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当伊德凝视对方碧绿色的眸子时，那种光彩仿佛是人的错觉，消失的一干二净。
伊德挥散心中的疑惑，分离出自己的意识，进入这个马甲。
暗淡无机质的眼神在意识进入的那一刻鲜活过来。
磁性的声音从薄薄的唇中倾吐而出。
“我们终于见面了，伊德。”那唇不仅薄，还红的惊人，就像涂上了一层口红。
“伊哈斯，你别吓我！我知道你是谁。”伊德玩笑道，他知道另一个意识在开玩笑。
马甲真正的主人还在伊德身体里沉寂着。
伊哈斯俊美的面容顿时升起与伊德相似的微笑。
“这个诊所就交给你了。”伊德环视一圈诊所，“我会将你的信息录入门禁系统里，不用担心出入诊所的问题。”
“这些我都清楚，别忘了我们是同一个人。”伊哈斯把遮住半边视线的卷发拨到脑后，露出全部的面容。
“我记得操作台底下的抽屉里，还放着一个未认证的手环。”伊德蹲下去，打开抽屉找出手环，“就是这个，不过你没有瑶光区的身份许可。所以需要我来激活手环，然后开放权限。”
伊德说着，将手环激活。
“这个手环我会好好保管的。”伊哈斯双手抱在胸前，“毕竟开放权限，就代表着任何人都能使用它。”
“是这样没错。”伊德说道，“但它实际上是儿童款，有收款付款功能，可以连接终端，部分功能有一定的限制，不过对你来说没什么关系。”
“我怎么不记得这一回事？”伊哈斯疑惑问道。
“我也是激活的时候才发现的。”伊德回答，接着安慰道，“终端限制部分是成人区域，对你没有影响。”
伊哈斯无奈耸耸肩：“好吧。”
伊德把手环递给伊哈斯。
“接下来我的主要精力会放在调查组那边，诊所的工作就交给你了。”伊德在心中计算能量值的消耗度，然后决定道，“晚上八点以后，我会将马甲远程回收，然后早上八点释放到诊所。”
“我记得，每百分之十的能量值可以维持马甲日常状态存在十天。”伊哈斯摸着下巴计算，“如果是半天时间，那么百分之十的能量值是可以使我这个马甲存在二十天的。”
“正确，前提是不使用能力。”提到能力，伊德兴致勃勃地问道，“你知道伊哈斯这个马甲的能力吗？”
伊哈斯摇摇头：“我不清楚，按照前面几个马甲的情况。所有能力都是突然出现的，而且这些能力在我们手中运用的并不熟练。”
伊德赞同伊哈斯的话：“是啊，无论是使用尤兰达还是索斯娜的马甲，我接收的记忆都在表达，那些能力远不止我们呈现出的部分。”
伊德说完，只见伊哈斯脱下复古的燕尾服，穿上了自己常用的白色外套，但是这件外套对伊哈斯来说有些短了。
“这个身高，应该有一米九了吧。”伊德抬头看向伊哈斯的头顶，羡慕道，“要知道，我才只有一米七八。”
“等你收回马甲接受记忆的时候就明白了。”伊哈斯说道，“个子高有时候并不是一件好事。”
“为什么？”
“因为和你说话必须要低着头。”
“而且……我好像还差一厘米才到一米九。”伊哈斯说道，他刚刚已经用手环测量功能测过这个壳子的身高数据了。
伊德好笑地作势要打伊哈斯。
“别自娱自乐了，无不无聊啊！”
伊哈斯从容躲开，然后脱下不符身形的白色外套，用4D打印机制作了一件大码的穿上。
“怎么样？是不是很有医生的感觉？”
伊德后退几步，抱臂上下打量几眼，摇摇头：“不不不，我只看到了一个斯文败类。”
伊哈斯翻了个白眼：“行了，没什么事就赶紧忙你的去吧。”
“好，那我就先走了。”伊德随手披上自己的外套，越过诊所的门槛。
路经一家百货商店时，他买了一把新的长柄雨伞。
细细的雨丝被黑色的伞面阻隔，伊德顶着冷风和细雨，快步走到空轨列车站台。
巨大的LED广告屏悬在高楼大厦上，滚动着绚丽多彩的画面。
伊德注意到，无论是广告屏还是虚拟投影都如出一辙地播放着一款游戏的宣传广告。
广告介绍着游戏的出厂公司，玩法和理念以及一些游戏预览画面。
伊德却被那熟悉的游戏画面吸引了。
那是一个在蓝天白云下，被暖黄色的阳光包围的世界。
城市楼宇间没有那么多的广告屏和霓虹灯，也没有穿插的悬浮车通道。
路边有鲜艳多彩的绿化带，高大的树丛，低矮的草坪。
街道上人们有说有笑，脸上洋溢着幸福与快乐。旁边的商店前，站着一个圆乎乎的人偶，扭动着与孩子们玩耍。
