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前师父说这些时日雍城有雪,雪夜……若是晚了,师妹不妨在城里住一夜再回来。”
下山时,师兄符执清的嘱咐还在心头。
桑宁宁撑起伞,将同门所需要的东西仔细放入了包袱中,抿唇对卖糖的大娘笑了笑,撑起伞,毫不在意的走入了雪中。
“小姐!”
一声关切的叫喊在身后响起,桑宁宁回头,只见一个穿着紫毛滚边貂裘雪袄的女子匆匆忙忙的朝她跑来。
是婉娘啊。
桑宁宁眨了下眼睛,怕婉娘在疾跑见摔倒,停了停,又上前几步。
“小姐怎么走的这样快?差点又叫我见不到人了。”
婉娘喘了几下,带着笑的埋怨了一句,又关切道:“这些时日天气怪得很!城里都在说,今晚恐又有一场大雪,小姐若不是师门有命,不如归家去……”
桑宁宁摇了摇头:“不必。”
桑家也算是城中大族,吃穿用度均是上乘,但桑宁宁却不喜归家。
此次若非师门令她山下除妖,她也不会入桑家一步。
婉娘再劝道:“雍城内常年无雪,近些时日每逢午夜却总是白雪纷飞,琼芳漫天,颇为奇异,恐怕不是祥瑞之兆。小姐晚间行路,雪夜……实在令人挂怀。”
她说话时,一朵雪花落在了她的睫毛上。
洁白剔透,化开时也恰如花开。
桑宁宁将伞更往婉娘处倾斜了一些。
“不用担心我。”她停了一会儿,找了一个蹩脚的借口,“除妖惩恶本就是我流云宗的职责所在,此次下山,师父本也令我探查此次大雪的缘由。”
这样一来,就再没借口留下了。
见桑宁宁去意坚决,婉娘叹了口气,顿了几许,放低了嗓音:“小姐倘若觉得家中不够干净,婉娘也可以为小姐彻底清扫一番。”
桑家家主曾闹出过一些“鬼魂附人身”的乱事,那东西还能扰人思绪,险些祸及全城。
幸好桑宁宁自幼被流云道长选去修道,最是擅长除妖惩恶,发现不对后,及时清除了那些脏污。
而婉娘也是桑宁宁救下的,她后来索性入了桑府,一直帮桑宁宁操持着桑家事务。
是的,是“帮”。
在婉娘的运作之下,桑家家主已然成了桑宁宁。
不止如此,那对颇为偏心的父母——还有那对姐弟,都被婉娘牢牢的圈在了一个小宅院。
真是奇怪啊,婉娘想,居然有些会信一个毫无血缘的恶魂之言,为了些虚无缥缈的“长生、权势”,就把亲生女儿弃之如履。
那样恶劣的天气,又是在旁的城池内,稍有不慎,小小的桑宁宁就会丢了性命。
不过幸好苍天有眼,恶魂的侵蚀加之地位骤变,已经让他们的身体虚弱至极。
但婉娘也不介意提前送他们归西。
“婉娘不需为我做这么多。”
婉娘眼波流转,曼声笑道:“倒也不是为了小姐。”
这是假话。
婉娘很喜欢桑宁宁,不是因为桑宁宁的容貌,不是因为桑宁宁修道者超然的地位,甚至不是因为救命之恩。
婉娘对桑宁宁的喜欢,从见她的第一眼起。
就好像冥冥之中,她知道,这个年岁不大的小姑娘曾帮过她。
帮了什么?婉娘也不知道。
许是上辈子吧?
“你是为了我才会这样想,我知道。”桑宁宁垂下眼抓起婉娘的手,焐热了些,“天地自然,恶有恶报,不必我们去动手,昼夜辗转间反倒平添一桩心事。”
她知道,婉娘不是坏人,相反,她是个极好的人。
若真的动手,午夜梦回间,必是一桩心事。
桑宁宁的眼中黑白分明。
婉娘怔了一瞬,再反应过来时,冻僵的手终于回温,还握着一把伞。
而纤细的身影已经远去。
婉娘无奈地笑了笑,摇了摇头。
“要小心啊,小姐。毕竟雪夜……”
雪如冷飞白,入夜易逢妖。
-
早知道,就多问景师弟要些避雪的符箓了。
手中无伞,避雪诀又耗费灵力,若是遇上妖怪就麻烦了。
权衡利弊之下,桑宁宁决定冒着风雪快些回去。
好不容易快出城,眼角余光却瞥到角落巷子的阴影中有什么在滚动。
桑宁宁加快了脚步。
“嘶,他倒是能藏——竟然还有力气?”
