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坠落的一瞬间,容恕徒手将头顶的窟窿掰大,一把抓住巨手的手指,抱着人从电梯中脱身。

    巨手呆滞了几秒,容恕则趁机将谢央楼甩到电梯门的位置。

    谢央楼瞬间明白他的意思,反手从大腿拔出匕首往电梯门上一插,借助匕首稳固停留在墙上。

    刚扶稳,谢央楼就转头伸手去拉容恕。

    这时候巨手已经回过神来,它愤怒地甩手,试图把容恕甩下去。

    容恕险些就抓到谢央楼的手,却因为这一晃错开。巨手抖动地更加剧烈,想要隔空抓住谢央楼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容恕看了谢央楼一眼,谢央楼锲而不舍,“伸手,我可以抓到你。”

    说着他用铁片划开自己的手腕,容恕不明所以,却还是下意识朝对方伸手。只是巨手的愤怒已经达到了顶端,它愤怒得将手砸在墙上,容恕也跟着甩出去撞到墙上。

    这一撞给墙面砸出个凹陷,容恕也因为这巨大的撞击力松了手。

    好在高空坠落对怪物来说没什么威胁,容恕又不能在谢央楼面前露出怪物本相,干脆就这么从容摔下去,一会儿编个理由忽悠谢央楼自己没死就好。

    蓉酥想得简单,没想到身处安全地带的人类见他掉下去却毫不犹豫地跟着跳下来。

    “……?!”谢央楼这么想死吗?调查员身怀玄术也不是万能的,高空坠落照样会死。这小猫怎么这么不听话!

    容恕试图寻找什么东西能够暂缓下降,很快他看到一根搭在半空中的电缆,伸手抓了一下减缓下坠速度,试图接住谢央楼。

    没想到还没等他伸手,谢央楼就一头扎进怀里,紧紧抱住他。

    容恕有点懵,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谢央楼想做什么。人类借助惯性,完成了一个漂亮的旋身,成功让自己垫在底下。

    他想救自己。

    这个认知让容恕错愕。

    但电梯井下是摔成破烂的旧电梯,到处都是锋利的断口,且不说当肉垫到底有没有什么用,这样摔下去肯定会变成肉串。

    容恕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抱紧人类的腰,打算放出触手停止下落。

    他活了四十多年,当人类二十多年,当怪物二十多年,一直都是拯救别人,还从来没有这样被人奋不顾身救过。

    没想到谢央楼低声呵止,“别动!”

    他仰头看着容恕,眼神清明完全不像是冲动的样子,应该真有办法坚决坠落的问题。

    容恕稍稍迟疑,下一秒他看见无数纤细的红丝从谢央楼手腕的伤口处涌出,将两人包裹起来,形成一个巨大的红茧。

    在血丝的缓冲下,两人成功在一堆尖锐的废墟中的落地,但尽管这样,谢央楼在最后瞬间还是狠狠摔到地面上。

    “唔。”人类一声痛呼。

    容恕感觉自己的卫衣被揪紧,估计谢央楼疼得不轻。

    他撑起自己的胳膊,平静地看着这个人类。束头的皮筋已经光荣牺牲,人类一头漂亮的长发散乱铺了一地,谢央楼紧皱眉头,显然是还没从坠落的痛疼中缓过来。

    容恕沉默不语,谢央楼缓过神来,就对上他那双深邃漆黑的眼眸,如同深渊一样诱人下坠。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瞬间谢央楼突然觉得对方不像人类。

    像是远古的未知,神秘危险,但让人奋不顾身地追寻。

    谢央楼的指尖有些颤抖,他的内心涌出一股奇怪的渴望,那是种深入骨髓的本能。他想臣服,他想获得强大者的注视与爱抚,就像他诞生的意义就是为了这一刻似的。

    这种抑制不住的本能让谢央楼感到恐惧,他尝试隐忍自己这种想法,但这个念头还是杂草一样在脑海疯长。

    最终,谢央楼伸出手颤抖着抓着容恕的小臂。

    容恕微微低头,这时候他的人类恐惧症像假的一样,他再次从人类身上感觉到了那股奇怪的感觉,谢央楼现在他眼里又成了那个带着荷尔蒙的猫薄荷。

    “好奇怪。”

    容恕没忍住凑近了一点。

    “为什么又出现了?”

    容恕又凑近了一点。

    直到他快贴在人类脸上,“叮咚——”

    电梯门开了。

    容恕面无表情抬头,门外的小伙捂住眼睛迅速转身,“对不起,打扰了!”

    年轻人边念叨着边往外走,结果脚下踩到一块小石头脚踝一歪,直接摔到。

    巨大的声音让谢央楼瞬间清醒,他烫到似的把手从容恕胳膊上收回来,,猛地后撤,扭过头去试图借着散乱的头发把自己的脸藏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现在不太想见人。谢央楼有点懊恼,脸再次烧起来,他悄悄透过发丝看了眼容恕,恰巧看到对方戏谑的目光。

    “……!”

    为什么容恕一点反应都没有,看上去心情还不错,而他却会脸红不想见人?

    这就是狼狈羞耻的感觉吗!人生中第一次这么失态的人类开始了自我反省,以后绝对要离容恕远一点。

    谢央楼把自己缩起来,再次懊恼。

    讨厌的婚契后遗症!一定要把那个该死的诡物找出来打一顿!

