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管道发出轻微的声响，两人爬动间，灰尘飞扬。
浮动的灰尘粒子呛入鼻腔里，导致伊德打了一个喷嚏。
风逐雨听到后，猛地停下来。
他回头，把食指贴在嘴唇上，示意伊德安静。
伊德点头表示明白。
见没有引起什么动静，风逐雨松了一口气，然后把头转回去，继续爬着。
伊德跟着风逐雨，拐了不知多少个弯，终于在一个通风口前停下来。
两人依次从通风口爬出去，到达调查组基地。
“这里是安全的。”风逐雨呼出一口气，“不过，需要你把手环暂时关机。”
伊德站起来拍拍身上沾染的灰尘，并依照风逐雨的要求，将手环关机。
他环视一圈，没发现其他人的身影，于是问道：“其他人呢？”
“我正要和你说这件事。”风逐雨打开办公区的公用投影光屏。
他从旁边的办公桌上找出一个终端外接装置，将其与桌子上的手环连接，修长的手指迅速在手环的光屏上面操作。
伊德不解地问：“你的手环不用关机吗？”
风逐雨摇摇头：“这个手环里有我和阿雪一起制造的隐匿系统，接入终端后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同样，也不会被追踪。”
接着他向伊德诉说事件的起始。
“今天早上九点半的时候，第二人生开启游戏交互。”
手环光屏上的内容同步显示到大型公用光屏上面，此时上面弹出的是第二人生的游戏宣传图。
风逐雨切换投影画面：“阿雪是我们这第一个进入游戏的人，许星熠是第二个。但是这个游戏出了问题，所有进入游戏的人，神经活跃度都在不断下降，并且无法退出游戏。”
光屏上播放着一些视频。
纯白的医疗室里，风逐雨用仪器检查风摧雪身体情况，仪器检测显示屏上代表神经活跃度的曲线正在慢慢下降。
隔壁躺着的许星熠也是同样的状态。
陌生面孔的玩家被家人发现情况不对，他们想要关闭游戏交互，操作一番后却无法成功。
“神经活跃度下降？”伊德神色严肃道，“这方面我有所了解，如果一直处于下降状态，那么人的大脑神经会逐渐损坏，轻则变成白痴，重则脑神经死亡。”
“没错，其他部门接到报案后并没有重视这件事。”风逐雨语气变得低落，“他们直接强行切断玩家与游戏的神经连接，导致玩家在短短一瞬间失去了生命特征。”
光屏上随着风逐雨手指的操作，跳出他话语中的视频片段。
黑色制服的办案人员指挥着白色制服的研究人员。
一部分研究人员切断玩家的交互装置，另一部分打开信号屏蔽器强行截断玩家与游戏的无线连接。
他们的操作使几名玩家的生命特征消失，心电图上跃动的线条变成笔直冰冷的长线。
“更糟糕的是，那款游戏突破了交互装置的限制，就像有了自己的意识。它脱离服务器，侵入终端网络，然后把所有通过无线或者有线渠道接入终端的人拉入游戏里。”
风逐雨把第二人生的玩家数据展示给伊德观看，投影光屏弹出大量的玩家身份信息与进入游戏的时间数据。
这些数据密集而又量大，每一个头像都代表着一个被困进游戏的人。
“它像一个迅速扩散在终端网络的病毒，吞噬所有接入终端网络的意识。”风逐雨垂下眼，深棕色的眼瞳埋入阴影之间。
伊德这才意识到，一路上的反常来源于此。
“钟鸣他们也都中招了？”
“嗯。”风逐雨点头。
“难道你是和我一样的吗？”伊德说完意识到这话太过简便，对方可能不理解，于是解释道，“就是没有植入连接终端的装置，比如微型芯片或者脑机接口。”
“我也想植入，但是那些对我来说没用。”风逐雨说道，“我的神经有缺陷，即使植入那些东西也无法连接终端，进入虚拟网络。”
“原来是这样。”伊德说完，顿时联想到更加糟糕的地方，“可按照这种情况，无法接入终端的城市外围人群一旦发现这件事，肯定会趁机进城，破坏这里的秩序。”
“是的。”风逐雨用力点头，“所以我入侵了终端的主控制系统，把政府大楼和居民楼的门禁系统都加入了一条拦截指令，防止那些人闯入，造成危害。”
随着讲述的内容，风逐雨回想起那种面对未知的恐惧感，他突然浑身发出颤抖，焦虑地将手指放到嘴里，反复咬着指甲。
“但是我没想到……另一种未知存在控制了终端系统，更改了我的指令。”
“不要着急，还有我在这里听你说话。”伊德抓住风逐雨的肩膀，眼含鼓励地看着对方，“指令改成了什么？”
风逐雨仿佛从那双温暖的琥珀色眸子里汲取到力量，他不再颤抖，吐字清晰地说道：“指令更改成，阻拦外部闯入的人类，消灭内部醒来的人类。”
伊德皱眉，未知的存在更改指令是为了消灭困在游戏里的人？
也就是说，它对人类有很大的敌意，而风摧雪他们困在游戏里会有生命危险，出来后也会受到生命威胁。
“它会是什么？是人类吗？还是非人类？”伊德问道。
