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我真没想火葬场啊[快穿] > 第 102 章 第三世界番外(时鹤春,秦照尘)
    时鹤春亦未寝。

    ……

    秦大人是这么说的,但这只是单方面的记录,不能完全作数。

    至少,当天晚上,门槛、瓦片、腊梅树,草丛里的蝈蝈,云后的月亮,整个时府的几百名下人都能作证。

    莫名其妙从被窝里钻出来的时大人,对这个说法可能不太认可。

    不光不太认可。

    时大人可能不太高兴。

    只不过这种不高兴坚持得并不久……这并不奇怪,时鹤春的不高兴通常都坚持不久。

    一方面是因为他不打算天天给自己找罪受,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大理寺卿实在秉正持重、肃然端方、死脑筋。

    死脑筋。

    两个人每次吵架,时鹤春都要弄块石头,满腹牢骚地迁怒半天。

    要是还没消气,就去扒秦府的墙头,找个没人的地方,恶狠狠扔进去……顽石里藏着璞玉,稍加雕琢就能卖钱,不多也不少。

    秦王府的门框、匾额,大理寺卿那双登云履都是这么砸出来的。

    管家弄了个小账本,一笔一笔记着。

    积少成多,聚沙成塔。

    还不上了。

    府上穷得叮当响,还不上了,只能指望王爷卖身。

    “……你终于被你们府上卖了?”

    时鹤春揉着眼睛,匪夷所思爬起来:“多少人追你?刚逃出来吗?”

    要不是秦照尘会说话、会动、会不要脸地趁他睡觉摸他的手,牢骚了半宿才睡着的时大奸佞几乎要以为,自己是小人之心,做了场蓄意报复的黄粱梦。

    梦也不敢这么做,秦照尘狼狈得前所未见。

    灰头土脸,头发没束好,衣服没穿端正,可能是从马上掉下来过,袖口叫树枝刮破了个口子,脸上还有几道血痕。

    还没穿鞋。

    做小和尚的时候,秦王世子殿下也没试过不穿鞋。

    时鹤春坐起来,定了定神,琢磨了一会儿,觉得这么个猜测很不靠谱……秦照尘应该不会被穷疯了的秦王府丧心病狂地卖掉。

    往好里想。

    秦照尘可能是谋反了。

    “多大的罪?”时鹤春握住秦照尘的手腕,“我能捞得动吗?”

    秦照尘的手腕在他掌心悸了下。

    时鹤春:“……”

    这是多大的罪,他这么个权势滔天、遗臭万年,该千刀万剐的奸佞都捞不动。

    抄家灭族?

    “你去刺杀皇上了?”

    时鹤春看着秦照尘的神情,嘴比脑子快,顾不上别的,先安慰仿佛失了神的大理寺卿:“没事,你府上一共才几个人?塞吧塞吧就藏起来了。大不了咱俩一起跑,我跟你说,我看上好几个隐居的地方,山清水秀……”

    话没说完,因为秦照尘不好好听他说话,非要抱他。

    秦照尘非要抱他。

    抱着不撒手,肩膀发抖、手臂发抖,胸腔都是战栗着的。

    但手还是能做不要脸的事,比如摸他的脸。

    时大奸佞骄纵得很,要干净要漂亮,冷不防被这么只沾了灰蹭了土的手在眼前晃来晃去,当即就要发作:“瞎摸什么!洗手了吗?有话好好说……”

    什么破梦。

    时鹤春嚷嚷到一半,蹙了蹙眉,把大理寺卿拉近,抬手摸了摸秦照尘的额头。

    他的手干净,比此刻狼狈到极点的秦王殿下干净,只是冷,冷得没有半分活气。

    冷得像是留在死地里的人。

    秦照尘没洗手,不敢再乱摸乱动,用额头去碰冰冷的指尖。

    时鹤春皱眉。

    破梦。

    发脾气也发不痛快。

    “……哭什么啊。”时鹤春扯了扯他,小声问,“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做噩梦了?”时鹤春捏捏秦大人的脸,“还有噩梦能吓着你?”

    他已经有些年头没这么干,毕竟大理寺卿端方,大理寺卿秉正……大理寺卿不会在和他吵架之后,半夜来找他。

    秦照尘不会半夜来找他,不会抱他。

    时鹤春中了探花,秦照尘袭了爵,他们入朝堂……他们分道后。

    他们分道后,势同水火,已有些年。

    秦照尘不再抱他。

    时鹤春睡前喝了药,药是重药,镇痛安眠,手指尖都是木的,躺着不动,本来还能压得住不舒服。

    可秦照尘要是非……非得这么抱着他,暖着他,说什么都不撒手。

    那可不一定忍得住了。

    时鹤春手脚都疼,疼得心烦意乱,蹙紧了眉团成小球,慢吞吞往外挣,想从这么个吉凶不明的破梦里逃跑。

    没跑出二寸远,就被秦照尘抱回来。

    “干什么!”时鹤春炸毛,“这也不是那也不对,秦王殿下梦游了?是不是跑得有点远啊秦大人?秦王府可在天边,离我这儿远得很……”

    “不远。”秦照尘低声说,“很近,一下就到了。”

    他终于开口,嗓子像是吞了火炭,又像含着血。

    吞不下吐不出,变成刀子,来来回回刮着肋骨,细细剖开,研究那里面究竟有没有一颗心。

    时鹤春愣了下。

    看着秦照尘这样,他的一肚子邪火反倒发不出。

    时鹤春坐了好半晌,不情不愿地抿了下唇,也抬起手,摸了摸秦王殿下的脑袋。

    ……手感不好。

    不好,不如摸小和尚的,溜光水滑。

    “近吗?”时鹤春小声嘟囔,“我觉得远,骑马要半个时辰。”