“这样才带劲嘛!毕竟是堂堂……若是没有反应,才不好玩。”
随着一声骨裂的声音响起,后者轻蔑地挪开脚,与前面那人眉眼一对,刚要发出笑声,就被一道声音打断。
“劳驾,让一让。”
冷淡至极的声音,配上的确实一张足以称之为绝色的面庞。
两人呆了呆。
轻白之下,仙姿如画。
不似写意山水,反倒如花团锦簇,可偏偏她眼角眉梢尽是不入世俗的冷,矛盾又神秘。
好似茫茫白雪之下,走出来的雪仙。
定睛一看她腰侧悬着的剑,还有蓝色弟子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雍城晚上竟会有流云弟子出没?!
先前还笑得流里流气的两人瞬间站直了身体,结结巴巴道:“仙、仙长——”
桑宁宁瞥见了他们身上锦绣绸缎熟悉的纹路,还有手上带着倒刺的鞭子,压低的眉眼中带着几分不耐。
“你们和里面的人是什么关系?”
两人一脸痴迷的看着桑宁宁,口中不由自主道:“他就是个玩物,仙长不必在意……”
又是仗势欺人的把戏。
剩下的话,桑宁宁已经不想再听。
她本不想多管闲事,毕竟出门前师父还特意叮嘱她……
“滚。”
但谁叫正好撞到她面前了呢?
对于两人哭爹喊娘的狡辩,桑宁宁一个字都懒得听。
她垂下眼。
截落在阴影外的手臂极为漂亮,少有的完好的肌肤呈瓷白色,手腕有些无力的垂下,微微弯曲的手指修长又不羸弱,是极为适合用剑的手。
只可惜上面血痕累累,指尖还淌着血,雪花落在上头,顷刻消失无踪。
桑宁宁脑中不期然又想起方才的那声骨裂之音。
也不知道这人眼下情况如何?
到底是有流云道长掐算嘱咐在先,桑宁宁还是十分听师父的话得。
只是这人也不能完全丢下不管。
桑宁宁思索了一番,决定趁着还未入夜掐诀传信给婉娘,然而还不等她动作,那人的手指先动了动。
分不清到底断了几个指节的手在她的衣角上点了点,轻得宛如飞鸿点水,甚至不如一片雪花的重量,更谈不上拉扯。
但偏偏,桑宁宁就是被这样的动作绊住了脚。
掐诀的手停下,桑宁宁蹲下了身。
“你——”
桑宁宁瞳孔骤缩。
阴影中的这人的状况显然比他露出来的手臂更为糟糕。
他拥有一头本该如墨的长发,时刻却因打斗而凌乱的散着,身上的衣服辨不出是什么颜色,只一眼望去全是凝固的暗沉血迹,而包裹在其中的身躯更是伤痕累累。
但与之相对的,是这人的脸。
并非多么绝色,如此状态下他显然好看不到哪儿去,面容几近与飞雪融为一体,眼眸合着分辨不出是否是晕厥,只能看到他眼尾都带着血迹,目光也有几分空洞。
只是这一切落在桑宁宁的眼中后,却没有倒映出他如今的狼狈泥泞,而是一张剥去脏污后,轮廓清晰俊美,足以称之为出尘绝代的面容。
“……容诀?”
桑宁宁心脏蓦地紧缩。
怎么会是他?!