    摔跤的倒霉蛋张九烛从地上爬起来,然后意识到一件事,他没错他跑什么。

    “你们这些情侣都是脑子有病吗!这里是公共场所!”张九烛越说越气,干脆直接转身,“有没有点素质?!”

    他骂完容恕,又去骂披头散发的女孩,然后表情变得惊恐,“……房主?”

    谢央楼想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他虽然不通人事,但多少也能猜到他们刚才的姿势在张九烛看来很暧昧。

    “不是。”谢央楼试图解释。

    张九烛明显没明白他的意思,“房主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就是这里真的影响不好,来来往往的人很多,还有很多小孩子……”

    谢央楼彻底不说话了。

    容恕没忍住笑出声,替他解释,“我们不是情侣。”

    张九烛疑惑。

    容恕看了谢央楼一眼,不自觉搓了搓自己的手,第一次碰触谢央楼时他的指尖还会发麻,但现在已经完全没有感觉了。

    谢央楼在人类中是很特别的那个,但离人类太近不算是件好事,还是撇干净一点比较好。

    “我有对象。”冥婚新娘。

    这下不止张九烛震惊,就连谢央楼也扭头看过来。

    “啊?有对象还出来瞎搞,渣男!”

    容恕轻咳了两声,“你看好,我们从上面掉下来,谢队长是为了救我。”

    “他说的没错。”谢央楼脸颊的热度迅速退去,很快他恢复了原本冷静的模样。

    张九烛在两人之间来回看看,将信将疑。

    “原来我又遇上诡物了,怪不得我这么倒霉。”他揉揉自己磕青的胳膊肘。

    谢央楼随手将头发扎起来,他走到容恕身边,“这就是张九烛,他的命格有点特殊,一旦遇到诡物,运气就会变得很微妙。”

    “其实就是倒霉。”张九烛叹气,“我说我来地下室搬个东西,怎么一直等不到电梯,原来又遇上诡物了。”

    这么倒霉的人还能成为救世主?容恕饶有趣味地打量张九烛。他和白尘一样都是正在上学的学生,和瘦小可怜的白尘不同,张九烛长得高大阳光。如果白尘是小白兔,这个人类就是热情的大金毛。

    容恕突然沉默。

    暂且不说婚契,单从张九烛的外形上看,他真的有可能是新娘吗?容恕持怀疑态度。

    “房主你们遇到了什么?”张九烛只懊恼了一秒,就精神起来,“是什么厉害的诡物?”

    张九烛的父辈曾经是很厉害的天师,只是到了他这一辈长辈去世得早,只留下一堆典籍,张九烛没人指点一直没能悟道成功,目前还是个普通人。

    谢央楼对张九烛的家世知道一点,也没瞒着他,“应该是一个伪S级的诡物,盘踞在里世界这片公寓楼里。”

    “里世界?咱们进入里世界了?我居然能进来?”张九烛异常喜悦。

    容恕调整好心情,“性格这么乐观?以后打算入职官调?”

    “没有,”张九烛不好意思,“我至今还没学会一丁半点爷爷的本事,连业余调查员都申请不上。”

    “放心,你以后或许能名传千古。”

    “啊?真的?”张九烛傻憨憨的,没等容恕回答他,头顶墙皮脱落洒了张九烛一脸墙灰。

    电梯井里三个人,只落在了他身上。

    “咳!难道在里世界我会一直倒霉吗?”

    容恕收回之前的话,这样的倒霉蛋能拯救世界简直就是奇迹。

    “你在地下有看到什么东西?”谢央楼问。

    张九烛抹了把自己的脸,“有,我之前看见有个小矮子跑进楼梯间。他跑的很快,一眨眼就不见了。”

    “小矮子?是白尘?”容恕和谢央楼对视一眼,谢央楼拿出手机给张九烛看白尘的照片。

    “对!就是他。长得好眼熟,是不是和我一个学校的?”

    容恕了然,恐怕这场袭击是针对白尘的,他们几个只是顺带的。

    “还记得是他往哪里跑了?”谢央楼拔出八卦伞。

    “记得,前面楼梯口,我带你们去。”

    里世界的公寓楼和外面大不相同,这里是空旷无人的废弃楼道。

    谢央楼打开手电,地上散落着杂物,墙皮因为潮湿爬满了颜色奇怪的霉菌,角落里还时不时有一两双眼睛闪过。

    张九烛这才察觉到后怕,“妈呀,能平安走到这里真是命大。感谢祖师爷保佑。”

    三人沿着破旧的楼梯往上爬,空荡寂静的楼梯间似乎把时间拉得无限长。

    张九烛悄悄靠近走在后面的谢央楼,“房主,前面那个酷哥看着就不像什么好托付的人,咱们槐城这么大,不缺好看的姑娘。”

    “啊不,你喜欢男的,咱们不缺贤惠的帅哥,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容恕走在前面把张九烛的话听得一清二楚,谢央楼不善交流,估计又得支支吾吾解释不清。

    但看小猫咪纠结是件让人愉快的事情。容恕不打算帮他解围,打算听听谢央楼会说什么。

    果然谢央楼听他絮叨了半天,沉默良久:

    “其实……我也有对象。”

    容恕脚步一顿,嘴角一垮,瞬间不开心了。

    张九烛整个宕机。

    “哦。”这个世界真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