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中岁华选择得毫不犹豫。
“岁华兄你是不是误会了？”同事来不及阻止，看着生产的订单，叹气道：“我们选机巧鸟，不是只能选自己的啊，你可不用为了赢点专门点这个。”
因为他的惊讶，岁华又低头看看屏幕订单。可令他失望的是，岁华并未对自己的选择产生任何疑问，表情依旧是老石般波澜不惊。
难不成...
想起前辈们离开公廨前对自己的几句嘱托，同事视线变得凝重。
他的这点变化很快被经验丰富的岁华察觉，岁华关闭玉兆，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怎么？”
“岁华兄啊。”同事马上收敛神色，犹豫一会，小心翼翼问他，“今日心情还好吧。”
他说着向岁华办公位上的照片看去，照片上，年幼的女孩笑容灿烂，抱着她的岁华也是一样的笑容，和如今这个沉稳到有些死气沉沉的男人很不一样。
岁华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向照片，只一眼就移开视线，像是对照片兴致缺缺。
“还行。”他突然失去了探究同事异常表现的欲.望，随口敷衍了对方一句。
任由对方如何面色纠结，岁华也像没发现一样。
他差点都要忘了......
「今日是她去世的日子。
三十多年过去，昔日汹涌澎湃的感情被时间不断冲淡再冲淡。
如今就算是对着那张照片，你也要努力地回忆才能寻回一点在那一刻的情感。
悲恸。
你曾恐惧于它的流失，因为女儿留给你的东西太少，连这种情感你都舍不得丢弃。
你把保留它当作一场战役，拼尽全力。
你赢过无数次。
但就像你失去她，你也在这场战役里失败了。
于是你接受了自己会遗忘那种悲恸，也接受了自己会忘记她有多爱你。
可能这就是生活。
没有一定要在未来达成的目标，也没有一定要爱到死亡的人，平淡而随意地在每一天生活。」
*
阿九沉默片刻。
原主身为云骑军的父亲和丹鼎司医士的母亲同样死于三十年前。
方壶的那场战役，二人于他道别，再也没有回来。
这个问题困扰了原主三十年，加入丹鼎司也不过为了寻找一个答案。
阿九继承的记忆不全，况且他从小就是孤儿，习惯独来独来，无法切身地体会那种感情，只模糊地感觉到浅淡的惆怅，想要细究，却发现心下只有一片茫然。
「我猜对了。」
系统打断了他的思索。
“你真的没偷看吗？”阿九回神，翻来覆去查看手里攥着的纸，企图找到一点系统作弊的痕迹。
但很可惜，那就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纸。
「小先生，有没有可能是您好猜？」
系统很骄傲。
「这说明我做的功课很充足，拥有对您充足的了解。」
「当然，这也说明了您品味独特，异于常人。」
“你就是想说星芋波波难喝。”阿九冷哼一声，拆穿了它的高情商话语。
「您知道啊！」
系统语气惊讶。
「看来，您对自己的品味有着清醒而深刻的认知。」
“岁华的女儿也是方壶战场的受害者？”阿九不跟它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计较了。
「您转移话题的本事还是挺生硬的。」
系统修复了说话过于委婉的bug。
「不过您说的没错。」
模拟继续。
眼见岁华面色如常，似乎没有为过去事情烦恼，同事心中升起一种不可思议的猜测，“你真的喜欢这个？”
岁华摇头，“随便选的。”
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何会选择这项，但看奶茶紫色瑰丽似星云流转的华丽外表，岁华也觉得那是她会喜欢的东西。
“你这随便得还挺准确的。”同事一看便知岁华这种不网上冲浪的人，对星芋啵啵的赫赫威名所知甚少，他还想继续劝告，负责收集数据的人已经走过来。
“星芋波波，不夜侯长乐天店。”他说着在系统当中将接单的机巧鸟标记。
“喂喂！”同事说，“我们还没确定呢！”
“晚喽。”他说，“你看这都接单了。”
“我看见了！就是你点的那鸟！”同事控诉着，一转头发现两人说话的功夫，岁华又打开了终端，准备开始工作。
同事一时间忘了继续指责那人，问道：“岁华兄你怎么又开始工作了？”
“不是还要一段时间吗？”岁华语气平淡，好像他做的事情再正常不过。
“不愧是地衡司连续十年的敬业员工。”同事赞叹。
*
看着重新打开的光屏，阿九思索着自己目前需要的信息。
目前来看，安云是德拉的上线，明天她魔阴身发作，德拉回去，药王秘传可能放弃对自己的监视，也可能不会，这一切都要看丹枢的意思。
但是如果明天魔阴身发作的安云不是被丹鼎司发现，而是被地衡司或者十王司呢？
丹鼎司里有名的医士竟然私下服用「长生药」，罗浮官方一定会深入调查安云事件。
这种情况下，跟幻胧谋划着更大阴谋的丹枢大概率不会为了自己这样一个小喽啰而冒打草惊蛇的风险。
安云又是因为魔阴身发作碰巧被发现的，别人再怎么想，也不会想到他能够预知安云的魔阴身。
明天地衡司标准星时九点上班，但是会有人在公廨值班，负责处理紧急事件。
得找到安云是药王秘传的线索，让他们相信安云有问题。
可是，虽然地衡司链接了罗浮各地的监控系统，但想在庞大的信息网络中找到关于安云的线索，贸然行动，无异于大海捞针。
「安云。
你默念着这个名字。
你记得她，当年在方壶，她与另一位医士一起为你有天缺之症的女儿治疗。
你知道，如今药王秘传的许多所谓莳者，都是那场战争后幸存的丹鼎司医士。
她也是吗?
不知为何，你突然怀疑起这位故人。」
“你要借用机巧鸟的数据？”博士挠挠头，按照流程询问，“是要调查哪个案件吗？”
正所谓遇事不决，穷关阵法，这次工造司对于玉兆核心的升级便是基于穷关阵法。
除了基于视觉的目标识别，还增添了基于穷观阵的目标查询，通过模糊搜索，从机巧鸟的资料库里精确地找到需要的目标，有效地减少了工作量。
但是资料库的查询也不是谁都能的。
正巧，身为执事者的岁华有资格利用资料库侦查案件。
岁华将放生学派的案子告诉博士。
“这些放生学派的人大多信仰丰饶，这人贸然接近持明族人，很可能是心怀不轨。”
岁华说。
他也不算说谎。
从日常那些闹剧一般的案件里察觉异常，是执事者的基本素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