“我不知道，但它的权限非常高。它掌控了政府大楼的安保系统，并且控制各类机器人寻找苏醒的人。为了躲开它的监控，我制造了一个模拟监控系统，把调查组里发生的一切掩盖在假象之下。”风逐雨说道。
“所以这里暂时是安全的。后来我查看你的个人信息，发现你也没有植入装置，猜测你处于清醒状态，于是给你发了一个通知。”
伊德结合风逐雨话中的信息，把事件的来龙去脉梳理一遍，然后下定决心，对风逐雨说：“你能做到这种地步已经很不错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你有什么计划？”风逐雨语气里含着期待。
“我会进入第二人生，从内部突破。”伊德看向投影光屏，上面的内容切换成一开始出现的第二人生。
“外面无法关闭游戏，那么里面呢？应该有关闭游戏的方法吧。”
“可是……万一你也被困住怎么办？”风逐雨担忧问道。
“相信我。”伊德说道，“更何况，除此之外，我们没有别的办法。”
这时，基地入口的防盗系统发出动静，刺耳的警报声提醒两人危险的逼近。
“该死，它怀疑了。”风逐雨说完，冲到办公桌前，跪下身子拉开各个抽屉翻找里面的东西。
伊德还没来得及问他在找什么，风逐雨已经拿着东西冲过来了。
“这里是两枚电极芯片，可以远程导入终端网络，虽然帧率有些低，但是用在这里已经足够了。”风逐雨迅速说道，同时把将电极芯片与手环连接，更改芯片的程序。
“我在里面加入了追踪系统，可以快速寻找调查组的其他人。”风逐雨将电极芯片交给伊德，“进入游戏前记得去医疗室，一定要使用检测设备。”
“你去哪？”伊德意识到风逐雨要离开去做些什么。
“我去把入侵者解决掉。”
伊德握紧手中的两枚轻薄的圆形芯片，看着风逐雨的背影愣了几秒，然后他义无反顾地转身冲向医疗室。
两人背道而驰，但是最终的目的都是一致的。
伊德进入医疗室，合上门。
他找了一个空床，接着打开床头的检测设备，把感应器统统绑到身上后躺下。
在进入游戏前，他打开手环，将手环与电极芯片连接，确保马甲可以在虚拟终端网络里使用。
事实上，伊德从未这么操作过，不知道是否能成功。
赌一把，万一今天运气特别好呢？伊德如此想道。
伊德将两枚电极芯片分别贴在太阳穴附近，同时闭上眼睛。
他感觉意识在另一个维度穿梭，无数的信息流冲刷着他，拉扯着他。
这些信息流是由无数个零和一组成的数据链，它们在这个黑暗无边的虚拟维度发着彩色的光。
伊德看见，它们共同建造了密密麻麻的蜂窝型巢穴。
巢穴散发出的彩光在脉动着，仿佛人类的心跳，忽而暗淡，忽而明亮。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短短一瞬间，伊德发觉自己也融入巢穴，成为其中的一部分。
眼前的景象改变，变成第二人生的登录大厅。
伊德正奇怪游戏为何多此一举，没有直接拉自己进入游戏内，而是停在登录状态。
合成的电子音在耳边缓缓响起。
“检测到其他不明意识入侵，已对比数据库信息，无法匹配……再次确认一遍，无法匹配……已开启病毒消杀模式，消杀病毒指令启动。”
大意了，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自己还能变成病毒，伊德无语了。
电子音结束后，伊德被密集的红色激光射线包围，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红色激光射线快速地逼进伊德，直到烧没伊德的衣角。
它们的速度非常地快，以至于伊德没来得及使用马甲。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暂停，在慢镜头下，伊德清楚地看到，脚下弥漫的黑色阴影由下而上地包裹他的全身。
黑色阴影带着他穿过激光射线的包围，进入第二人生的游戏通道。
在长长的通道里，伊德的意识分裂成五个部分。
其中一个部分留在他的身体里，剩下的四个部分带着金色的能量流与黑色阴影相结合。
由近似人形轮廓的一团，逐渐转化成面容清晰，着装打扮特殊并且格外熟悉的人。
旧街整容诊所。
今天没有一个顾客上门，所以伊哈斯愉快地摸着鱼。
他兴奋地玩着手环投影出的游戏，碧绿色的眸子浸染笑意。
伊哈斯拨动虚拟的六面骰子，掷出六点，投影上的飞行棋向前走了六步，停下的那个格子上写着后退七步。
总之它没有前进，反而后退一步。
“啧啧啧，我不信了，今天运气这么差的吗？”伊哈斯再次拨动骰子，然后整个人突然凭空消失。
只留下桌面上的手环，孤零零地投影着飞行棋的游戏界面。
最终，骰子停下，最上面显示为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