桑宁宁下意识伸出手想将他扶起,却发现容诀闭着眼,浑身都是伤痕,遍体鳞伤之下,几乎找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肤。
白雪纷纷飘摇,落在身上,落在地上。
无处下手。
他像是一抹伤痕累累的月光,也像是一朵未开就已即将掉落的花,稍有不慎,就会让他粉身碎骨。
桑宁宁甚至不敢触碰,只能先撑起一道屏障,再用灵力裹住了这人的身体,但不知为何,灵力无法将那伤口愈合哪怕一点,只是勉强止血罢了。
桑宁宁皱起眉,试着去搀扶他的手肘,然而还不等她触碰,这人原先还垂下的手却骤然起了力气,竟是直接截断她的动作,扣住了她的手腕。
明明闭着眼,却比谁都敏锐。
但桑宁宁还不能还手。
毕竟这不是在各宗的比武大会的擂台上,而眼前人的伤势还是肉眼可见的重。
就刚才那一个动作,桑宁宁分明就听见了血肉撕扯的声音,而落在白雪上新染的血迹也证明了她没有听错。
……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扣住她的手腕。
脑中不合适宜的想起了方才那两人的话,桑宁宁心头好似有股不知名的火。
她索性任由容诀扣住了手,犹豫了几秒,还是将右手所持的剑放在了地上,重新捻起一抹灵力覆盖在了新伤口上。
还是治伤比较重要。
或许是这个动作让容诀觉得奇怪,他倏地睁开了眼。
黑沉沉的眼眸,没有丝毫的光泽,泛着鬼魅般的死气。
灵力撑起的屏障不大,雪被风吹着,落下了几许。
容诀的脸上也沾了些,他透着雪看向了她,又似乎没在看她,而是将她身后和眼前的风雪长久地刻在了眼底。
桑宁宁心头无端发紧,越是如此,她却越不会表现出来,出声时声音比往常还要冷:“大师兄……容师兄,你还认得出我是谁么?”
容诀动也不动,漆黑的眼珠仍是凝固
在一处,但又慢慢聚起了光泽。
如同冬日里难得乍现的一小缕日光,穿透了层层叠叠的云雾,刺破了根结复杂的树木枝丫,终于落在了尘土上。
然后,骤然间。
天光乍破。
伴随着一声轻笑响起,先前还反扣着桑宁宁的手又无力的垂了下来,却是恰好滑落到了桑宁宁的掌中。
“……是你啊。”
容诀缓慢的翕动了一下眼睫,纤长的睫毛上覆着薄薄的雪,眨眼间幻化成水,落入眼中,让沉沉的眼瞳多了一层湿润,宛如死水泛起微澜。
他似乎才意识到面前人是谁,却又在认出人之前,先牵起了一抹笑。
桑宁宁心中生出了些许微妙的不甘,偏偏在她烦躁时,又听到了一声不合时宜的轻笑在耳旁响起。
桑宁宁语气更冷了几分:“师兄还记得我是谁?”
“你是流云宗的宁宁师妹。”
容诀的声音很轻很轻,犹如雪花飘落时月色的叹息,几乎模糊一片。
可偏偏,他对有些字的咬字极为清晰,“宁宁”二字从他口中吐露出时,仿佛又沾染上了点点的笑,似乎光是提起,就是一件极为令他愉悦的事。
桑宁宁不知该如何形容,只觉得仿佛有一刻,浑身上下的细小绒毛都立起。
她直觉有什么不对,但还不等她多想,容诀已经撑着桑宁宁的手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桑宁宁瞬间只顾着扶他时不要牵扯到他的伤口,方才的疑虑瞬间抛诸脑后。
容诀看在眼中,嘴角的弧度弯了弯:“多谢师妹。”
他站直了身体,而后松开了桑宁宁的手:“师妹对我的恩情,容诀铭记在心,只是眼下不便,就不拖累师妹了。”
明明已经遍体鳞伤,身上手上都是血痕,却偏偏能云淡风轻的说出这种话。
乌发雪肤,立于白雪皑皑之中。
在暗沉的落日里,光明与黑暗的分界线愈发模糊,有那么一瞬,桑宁宁真的以为自己在雪夜中见到了妖。
只是……
桑宁宁生硬道:“你的腰侧在流血。”
容诀歪了下头,对着她弯起眼:“嗯。”
“腿上也在流血。”
“嗯。”
“背上也在流血。”
“我知道的,师妹。”容诀又笑了一下,“我知道。”
他顿了顿,笑道:“我是被容家赶出来的……师妹,到此为止吧。”
到此为止。
桑宁宁看了容诀三秒,而后忽得脱下自己的披风,对着容诀兜头就罩了下去。
“……”
容诀怔住,他没想到桑宁宁会突然来这一招,先前还牵起的唇角都有一瞬的愕然,只是还不等他再调整出合适的表情,就已经被衣料隔绝在了一处小小的空间。
密闭,拥挤,但这块布料上散发出的气息又如它的主人一样,令容诀前所未有的安心。
翘起的嘴角重新放平,先前还带着笑的表情又变得空洞。
很轻松。
轻松到手指动了动,终究没有再扣住她的手腕。
“你没法再走路了。”隔着厚厚的冬衣,小姑娘的声音传来,有些发闷,不似刚才的冷意。
“我背你去我郊外的小院子吧。”
