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楼里因为诡物冷冷清清,公寓楼下的早餐店却热热闹闹。

    容恕杵在公寓门口一角就着豆浆吃油条,他并不需要进食,但进食会让他开心不少。

    乌鸦落在他肩膀上,示意容恕给它一口。

    容恕勉为其难撕给它一口,“东西送上去了?”

    “那是当然,”乌鸦骄傲鼓起胸膛,又贼兮兮地看他,“你居然给一个人类送早餐,容恕你变了。”

    容恕斯条慢理喝豆浆,“那明明是买一送一的。”

    “胡说八道,那明明是我的!”

    “你一只鸟喝什么豆浆?”容恕有一搭没一搭跟它聊着,目光落在公寓楼门口。

    现在是早上七点多,上班族正在陆续起床,楼下早餐店聚集了不少人类,正好给容恕观察的机会。

    乌鸦还在纠结原本属于自己的豆浆,“容恕,我看出来了,你一定是想背叛我们反人类联盟!”

    什么鬼联盟,容恕翻个白眼,“昨天是你让我救他的,我只是做好了一个主人的职责,满足了不听话宠物的愿望。”

    “我只是让你打急救电话!没让你给他送早餐,而且我们好穷!”乌鸦絮絮叨叨,“你应该跟他要钱!他那么有钱,不差这一点!”

    有道理。

    想想自己空荡的荷包,容恕后悔了,他不应该死要面子,他应该不要脸一点。他的钱只够交一个月房租,原本想着马上就要离开了,现在出了岔子不得不留在人类世界又得考虑钱的问题。

    容恕忧伤地喝掉最后一口豆浆,将杯子丢进垃圾桶。

    他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准备上楼,没想到刚进公寓门一个人类就从楼梯上冲了下来。容恕光速转身,才没让那人类撞上自己。

    “啊,讨厌的家伙,撞了人都不说道歉!”没吃早餐的乌鸦大概今天一早上的心情都不会好。

    容恕优雅拍掉站在自己外套上的人类空气,忽然看见几个便衣调查员紧跟在刚才那个人后面冲出去。

    “……?”他运气这么好,又碰上什么诡异事件了?

    “容先生,别生气,那小孩赶着去打工。”陆壬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楼梯上,“上来说话。”

    容恕走上去,陆壬就压低声音,“你也看见白尘后面跟着的那些人了吧,我怀疑他就是官调在保护的那个人。”

    ……?那家伙是白尘?

    今天星期六,白尘一高中生不好好在家里学习,出去干什么?

    容恕扭头往楼下看去,白尘推着一辆自行车,一溜烟跑没影,那几个跟随的调查员也紧跟着追上去,很快就消失在视野里。

    “……”很好,出师未捷身先死,目标人类跑没影了,今天又白搭一天。

    陆壬观察他的表情,满意点头,“你果然也对这件事很好奇。”

    容恕没否认,“好奇是人类的本性。”

    “你说的对,所以我也很好奇,我很想知道能从谢队长手里逃脱的到底是什么样的诡物。”陆壬说这话时眼里冒着兴奋的光,让怪脊背莫名发冷。

    容恕选择避开诡物这个话题,“你都查到了什么?”

    “查到你昨天在二楼遇到了袭击。”

    容恕动作一顿,“你是从哪儿听说的?”

    “看来是真的,”陆壬托腮,眼里冒出八卦的精光,“昨天的动静可不小,公寓楼就这么大,稍微一打听多少就能知道点。我还听说是谢队长帮你解决的,怎么样,帅不帅?”

    容恕微微点头,很帅,让怪物不能小觑的那种帅。

    “我还知道,你遇上了人为招诡?”陆壬压低声音问。

    容恕没有否认,反而对陆壬知道这么多很感兴趣。

    陆壬也没瞒他,他指指自己的耳朵,“我虽然一直在楼上不外出,但凭借手下的小鬼这栋楼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虽说不是一清二楚,但多少都知道点。”

    “那你能帮我查出是谁招诡害我?”

