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林向珩的项目已经整整六年了。
他最初拿到她的病例报告，研究是毫无头绪的，组织团队说研究新药，谁都不知道要研究什么。
光是摸索方向就花了一年。
一般来说，一个项目从研究到上市，要经过漫长复杂的步骤，首先第一步临床前研究，进入临床实验阶段，再是新药申请，上市审批，要经过数年时间，但他手上这个项目，已经六年了，还停留在临床前研究阶段。
医院的好友劝过林向珩，让他不要在这上面死磕，没什么用处。
林向珩没说什么，手上的动作却从来没停过。
他前几年的时候，经常自己熬在实验室，整夜整夜到天亮。
他白天管公司的事，晚上就忙这个。
他的时间安排的满满当当。
往医院跑也是经常。
好友给他倒了杯水，说他最近气色看着不错。
以前就冷得像冻了几百年的冰块。
“刚结婚。”林向珩说：“心情还不错。”
好友吃了一口大瓜。
“你没跟我开玩笑？”
林向珩：“你看我会拿这事跟你开玩笑吗？”
确实不会。
他也从来不喜欢开玩笑。
“我是来跟你说我项目的事。”喜漫接连发病之后，林向珩急于加快进度，进入临床实验阶段。
“不是说副作用没明确，药性也未知，还有你这......这么着急？”
这是一场看不到结尾的持久战。
“我当然能等。”林向珩说。
他有足够多的时间，但喜漫没有。
“要是我自己能试，我就自己试了。”林向珩当然恨自己在这件事上不能再发挥更多作用。
如果可以。
如果他可以。
他肯定亲身试药。
“我看你直接把自己试死不得了。”好友也是毒舌，嘴上不饶人，简单问了下研究细节，他转而笑道：“都结婚了也不准备带出来看看吗？”
林向珩没接他话。
赵喜漫给他发消息，说她晚上想吃糖醋排骨。
林向珩低头回了句消息。
他得走了。
“临床实验的事到时候再发资料给你。”林向珩起身。
林向珩从医院出来，就去了超市，他买了排骨，买了一个小南瓜，还有一些其它的菜。
想起家里生抽和醋快用完了，他也各自拿了一瓶。
赵喜漫比他还先到家。
她最近太喜欢加班，原本落后的项目被她赶上，目前在收尾阶段，她比林向珩这个老板还忙。
林向珩说她，都和他在一个户口本上，还想着赚他的钱。
林老板的钱她不赚也会有别人来赚，再说自己赚钱的乐趣是不可估量的。
喜漫乐在其中。
林向珩拎着手上袋子到厨房，东西都拿出来，开始准备做饭。
排骨上糖色翻炒，然后加水没过，小火炖煮，另外蒸锅上蒸了一个小南瓜，再另起一锅，炒了个蚝油生菜。
林向珩现在做菜的节奏比做实验的节奏还把握的更好。
他的菜做好，喜漫也已经洗完澡出来。
她看到刚出锅热乎乎的糖醋排骨，禁不住哇塞出声。
她刚出门就闻到香味了。
“林老板的厨艺真棒！”喜漫已经饿得迫不及待。
她今天早上上称，竟然已经重了三斤，不过她之前太瘦，胖一点挺好的，喜漫反倒会希望自己再胖一点。
再胖五斤，脸上也会再长一点肉。
她觉得更好看。
所以喜漫每次都是大口吃饭。
林向珩做的菜她都能全部吃完。
今天也是。
一整碗排骨，三分之二都进了赵喜漫的肚子里。
“真的好好吃。”赵喜漫边咽边说，声音含糊，右手拿着筷子，左手已经朝他伸出大拇指。
林向珩拿纸巾给她擦了擦脏掉的脸颊，忍不住劝她：“你慢一点，我又不和你抢。”
喜漫笑：“因为饿死鬼很久都没有吃饱过了。”
人生的意义是什么，不就是这样吗？
能有胃口吃饭，吃到很好吃的饭，身边有人陪着，是很爱的人。
喜漫这段时间每天做梦都是美梦，她睁开眼睛的时候，都在数今天她的心里有几颗糖果。
很多很多颗，一天比一天多。
多到快要数不清。
喜漫吃完后，她和林向珩一起洗碗。
“你是不是去医院了？”她突然问他。
林向珩点头：“嗯。”
不管什么事情他都不愿意隐瞒赵喜漫，他们既然已经结婚了，那所有的事情都是开诚布公的摆在两人之间。
无论是好事还是坏事。
喜漫问：“因为我的病吗？”
林向珩：“是，项目要推进到临床试验阶段了。”
喜漫以前或许不懂，但她在衡森工作了这些日子，她知道进入临床试验后，就意味着一样药品初具雏形，是她希望的源泉。
喜漫垂眼，她盯着水龙头里哗哗流下的水，她手上的洗碗布在仔细擦着碗面上的油渍，她低声夸：“林老板真厉害。”
他说给她博一条生路，真的一点都不食言。
喜漫也很渴望变得健康起来。
这样的渴望在近年关时到达了顶峰。
还有一个星期就是除夕。