    他被远在天边的秦王殿下抱着,轻轻地拍背,笨拙地晃,一点一点放松下来,低头吐了口气,蜷进梦里的怀抱。

    “远。”时鹤春低着头说。

    远在天边。

    时鹤春动了动指尖,看捞不住的那枚月亮:“好远啊,秦照尘。”

    他本来想买秦王府边上那幢宅子的。

    后来没买,算了,怕给秦照尘添乱,毕竟大理寺卿清正廉洁奉公守法,和个大奸佞共用一堵墙,要叫世人非议。

    可城东到城西,远得很。

    时鹤春的腿又不好,不能放肆纵马,每次去秦府,少说也要半个时辰。

    秦照尘说:“我搬过来。”

    他过来时,看见时府边上有个破民宅,很小,不起眼,很便宜。

    大理寺卿节衣缩食一段时日,也能买得起的那种便宜。

    时鹤春这回吓得悚然,攥着大理寺卿的胳膊,从他臂间冒头:“王府呢,不要了?”

    秦照尘握住那只手,放在怀里,想办法暖着。

    ……不要了,有些对不起呕心沥血的管家。

    来日再设法尽力补偿。

    时鹤春瞪着他,眼睁睁猜他要说“是”,预先抬手,把秦王殿下这张嘴封住:“停停……秦照尘。”

    “你先别说话。”时鹤春说,“我想明白了,你是来看我的,是不是?”

    时大奸佞太好哄了,这就有点高兴,眼睛亮起来,连一贯苍白的脸上都多了些血色:“你怕我被你气死,半夜不放心,来看我……”

    听不得“死”字的秦王殿下肩背悸颤,被时鹤春高高兴兴抱回来,不由分说乱胡噜一通:“我不死,我不死,我胡说的。你来看我,我死什么,我还能活一百岁。”

    秦照尘的手臂骤然收拢。

    时鹤春被他勒得有点喘不上气

    张了张嘴

    扒拉他的袖子。

    时大奸佞早遭了报应

    身子太差了

    勒一下就头昏眼花

    嘴唇煞白说不出话

    没骨头似的仰在秦照尘胳膊里

    反倒更高兴

    眼睛亮晶晶地瞅着他。

    秦照尘看着他

    瞳孔漆黑凝定

    有那么一瞬间

    里面仿佛要淌出来什么东西。

    或许是泪

    或许是血。

    或许是皎皎天上月

    时鹤春死后

    大理寺卿添了睡不着的毛病

    对着月亮一坐一宿

    想不明白是什么时候起出的错。

    是什么时候起出了错

    时鹤春不再和他商量

    只遥遥站着

    挥一挥手

    欣然往死路去。

    “就这样?”秦照尘低声问。

    时鹤春被他问得不太高兴:“什么叫就这样——我活一百岁还不够?你要我当千年王八?”

    秦照尘不是这个意思

    一百年当然够

    倘若时鹤春能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叫他去填北海眼

    去泰山上做石头

    都行。

    秦照尘只是在想……原来就这样

    时鹤春就不会想死了。

    原来那么多个无眠的夜里

    只要他离开那座破王府

    穿过这座破京城

    走进时府……原来这样就够了

    时府的看门人根本不拦他。

    “别走神了。”时鹤春揪他头发

    “节省时间——好好抱

    梦醒了怎么办?”

    秦照尘听他的话

    回过神

    摇了摇头:“不是梦。”

    “不是梦

    时鹤春。”秦照尘说

    “你想隐居吗?”

    他们一起去隐居

    时鹤春说他挑了地方

    时大人挑得地方不会有错

    定然山清水秀。

    时鹤春愣了下:“……你真谋反了?”

    “没有。”秦照尘请教时大奸佞

    “隐居必须谋反?”

    如果是这样

    就要耽搁几天

    他先遣散府上众人

    再把时鹤春提前送走。

    时鹤春:“……”

    ……或许确实不是梦。

    梦里的秦照尘要是敢这么说话

    他分分钟就吓醒了。

    时鹤春抬手

    去摸秦照尘的额头

    没能摸到。那只手被握住

    力道太紧

    交握的掌心甚至能摸出心跳。

    不知道是谁的心跳

    吵得厉害

    仿若轰鸣。

    时鹤春愣了很久——久到月亮走了大半个天

    蝈蝈叫累了

    翻进托着露水的草叶

    藏在石头缝里睡觉。

    久到神气跋扈的奸佞

    额头抵着大理寺卿的肩膀

    瘦削到轻飘的肩背一点一点弯下来

    仿佛叫人抽去骨头

    又仿佛跋涉千里

    精疲力竭。

    “……秦大人。”时鹤春哑声说

    “你这样

    我要当真了。”

    时鹤春说:“我要当真了

    秦照尘。”

    他不肯抬头

    不肯去看秦照尘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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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如大理寺卿反悔

    最好现在就走。

    他不会拦秦照尘的。

    时鹤春从不拦秦照尘

    但如果今晚这种事

    再多来几次

    即便是他——

    念头猝然中断

    水多深的朝堂、多乱的世道都能从容应对的奸佞

    眼睛睁得圆溜溜

    手不会动脚不会动

    腰被正道魁首不要脸地抱着。

    秦照尘抱人的本事很差劲

    又生硬又不舒服

    勒得慌

    胳膊硌人。

    秦照尘不要脸

    大半夜不让他睡觉

    光着脚闯进他的卧房

    把他摇起来

    还要说“时鹤春亦未寝”。

    秦照尘是块木头、是块石头

    秦照尘欠揍

    秦照尘荒唐

    秦照尘不像话

    秦照尘成何体统……

    秦照尘亲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