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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4章

    天光将亮,秋末的天气已有些微凉,寒霜一落下,整个院子都显得很是冷凝。

    经由昨日之事,吴三夫妻都不敢再私自踏出自己居住的院子,使得整个别院更加安静。

    颠簸多日的盛叶舟本想睡个懒觉,奈何天色一明,他就自然而然地醒来,无论闭眼再怎么想入睡都很是困难。

    “可怕的习惯。”

    翻身坐起,无奈还是起身下床梳洗穿衣。

    等收拾后踏出房门,立时被门外立在院中的几l个侍卫吓了跳

    六人肩头都微有些潮湿,看样子站在此处不是一时半会,才会让露水染湿了衣裳。

    “进来吧。”盛叶舟冷声道。

    六人中只进来了一人,那人拿下竹笠,露出张极其朴实无华的脸。

    “回五少爷的话,属下盛风,前来复命。”

    盛风年岁瞧着大概三十左右,眼尾有条细小的疤,光看长相的话,和田间日日劳作的汉子根本无甚区别。

    但其眸光坚韧,说话时没有半点闪烁,一开口便知不是普通的农家汉子。

    盛叶舟点着头,并未问起调查结果,反而有些好奇起他们的身份来。

    “你们是我府中侍卫?”

    “回五少爷的话,临行前老太爷有交代,无论何事都请少爷您回府亲自去问老太爷。”盛风干巴巴地回道。

    “那为何我从未在府中见过你们。”盛叶舟仿佛没听见,继续追问。

    这回盛风就直接不开口了,面无表情的脸盯着盛叶舟,眸光更是一动不动。

    “行行行。”盛叶舟摆手放弃,走到桌前桌下摆手:“那说说吴三之事吧。”

    盛风颔首上前,这回开口了。

    吴三所说之事大部分属实,那柳方铭确实以采阴补阳的邪方保命,十四年前柳府还在另一郡城之时就已开始买丫鬟进府。

    不过那时柳勋不过是个同知,在知府眼皮子底下并不敢大张旗鼓,所以事情才没多少人发现。

    后来柳勋升任滨州知府,柳方铭的胆子也开始变大。

    他们从人牙子手里买了不少丫鬟,从五岁到十六的少女居多,年轻男子也时不时会买些。

    “柳方铭不仅饮人鲜血,还有个怪癖……”

    一直平静无波的禀报说到这竟顿了顿,盛风似是有些难以言齿,直到盛叶舟抬眸看来时他才继续说完。

    “那柳方铭有龙阳之癖,喜长相俊美且孔武有力的男子……”

    盛叶舟:“……”

    喜好男子或是女子那不过是本人的私事,但柳方铭的怪癖不知于此,凡是留在其身边过夜的男子没人能活过三个月。

    一些是柳方铭发狂时伤害而死,一些则是柳勋下令秘密处死的。

    除此之外,盛风还查到了柳勋与邻国商人来往密切之事。

    盛风一提到与邻国密切,盛叶舟立即联想到了去年安义府

    闹得轰轰烈烈的五石散之事。

    你可调查出柳勋与之交易的是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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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事暂未查明,但据城中商户所说,好似是从邻国购买丝绸布匹等。”盛风回。

    “不可能。”盛叶舟否得干脆,眸光中的冷意弥漫,直至凝结成了层寒霜:“我宁成国的布艺比邻国强得可不是分毫,就是要卖柳勋也是卖方。”

    “速去调查下城中所有布坊,前几l年可有与邻国的大额订单,并且查查前两年柳勋可有送甚货进安义府?”

    “属下这就派人去查。”

    盛风立即转身走出门外,等其中一人离去后他复又折回了房中。

    “属下派人去了吴家村一趟,查出了些吴三的家事。”

    “说。”

    “吴三膝下原本有三女一子,长女十四之时就嫁与邻村钱家为妻,于十三年前难产而亡……”

    随着盛风将吴三的家事缓缓说来,逐渐应验其只说了一半真话的猜测。

    吴三与婆娘先生了长子吴柱,后来连生三个女儿都未再得一子。

    夫妻两重男轻女,对三个女儿非打即骂,根本没有疼爱其一天。

    长女还未满十四岁就以十两银子的高彩礼嫁给了邻村一个混子为妻,嫁过去就遭了不少虐待。

    其余两个女儿也并不是甚被柳地主欺骗签的活契,而是他共卖了十五两银子签得死契。

    至于吴柱,当时柳地主其实更想签下他,最后是夫妻俩拒绝才逃过一劫。

    后头夫妻发现两个女儿被虐死亡,一家三口打上门去,吴柱断腿,夫妻俩自卖自身救回了长子。

    一晃眼到如今已经十年过去。

    “吴柱性子老实,对几l个妹妹倒也还算不错,至于吴三夫妻,属下猜测他们当时打上门去定是为了要钱吧。”

    盛风话落。

    “知道了,你去将六少爷和廖少爷请到我屋里来吧,然后再派人告诉吴柱,吴三夫妻不日将重新发卖到人牙所,若他想买人,就去人牙所。”

    “是。”

    “再寻个对老实的夫妻来守别院。”

    吩咐完,盛风退下,盛叶舟趁此机会给盛禺山去了封家书。

    廖飞羽衣裳都没穿好窜进屋里时,他正在写第二封给韩长风的信。

    柳勋的事不止残害人命一条罪行,极有可能还牵连到五石散之事中,去年朝中翻了个底朝天都没能查到滨州来,说不得朝中还有个能手眼通天的幕后之人。

    想要动柳勋,决不能凭他们几l人之力解决,当然信中也提了几l句人参之事。

    如今韩长风在太子那风头正盛,有这么尊大佛照着,种出来的人参才能保得住。

    “我就说你小子怎么会袖手旁观。”