沉默几许,那冬衣之下传来了声响。
“……好。”
在身躯覆盖上时,桑宁宁模模糊糊似乎听到那衣服里传来了声响。
“多谢。”
白雪似乎小了些。
桑宁宁拧着眉,接着燃起的油灯,看着已经晕厥过去的人。
如果光凭想象而没有亲眼看到,桑宁宁很难想到一个人的身上能有这么多不同的伤疤。
方才在昏暗处尚且未觉,但如今在灯光下,那些血痕沉沉,纵横交错,一道覆盖一道,完全重合,深可见骨。
不过,这些伤口在以桑宁宁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桑宁宁:“……”
但是光凭如此,不处理肯定不行。
幸好,这里是她下山时会落脚的小院,桑宁宁爱练剑,里面的草药都备得齐全。
桑宁宁看着容诀,无声思考了三秒,果断伸手,将那些已经全是污垢血迹的衣物撕了下来。
……
光线似乎有些昏暗,却不再是冬日无尽的冷寒,周身很温暖,绵软的东西包裹着他,舒服得令人不想醒来。
比起好梦,容诀更愿意相信这又是一个针对他的陷阱。
纤长的睫毛颤了颤,下一秒,容诀就意识到了不对。
腰腹处的和背上的伤口开始愈合,这一次它们没有再被撕裂,都不再刻骨似的疼,反而冰冰凉凉的。
应该是有人帮他上了药。
但是,谁会帮他上药?
“……”
容诀迟钝的睁开眼,眼神还有没聚焦。
冬夜、谩骂、躲藏。
然后再一片看不见尽头的白中,突兀得出现了另一道身影。
随着这道身影渐渐在脑海中变得清晰,四肢也开始恢复行动力,容诀撑起身体,看着自己被包扎得有些潦草的手腕,露出了一抹轻柔的笑。
“师兄醒了?”
竹帘碰撞声响起,放在还出现在容诀脑中的身影就这样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多谢宁宁师妹。”
桑宁宁犹豫了一下:“既然师兄醒了,不知能不能……”
“可以。”
容诀打断了桑宁宁的话,干脆利落道:“我因偷到门中秘宝,已被玉容门逐出师门,容家也不愿留我。此事本还遮掩,但因为我不服管教,向外逃窜,所以玉容门不得以之下,才对外发出追杀令。”
容诀说得有些累了,停顿了几秒,又笑了一声,却放缓了语速。
“‘凡门下弟子,遇之,可嬉、可辱,但务必折其骨,断其志,如此方可将其捉拿归宗。切不可手下留情,否则定会失汝性命’——师妹可明白,这是何意?”
桑宁宁根本不信,她皱起眉:“偷盗?”
容诀:“嗯。”
桑宁宁:“偷了什么?”
容诀垂下眼:“玉容门圣物,一缕玉容花的精魄。”
桑宁宁顿了几秒:“当真是师兄偷的吗?”
“是啊。”容诀的声音轻柔又缓慢,他从床上站起身,站在了桑宁宁的面前,笑意盈盈,“若是不偷,我就会活不下去。”
他们想用他献祭,为此对他施以酷刑,想要用一条将死不死但又毫无神智的生命献祭玉容,好成就大业。
之前每一次都是如此。
但这一次,却出了岔子。
在最后一步,容诀反而融了魂魄。
——他成了天地间最后一株、也是唯一一株玉容花妖。
但是在融合后,会有一段很长很长的虚弱期,虽不至于殒命,但也会令人四肢乏力,头脑混胀,稍有不慎,就会彻底沦为毫无理智又灵力全失的嗜血妖物。
玉容门本就打着这个主意。
折起根骨,断起心智。
如此一来,人也成妖。
于是他们在追杀令中用尽言辞侮辱,试图挑起那恶劣的好奇,以此掩盖真正的缘由。
此计算不得高明,但胜在阴毒。
在这样的重压之下,即便有人想要帮他,也该掂量掂量容家和玉容门相加在一起的
分量。
而且……
即便有人想帮,也能令容诀犹豫,是否该相信他们。
只是这些人大概没想到,融合了玉容精魄中前几世的记忆,这一次容诀压根不想再去相信任何人。
所以他一路上没有去找任何人。
就连遇见桑宁宁也是偶然。
但容诀也说不清,他当时浑浑噩噩之时,到底为何会伸去碰桑宁宁的衣摆。
就像他也不清楚,为何桑宁宁会真的因为那轻得不能再轻的触碰而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然后,风雪尽去。
容诀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声音放得不能再轻:“抱歉,骗了你。我已经是妖了。”
他在等待她的宣判。
……现在,大师兄是妖啊。
桑宁宁再度陷入了犹豫。
容诀乃是这一代仙门百家中的天之骄子,无所不能,无所不会,故而才被他们称之为“大师兄”。
但现在,“大师兄”已经是妖了。
见桑宁宁沉默,容诀唇边的笑意变得浅薄了些。
他知道这是必然的结果,毕竟妖族从不被——
“所以,大师兄,你会做饭么?”