画面快进，闪过公园、游乐场、图书馆、学校、博物馆、动物园……最后停在“第二人生”四个文字上。
同时空轨列车到站，提示音把伊德从广告中拉回神智。
他观察四周的人群，那些掩藏在兜帽下口罩上的眼睛都挂着惊叹不已的色彩。
伊德看到，有的人已经开始点击手环打开终端，从公司官网上订购这款游戏了。
随着列车再次发出的提示音，伊德进入空轨列车，一只手拎过雨伞，另一只手抬起来，对着机器刷过手环，然后坐上一个空着的座位。
透明玻璃窗外，灰暗潮湿的城市被霓虹灯晕染，几乎所有的广告都在介绍着“第二人生”这款游戏。
伊德看得眼花缭乱，对这个游戏的好奇心反而逐渐淡化。
他可是从地球穿越过来的人，还有谁能比他更清楚那个时代的一草一木？游戏里显示的东西看起来确实无比美好，可是那些都不是现实。
真正的现实没那么好，但比起这个压抑疯狂的赛博时代，也没那么差。
不行了，不能将蓝星与地球做对比。越想越觉得地球更加美好。思乡之情也在此刻迸发而出。
伊德回想起在地球的点点滴滴，目光闪烁，他突然想起来自己是怎么穿越的了。
穿越之前，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一切都是风平浪静的。
作为一个在殡仪馆工作的遗体整容师，免不了值夜班。伊德也是经历过很多次夜班的人了。
穿越前的那天夜里，伊德是替人值班。他结束完手里的工作，走到休息室里准备短暂地休息一会儿。
然后他听见敲门声，没有多想就打开了门，一个黑影穿过伊德身前，进入休息室然后消失不见。
黑影太快了，灯光昏暗。伊德根本没看清那是什么。
他打开日光灯，在明亮光线的照射下，休息室里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和异常。
伊德以为自己看错了，或者太困了意识不清楚。
他关闭日光灯，躺在折叠床上闭着眼睛准备入睡。
忽然，伊德感觉身体挤进来一种东西，那东西裹着他的灵魂穿过很多个屏障，然后把他塞进了一个狭窄的空间内，接着记忆断片。
当他有意识的时候，是在一个垃圾堆里。
但是那时候的伊德是没有任何记忆的，他像其他的流浪儿一样在蛮荒中长大，适应了这个时代的种种疯狂与残酷。
直到记忆融合，他才知道，他出自一个多么美好的时代和国家。
现在思考这些没有意义，穿越已经发生，伊德甚至不敢去想回去的这一可能。他怕根本回不去，更怕回去之后就会失去副人格们。
伊德琥珀色的眼睛眨了又眨，把灵魂中跃动的孤独与惧怕再次关进牢笼。
他不孤独，也不恐惧。他现在过的很好了。伊德自我欺骗着。
这些心理活动无人知晓，即使是沉寂在伊德身体里的副人格。
列车到达天权区。
伊德下车后，回忆着之前的路线，找到调查组基地的入口。
经过身份验证后，伊德进入电梯，按下负三层。
电梯缓缓下降，直到停在负三层。
伊德找出身上携带的通讯器，调入调查组的频道。
“你好，这里是伊德。请问可以直接进入基地通道吗？”
通讯器安静了一会儿，然后传来声音：“你好，这里是孟南。已关闭防盗系统，可以进入通道了。”
风摧雪说的没错，钟鸣设定的防盗系统确实多此一举了。
伊德边走边腹诽道。
进入调查组基地，映入眼帘的是与许星熠冷战的风摧雪。
他们站在自己的办公桌前，隔着其他办公桌遥遥相望。
两个人都把手抱在胸前，气势汹汹地沉默着，两双颜色与材质不同的眼睛散发着战意。
突然，他们同时动了。
两人转身离开办公区，去往同一个方向。
“他们怎么了？”伊德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问另一个隔间的风逐雨。
风逐雨无奈回道：“他们意见不合，然后从讨论上升到争论，现在上升到战论。两人离开，是去训练室进行又一次的模拟对练了。”
“他们经常这样吗？”
“对啊，我们都没办法，只有等他们分出上下才能结束。”风逐雨更无奈了。
“他们为什么争吵？”
“好像是为了九牧新出的一款游戏。”风逐雨回忆游戏的名字，“我想起来了，是为了那款名为第二人生的虚拟游戏。”