衡森的春节假期有足足十二天，从春节前三天开始，一直放到年后初十，已经是非常长的假期了。
喜漫也在放假前收到了自己的第一笔年终奖。
她入职不到半年，年终奖拿一半，有将近三万，还有她参加项目的分成奖金，这个有将近一万块，加起来
工资到手，竟然也有五万块。
赵喜漫觉得自己简直是一头扎进钱堆子里了。
这就像是玩游戏爆了金币▍_[(，她疯狂捡钱，然后快乐加倍。
明明公司已经放假，林向珩却回来得越来越晚，到家已经快一点，他很轻的开门。
喜漫这个点基本上睡着了，她入睡得快，又总是睡得久睡得沉。
林向珩进门，看到客厅点着一盏小灯。
喜漫就趴在桌子上。
她面前摆着一个小蛋糕。
听见声音，她很快醒了过来。
“怎么现在才回来？”她委屈：“我都等你好久了。”
林向珩把灯打开。
“等我干什么？”
“我请你吃蛋糕。”喜漫看向她面前的小蛋糕。
林向珩笑：“提前过新年？”
什么过新年啊，谁家过新年吃蛋糕。
才不是。
喜漫说蛋糕里有惊喜。
惊喜放蛋糕里这种套路太老套了，她给他切了一块，让林向珩尝尝看。
他吃了一口，没吃到什么。
再吃一口，还是没有。
这块蛋糕被他吃完。
喜漫得意的笑了起来：“我骗你的。”
然后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
喜漫把盒子放在手心，打开它。
里面是一对戒指。
“漂亮吧？”喜漫炫耀：“这是我今天挑了很久买的。”
他们结婚，虽然只是简单领证，住到一起，但夫妻之间，最基本的婚戒肯定需要。
林向珩不是没有想到，只是结婚这个决定太仓促，他定制了一套属于他们独一无二的戒指，还没来得及到手里。
“我不如我们林老板有钱，买不了很贵很贵的，但是我可以买很漂亮很漂亮的。”
和他们家林向珩一样漂亮。
林向珩愣了两秒，他问：“不是说要买房子？”
不是要攒钱？
“你看啊，赵喜漫这个大坏蛋也想做一件好事。”她手指捏紧，很长的舒了口气，“她还想跟你道个歉。”
她昨天在家楼下，遇到了林向珩的那个朋友。
他是林向珩的大学校友，现在在医院工作，喜漫记得他。
遇到时，他一眼认出来了赵喜漫。
他对她说“新婚快乐”。
“林向珩那小子，高兴呢，还向我炫耀，真的，这六年都没见他这么高兴过。”
“你刚走那阵，他去你家门口守着，回来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后来，他也试着去找你。”
“你也知道，他花了六年去做一个无望的项目，最近进入临床试验，招募试验者，推进的很困难，他说如果他可以的话，他真想亲自给你做这个试验。”
这几年，林向珩做的事情何止这些。
从他创业开始，所有的规划都给了赵喜漫，
他挣钱给她开项目，给她成立基金，他甚至规划好了等不到她的每一年。
在他原本的计划里，他们会在她毕业就结婚，她可以做任何自己喜欢的事，也可以去发展自己的事业，他们买房子，装修房子，然后再考虑什么时候生孩子。
后来赵喜漫走了，他的计划开始改变。
所有的计划变成了等待。
他不知道要等多久，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等到赵喜漫，更加不知道，等到的那个赵喜漫，是不是也还爱他。
不爱也没关系。
他的项目还能往前推进就行。
第一个目标是五年。
五年到了，又延长到十年。
他甚至想过了如果他出意外怎么办。
所以他另存了一笔钱，他告诉好友，如果哪一天他出了意外，请他尽量用这笔钱，把他的项目继续下去。
林向珩是那么理智冷静又情绪稳定的人。
他知道自己要什么，也知道自己的爱多么浓烈。
“他和你重逢那一天，来找我聊天，他盯着那张唯一的，从学生证上撕下来的照片，说你瘦了，瘦了好多。”
瘦了，不爱笑了，眼神小心翼翼又憔悴。
他然后站在江边吹了一夜的风。
他知道，光只是重逢，已经完成了他所有的期待。
他等待的也只是重逢。
而他要在那一刻拼命压制住他的思念。
“所以，真心祝福你们新婚。”好友这么说。
喜漫听了，她感觉一双手在拽着她的心往下落。
她好难过。
“你以前总说我都不爱你。”
“林向珩，其实我最爱你了。”
她又说了一遍——
“我最爱你。”
林向珩的面色沉在阴影里，他垂眼，许久后，他很轻的应了一声。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