    “不能。”陆壬回答得理直气壮。

    “不能你把自己说的这么神秘干什么?”乌鸦吐槽。

    “让我查也得让我见见现场,昨天那帮人把现场围得严严实实,连只苍蝇都进不去。”

    陆壬不满,“听说是因为谢队长没下命令,他们不敢放人进去,也不知道谢队长到底去哪儿了,我从下午蹲到晚上愣是没进去。”

    容恕果断装聋。

    陆壬见他一本正经,小声问:“我的小鬼今早上看见你的宠物出入谢队长家。”

    “真没想到,你居然一天就能跟谢队长混得这么熟。他看上了你的美色?”陆壬眼里都是戏谑。

    容恕沉默,他瞥了乌鸦一眼,乌鸦立马把头缩进翅膀里,“你没跟我说要躲着人啊!”

    “哦。”这话更暧昧了。

    陆壬的眼神变得更奇妙了。

    容恕沉默,只有沉默才能让眼前这个人类停止他的发散思维。

    陆壬挑挑下巴,“我不会知道你怎么招惹了别人,但如果是和前天晚上的事情有关,我或许能帮你一点。”

    “就是刚才过去的白尘,家世挺凄惨的一个孩子。听说家中只有一个母亲,因为出生时候引起了不祥的征兆,出生没多久母亲又疯了,被家里那帮亲戚当做扫把星。”

    陆壬冷哼一声,“亲戚把他们当皮球到处踢,白尘小的时候还管顿饭,大了就连管都不管,现在更是直接把人赶出来,抢他们原本的房子。真是群畜生!”

    新人类时代是诡异复苏后重建的人类社会,虽然加了个新字,但也只是环境变了,人类的劣性并没有改变,还因为诡物的威胁撕去了伪装。在新人类时代还没建立的初期,就有段无比黑暗的时期。

    “听说这小孩在学校也经常受欺负,时不时鼻青脸肿回来。”

    陆壬三言两语,容恕就明白了白尘估计遭遇的比这些还要多,不然不可能对世界失望成为毁灭世界的大反派。

    “不久前,我发现白尘深夜打工回来的时候身上老是跟着诡物,那孩子被吓得精神衰弱,缩在角落,像是被人威胁也不敢求助。这世上除了我的特殊体质,还没有能这么招诡物喜欢的,那么密集的诡物他肯定是被什么人盯上了。”

    听到这儿,容恕基本确定前天晚上真正的冥婚对象是白尘,白尘就是那个倒霉鬼新娘,或许白尘人生中的黑化就是因为这个。

    “不过第二天我就发现有调查员跟在他后面了,估计是谢队长也发现了。”

    谢央楼?怎么又是谢央楼?陆壬半句话不离谢央楼,怎么到处都是猫薄荷人类?

    容恕皱鼻。

    陆壬还是侃侃而谈,“白尘那孩子挺敏感,估计是被欺负久了,对所有人都不信任,也亏得谢队长偷偷派人跟着他,不然估计会把他逼疯……”

    陆壬话一顿,扭头就发现容恕没在听他说话,而是在看楼梯底下。

    楼下,消失一天的谢央楼正拎着垃圾出了门。

    “看来有些人的心思根本就不在我的话上,”陆壬幽怨,“我还是去吃早饭吧,省的一会儿没饭了。”