    刚窜进来,廖飞羽就咋咋呼呼地叫嚷开来,边说着边还往腰带里塞着衣摆。

    被廖飞羽胳膊一拐,刚写好的字立即掉落大团墨滴,盛叶舟无奈地抽出纸揉成团,干脆停下笔望

    着他不语。

    “你看我做甚。”

    被盛叶舟看得毛骨悚然,廖飞羽这才镇定下来,坐到桌边。

    紧随其后的盛叶翰倒是沉稳得多,坐下只默默盯着盛叶舟猛瞧。

    半晌后,盛叶翰受不了如此安静,主动轻声开口

    “五哥,怎么没见郑大哥。”

    “此事事关重大,我们还是不要将郑柏瑜牵扯进来。”盛叶舟道。

    “还是叶舟考虑得周全。”

    他们还有两府长辈为靠山,万一事有变故,郑柏瑜极其家人可经不起折腾,搞不好还会毁了人十年寒窗的前程。

    再加上向裕康之事,廖飞羽更是赞同不要将重要秘密告诉外人。

    “我叫你们来是为了说吴三之事……”

    “……”

    “那个吴三当真不是好东西!”

    盛叶舟这么一说,深觉自己被骗的廖飞羽最先发难,猛地一拍桌子站起就要去寻吴三麻烦。

    盛叶翰瞥见兄长无奈的神情,忙不迭跳起来拉住人:“先听五哥把话说完啊!”

    “廖飞羽!”

    盛叶舟忽然正色,眸光严厉地看向他,而后抬抬下巴点了点凳子:“坐下。”

    “如今你已过及冠之年,怎的还如此冲动?竟是连叶翰都比不上。”

    廖飞羽身上有许多优点,那些优点足以让盛叶舟将他当成生死至交,但就是这个冲动的性子无论经历多少事都没半分改变。

    而廖飞羽也深知自己的脾性,盛叶舟一变脸立即蔫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坐下瞥着盛叶舟面色不敢再乱说话。

    “此事我已写信回府,等长辈们回信之后我们再做决定也不迟。”盛叶舟提出意见。

    “此事是该如此。”廖飞羽忙道。

    但这信一来一回至少得三个月有余,他们难道还要在滨州待上几l个月……

    “我们先去袁州吧。”

    先去袁州见想见之人,办完事后再折返回滨州。

    ***

    三人一做下决定后,当天城门关闭前就启程离开了滨州府城。

    郑柏瑜似是完全不知这两天都发生了什么些,在马车上睡了大半天后,醒来突然表示到袁州后他要寻商队先行回安义府。

    几l人一细问后才得知,他在滨州收到家书,但因太劳累就没拆开看。

    直到在马车上睡醒后,拆开一看才得知,家中给他选了门婚事,若郑柏瑜再不赶回去亲自相看,明年回家恐怕要直接拜堂了。

    关乎自己的人生大事,郑柏瑜不敢有丝毫怠慢,只能急匆匆赶回安义府。

    大家听罢都很是哭笑不得,盛叶舟不放心让其跟商队回城,到了下一个县城后就让盛风派人专门送走了郑柏瑜。

    在县城中歇息一晚,再往东走向两日,位于宁成国最东的郡城袁州便已出现在眼前。

    ***

    袁州。

    破旧的城门与滨州简直天

    差地别,城门楼的飞檐甚至都跨掉了小半。

    袁州守卫森严,却不用进城费。

    守门将仔细查验了几l人的身份文书,有些不敢相信地问了句:“两位举人到袁州来所为何事?”

    “探友。”盛叶舟答。

    袁州城中有大半是军户极其家属,剩下的小半人则多是做买卖的生意人以及邻国难民。

    城中很萧条,马车进入城内走了好半晌都没瞧见市井烟火气。

    街上两边的铺子半数都大门紧闭,街上只寥寥几l个小摊子,来往的人群衣着也多以素色为主,衬着这灰扑扑的天,更显死气沉沉。

    这袁州城,到处都充斥着股……沉闷。

    “怎么连一家饭馆都没瞧见。”

    经过守城将士指路,几l人顺着青石板路一直往西慢慢走着。

    几l人还是昨夜在县城中吃过碗面条后就一直饿到现在,饥肠辘辘的一番搜寻后竟没看到一家饭馆酒楼的存在。

    三人实在饿得不行,廖飞羽跳下马车,主动寻了个老者问路。

    那老者瞧了眼几l人的马车:“咱们袁州只有食肆,没有酒楼,几l位少爷要想填饱肚子的话……”老者指了指一条小巷子深处:“那就有一家食肆卖羊肉面。”

    “多谢老者指路。”盛叶舟下车拱手,那老者竟被吓了跳,忙侧开身子:“老头子我乃是军户,当不得少爷一礼。”

    “当得当得,老先生为我们指了路,免我几l人挨饿,当然当得这一礼。”

    盛叶舟几l人真挚向老者道谢,反倒引得其惶恐地四处张望,逃也似地进了巷子深处。

    “几l位少爷是士籍吧,若是被巡逻衙役瞧见军户受你们之礼,这三日大牢是逃不脱发的了。”

    几l人的疑惑是被街边一个背着背篓的青年所解开。

    青年皮肤黝黑,一双眸子黑白分明,虽穿着短褐,但一看便知其并不是普通农户子弟。

    恐怕又是那家被发配到袁州来的大户人家少爷。

    盛叶舟朝青年走去,浅笑着拱手问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