拿的时候不小心碰掉了柜子上的一个装饰风景画框。
“啪”的一声响，风景画的边框在地板上摔碎了，祝眠一瞬间就僵在了原地，他的身体仿佛记住了那道声音的记忆，开始不受控制的发颤。
过了许久，他才慢慢的低头去看。
地上只有碎掉的边框，没有其他任何不该有的东西。
祝眠双腿陡然一软，险些没站稳，他捂了下脸，轻轻的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好一会才平稳下来。
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他喉咙干涩的滑动了一下，拿起等等的太空舱，脚步踉跄的离开了家门。
他已经拉黑了戎渡所有的联系方式，现在他在想，家门要不要再多加一道防护锁。
他甚至还在想……要不要再在家里装一个监控。
……
祝眠到猫咖时天色刚刚暗下来，他和店里的工作人员打了招呼后便去角落里找等等了，他今天身体不太舒服，所以并没有在店里久留，把小家伙接进太空舱就离开了这里。
等等大概是在店里玩累了，回家的路上一直在睡觉，祝眠也没逗它，安安静静的沿着街边散步。
夜色刚刚入幕，来往的行人都是一派的悠闲自得，说话声音有一搭没一搭的在祝眠耳边盘旋。
他很喜欢这样的氛围，慌乱了一天的心在这一刻变得很宁静，身体上疲惫和不舒适也缓解了许多，他低头看了看等等，听到它熟睡的呼噜声后，轻轻的笑了声。
祝眠慢慢悠悠的转过街角，打算去途径的超市里买点菜，就在这时，“刹”的一声刺耳制动声传来，一辆黑色的车子突然从旁边的道路上冲了出来。
制动也需要距离，
显然司机的反应有些太迟了。
电光火石之间，突然有人用力拽了一下祝眠的胳膊，力道十分大，祝眠整个人险些被甩出去。
“砰”的一声，车子撞上了路边的石墩，祝眠惊魂未定的抬眼看去。
车辆是逆行的，冲出来的方位十分突兀扎眼，周围已经有不少人看了过来，片刻后司机下了车，车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一股浓重的酒气弥漫出来。
有热心的路人看不下去了，蹙着眉报警：“又是酒驾又是逆行，有没有点安全意识？你驾照怎么考过的？”
这道声音把祝眠惊醒，他赶紧把太空舱抱进怀里往旁边躲了躲，刚才拉他一把的人已经不见了，祝眠在人群里张望着，只看到道路尽头一个匆忙的背影。
祝眠觉得有些奇怪，不过也没多想。
周围人群的声音变得吵闹混乱，他也没了散步的心情，进超市买完菜以后就很快回了家。
没了室外清凉的夜风吹拂，身体里那些刁钻的不舒服再一次冒了头，早上起来时的头重脚轻好似加重了，祝眠走路发飘，身体也有些发冷。
一摸额头，果然烫手。
祝眠头疼的按了按鬓角，倒了杯温水喝下去，又扶着沙发缓了会，效果微乎其微。
他强撑着身体去厨房给自己熬粥，洗好米以后定时三十分钟，等待的时间他又窝回了沙发上，想着眯一小会，等粥熬好了去喝点再睡，没想到这一眯直接就睡了过去。
夜里烧得更厉害，祝眠裹着沙发上的毯子，意识模模糊糊的嘟哝了几句，勉强残存的理智知道他该起来去找点退烧药和温水的，但身体沉重的如有千斤，飘忽的思维无论如何都驱使不了四肢。
祝眠两颊滚烫绯红，没多久就又一次昏睡了过去，失去意识前等等好像跳到了沙发上，好像在他脸上蹭了几下。
还有什么。
还有……
……
……
沙发上的青年蜷缩着单薄的身体，往日莹润白皙的肌肤此时烧得通红，大概是难受极了，青年眉毛紧蹙，绯红的双唇翕张，呢喃着什么。
沙发前的男人俯下.身，宽厚的大手轻轻抚在他的侧脸上。
片刻后，戎渡将沙发上的人横抱了起来，转身朝着门外走去，地毯上的等等见状，急忙跟上了男人的步伐，小爪子抱住男人的裤腿，看样子想往上爬。
戎渡视线低瞥一眼，随后跨步离开。
到门口时，他低声叫了句：“潘叔。”
潘叔意会，进门将地上的猫抱了起来，小家伙呼噜呼噜的蹭了潘叔两下。
潘叔拍了拍它的小脑袋，很慈爱的笑道：“跟潘叔走吧。”
等等撒娇似的“喵”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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