    “……”他不是,他没有,他只是偶然瞥见了。

    容恕的目光落在谢央楼手里的空早餐包装袋上,稍稍走神。

    看来人类还是知道吃饭的,起码不会因为吃惯了豪华早餐就嫌弃豆浆油条。

    谢央楼拿着空早餐袋在早餐店门口站了会儿,然后将袋子仔仔细细叠好放进口袋,才朝路边招了招手。

    路边常年停着一辆黑车,不是什么名牌,也不怎么起眼,这车是停在附近专门接送谢央楼的。

    谢央楼打开车门上车,给司机报了一个地址。

    车在槐城最繁华的商场停下,谢央楼下了车,示意司机离开。

    确认司机离开后,谢央楼才按照手机上定位开始寻找地址。

    几分钟后,谢央楼停在商场二楼。这里有一家隐秘的私人诊所。

    经过昨天的昏倒,他的身体已经到了不得不就医的紧急情况。但前天那场冥婚不能被人发现,尤其是不能被父亲发现。

    谢央楼四处看了看,见司机没跟上来,才看向这家私人诊所的招牌。

    ……金牌兽医?

    这不是给人看病的地方?

    谢央楼拨通了一个电话。

    电话拨通,一个少女的声音传出来,她的声音带着久病的气虚,却依旧能听出其中的活泼。

    “哥,你找到地方了没有?我已经跟楚月说过了,你可以直接找他咨询。”

    这是他的妹妹谢白塔,因为常年生病在家不能外出。

    “……你说是兽医诊所?”

    “啊?楚月居然骗我?哥你等等!我这就去质问他!”

    没多久一个带着眼镜的娃娃脸小年轻推门而出,“您别误会,我是给人看病的医生,兽医只是兼职。前天有个人从网上预约了异宠诊断,我这才挂上兽医的牌子,忘记撤下来了。”

    楚月哭丧着脸,“您快跟白塔小姐说说,别让她念叨我了。”

    谢央楼的父亲和妹妹身体都不算太好,楚月的父亲是道医泰斗的弟子,也是他们家的家庭医生。楚月在他们家中出生,继承了父亲的天赋,也学了一手好医术。不过和他父亲不一样,楚月还在深造,并不是他们的家庭医生,自己在外面开了诊所挂了牌子。

    谢央楼跟着楚月进了店,店前放着不少给异宠治病的道具,甚至还有寄养在这里的大公鸡。

    楚月手忙脚乱收拾,“见笑了,我就是突然发现给宠物看病挺赚钱,想赚点研究经费。”

    谢央楼这位不苟言笑的少爷,不管外貌长再怎么柔和漂亮,楚月都害怕,因为他曾经在训练场看见谢央楼单手摁爆一个诡物的脑袋,那一度是他童年的噩梦。

    大概是他畏惧太明显,谢央楼想缓解他的畏惧,就换了个话题:“都有什么奇怪的异宠?”

    说起这个楚月可不害怕了,在专业知识层面他还是没怕过谁,“最初接的是一颗卵。”

    “卵?”谢央楼坐在座椅上。

    “可不就是一个巨大的卵,在鱼缸里泡着,黑漆漆的,我乍一看还以为他拿了什么诡物。”

    “卵的主人说这颗卵不能孵化,问我有没有什么办法。但在我眼里这卵就是死的,它动都没有动过一下,照灯也没有看见任何存活迹象。”

    “更离谱的是昨天他还找我,说卵孵化出人晕倒了。”楚月专心致志吐槽,“那颗卵根本就不能孵化!更不可能孵化出人,这位客人怎么就不懂呢。”

    谢央楼静静听着不语,在听到最后几句的时候微微皱了下眉,“或许是精神寄托。”

    “您说的有道理,也许我应该违背我的职业道德,给他一个善意的谎言。比如我告诉他,那颗卵是只有半套遗传信息的性细胞,只有和另外半套遗传信息结合才能增殖分化。”

    谢央楼按照楚月的吩咐坐下,抬头瞧了瞧四周。

    楚月知道他在摄像头和录音器,就压低声音问:“您放心,这是我的私人场所,没有那些东西。”

    末了他有点犹豫,“您最近遇到了什么事?”

    谢央楼不常来找他,今天突然出现就很奇怪。楚月心里盘算着,没想到下一秒他就听谢央楼说:

    “我……结了一场冥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