“……”
其实和很多人想的不一样,桑宁宁没有那么害怕妖鬼,也没有那么憎恶妖鬼。
比如她知道,其实婉娘也是妖,但她从没有做过任何恶事。
所以桑宁宁愿意让她留在桑家,既是给她一个落脚之地,也同样是以此为束缚。
比起这个,还是如何解决早饭更重要。
毕竟如今郊外积雪极后,若非桑宁宁提前在小院子里放了些米面粮食,倒真是个麻烦。
但她烧得东西实在难吃,这才来找容诀帮忙。
容诀怔了一瞬,喃喃道:“你还叫我‘大师兄’?”
桑宁宁同样愣了一下:“不可以吗?”
难道变成妖后,称呼都要变了么?
那这样的话,“无所不能的大师兄”难道也不会生火做饭?
桑宁宁刚要问出口,就见容诀又笑了起来:“可以,当然可以。”
容诀抬手摸了摸桑宁宁的头,原先有些淡下的笑又变得明显了起来。
他对着桑宁宁弯了眼:“我昨日休息得很好,今日的早膳我来准备吧。师妹练了剑,也该休息一会儿。”
好像有些欺负病患。
桑宁宁后知后
觉地摸了摸鼻子:“我给大师兄打下手。”
声音都雀跃起来。
容诀脚步缓了缓,看向前方的少女,一时有些啼笑皆非。
“好啊,那就拜托宁宁师妹了。”
……
好哇!
说着要在城里呆三日,若非是他觉着不对下了山,恰好撞见自己的好徒儿扶着人进院子,恐怕他这个做师父的还不知道要被瞒在鼓里多久!
流光道长木着脸,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徒弟看了许久,长长的突出了一口气,看似冷静道:“你出门前,我怎么和你说的?你还记得么?”
他坐在外院小厅内,板着脸,乍一看,还真是颇有威严。
桑宁宁垂下的目光有些漂移:“师父所言,弟子记得很清楚。”
流光道长抽了抽嘴角:“那你说说,我当时嘱咐了你什么?”
桑宁宁记得很清楚,流光道长问了,她就乖乖地一字一句的复述道:“师父说‘若是天色晚了就在城中住上一日,不要急着赶路,尤其是大雪之日。’”
流光道长顺手端起手边的茶,语气平静中透着一丝颤抖:“还有呢?”
“还有……‘若是遇上事了,不要急着出头。’”
桑宁宁越说越流畅,回忆起来几乎是一字不差,“‘你先前就下了他们几次面子,那些其他宗门的王八羔子都盯着你呢!’”
“我给你算的卦还记得么?”
“弟子记得。”桑宁宁道,“师父让弟子‘别把什么人都往家里带’。”
好哇!还真是都记得清楚!
流光道长越想越气,“嘭”得一声,重重的把杯子拍在了桌上,语气近乎悲愤道:“你记得清楚,但你又是怎么做的!”
怕不是他再晚来几日,徒弟都要被别人拐跑了!
“唔……”
桑宁宁和流光道长对视了几秒,在对方满怀指责的目光里,试探着开口:“最后那一条,弟子真的没有违背。”
流光道长:“?”
流光道长眼中重新燃起希望:“莫非那人不是你——”
“不是。”
不等流光道长长舒一口气,桑宁宁紧接着就道:“弟子的意思是,他现在,好像不能完全算是‘人’。”
流光道长:“……”
一口气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差点没厥过去。
然而还不等他蛮横地将桑宁宁带走,强行斩断这段孽缘,就见那罪魁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